第 14 节
作者:
打倒一切 更新:2022-08-10 08:15 字数:4777
“听说昭夫人有孕后,越发耐不住热,所以皇上才决定去南翰行宫的。”
“随行的名单出来了么?”瞳兮眼下最关心的是这个。
“只有太后和昭夫人随行。”
“什么?”瞳兮愕然,皇上去南翰行宫避暑,少说也要二个月才回回宫,居然只带了昭夫人一个宫妃。
瞳兮手指开始在美人榻的扶手上敲着,她心里紧张,今夜是七月初一,天政帝七月初三离宫,她的时间不多,只盼望他今夜能来。
玄纁同束帛伺候她在梅花煮的香汤里沐浴后,她选了件藕荷色洒银粉素罗宫装,罩了件雾榖纱衣,腰间以粉色亮缎白玉梅花扣腰带系上,玄纁还不害臊的将她的领口使劲的掰大,瞳兮也不出声阻止,那锁骨在雾榖下若隐若现,自己看了也觉得羞人。
挽了一个同心髻,背后插了十六支白玉梅花簪,有简洁的华丽,前额饰了三层金链,每一链正中都悬了一颗红宝石,将人显得妩媚无比。
余下的事,便是无穷的等待。
打更声灭了又起,起了又灭,如此反复,只是彤辉宫前的灯笼还没有要亮起的意思,直到月影西斜,瞳兮才和衣躺了下去,这是第一次,瞳兮第一次觉得每月初一的轮幸珍贵无比。
瞳兮歇了没有一个时辰就起身了,嘱咐玄纁准备文房四宝,又让束帛备了薛涛笺,在薄荷梅花的水里浸了,又晾干,用“金斗”①熨平了。
薄荷与梅花的气味是瞳兮最为喜爱的,所以她身边的东西总是有这两物的气味。她提笔在笺上以簪花小楷写了那首班婕妤的《团扇歌》②,这还是独孤媛凤提醒她的。
只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瞳兮又让玄纁滴了一滴眼泪在收笔处,将那最后的字化了开去,这样才显得情真意切,她的泪平日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落不下,可是遇到天政帝的时候,便跟落雨似的,小时候自己淘气的时候,母亲总是吓唬自己要找个乞丐将自己背了去,如今想来,她只要说天政帝要来了,只怕最为管用,保证自己不淘气。
瞳兮又将独孤媛凤送的象牙扇一并放进了锦盒,让玄纁送了去含元殿。
这几日她仔细思量,也觉得自己傻,同皇上斗个什么气,输的还不是自己,这厢送了请罪贴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什么。
只是她实在不服气,他只许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何况这个百姓还是为了能让他更好的放火。
“怎么样,皇上收了吗?”瞳兮有些紧张的看着玄纁,此次不成, 下一步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
“奴婢没有见到皇上,江公公把东西接了过去。”玄纁惭愧的低头。
人得宠与不得宠真的很有差别,得宠时,即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琼华也能见到天颜,不得宠时自己的贴身侍女玄纁也求见不了。
如今,唯有让天来决定了。
不过,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瞳兮终于获得了同天政帝去南翰行宫避暑的机会。
这一夜可把彤辉宫忙了个人仰马翻,好容易才拾掇好明日出行要用的器具。
只有瞳兮一个人站在窗边,不知道自己此去是福是祸,那一步棋本不想走,可是为了齐云姑姑,也为了自己那飘摇不定的梦想,她还是想试一试,这后宫如果不搏一搏,实在不甘心,也活得委屈。
瞳兮坐在马车里,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便是,此次宫妃来得太少,不够热闹,恐怕自己也有露相的嫌疑。
天政帝对慕昭文的宠爱越发的明显了,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连他自己的马车紫龙祥云车也分了一半的地方给慕昭文,帝妃同乘一辆,其后跟着太后的凤鸾祥云车,再次便是瞳兮的翟凤车。
细细学(彻底修改)
南翰行宫位于南翰山北麓,依山而建,蜿蜒向上,最顶端的便是天政帝的寝宫清凉殿。慕昭文住的是离清凉殿最近的微雨堂。独孤媛凤住在凤栖殿,瞳兮选了一处离清凉殿稍远的输香轩。
输香轩是上次瞳兮来的时候住的地方,名字也是她取的,选的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意境,这里是避暑行宫,自然是少梅,输香轩是整个行宫除清凉殿外最为清爽阴凉的地方,便有了雪的意境,有雪无梅,自然惦记那梅的香味。
南翰行宫伺候的宫人听说贵妃要来,早就打整好了输香轩,同三年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富丽堂皇。
瞳兮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已经开始命人将屋子里的华丽装饰都收拾起来,幕帘也不再用鲛绡纱,换成了水纹虾须帘,壁上悬的花开富贵等字画也换了董其昌的雪景山水,赵孟钊砻牡亩粤厣掀套怕讨衽浚恢擅坊ㄎ频南樱慌晒叛胖!?br />
又亲自嘱人将院子里的繁花撤了,换了松、柏盆境,布置得有一丝山野之趣,只望这浓浓绿荫里,能抚慰人夏日焦躁的心情。
她个人喜欢华丽的装饰,但是天政帝仿佛并不喜欢,以往瞳兮仗着他的宠爱和自矜身份,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如今是待罪之身,齐云还在浣衣局受苦,她怎么也要牺牲一下的。
“娘娘,奴婢伺候你沐浴更衣吧。”玄纁见瞳兮疲倦得很,还要费神打理这些琐事。
输香轩离清凉殿稍远,而当年瞳兮选择这间屋子的时候,正是看上了它有一处独一无二的温泉,泉下汩汩冒着热气,翻腾卷涌,能将人的身子揉按得十分舒服,即使清凉殿也享受不到这样的舒坦。
瞳兮屏退伺候的人,疲惫的将脑袋靠在岸上搁着的玉枕上,也不知人是不是老了,少了年少气盛,没了争名夺位的劲头,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力终不及,那个位置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她甚至连身边的人也再护不住了。
想起初入宫时那阵,他虽然也是一样的雨露均沾,可她总能感到他的爱护,所以在宫里明里暗里,惩治了多少同自己争宠的女子,最后还是落得离宫它去。
三年后再回来,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心静,宫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她就要这样一直争下去么,皇帝的心思越发的难以琢磨,瞳兮觉得自己就仿佛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不知什么时候那马蹄就踏空了。
可是在这后宫,不争又岂不无趣得紧。
她的泪顺着眼角往下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自己也只好生受了。
这一夜,旅途疲劳,瞳兮反而因此得了一场好眠,次日,束帛等伺候她洗漱的时候,照例选了套光华璀璨的衣饰来,却被她挥退。
这宫里要照着自己的喜好打扮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可惜她今后再不能如此了,特地选了一袭水绿色的宫装罗裙,挽了一个流苏髻,以珍珠花簪星星点点的点缀其间,朴雅内敛,只有髻尾饰的一支茉莉花环金流苏还有一点儿贵妃昔日雍容华贵的样子,那流苏下垂五缕,每一缕隔一拳的距离便缀着一颗月涟石,反出的光辉并不夺目耀眼,看了仿佛月色般柔美。
瞳兮到凤栖宫的时候,慕昭文已经在了,她一愣,转眼就想到了这慕昭文做事滴水不漏,让人寻不出一个错处,虽然独孤媛凤免了她请安之礼,她却并不以此自高。见瞳兮进来,她缓缓起身行礼,瞳兮快步上前,将她扶起,“不必如此,你现在怀有身孕,好好歇息才好,皇上无子,合宫上下都盼望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也好安了天下人的心。”
慕昭文回座后,瞳兮看了看上座独孤媛凤不痛快的脸,谁也不能痛快,慕昭文处处精明谨慎确实不错,可是落在太后和自己的眼里,便觉得她越发的厉害,越发不能掉以轻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独孤媛凤看了看瞳兮,撇嘴一笑,“很少看贵妃如此打扮啊。”
瞳兮脸微微一红。
独孤媛凤讽刺的笑着,自然知道瞳兮打的什么主意,瞳兮也没打算瞒着她,她如今本就该一门心思的复宠,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事情,更何况是杀头掉脑袋的事情。
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慕昭文请过安很快就离开了,瞳兮是不想同她在这段时间太过亲密,怕有个万一替别人背上黑锅。
瞳兮多坐了一会儿,同独孤媛凤手谈了一番,两人交谈并不多,待她走后,李嬷嬷才走上前,“娘娘,老奴怎么觉得贵妃娘娘现在有些怕起昭夫人了。”
独孤媛凤指指棋盘,“她现在下棋毫无杀气,处处防守,谨慎小心,哀家看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亏我先前那般看重她。”
“娘娘,那万眉儿估计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咱们是不是要在她入宫之前,先把那位解决了,万一她们联起手来……”李嬷嬷往西瞧了瞧,那是慕昭文微雨堂的方向。
独孤媛凤沉吟不语。
瞳兮离开凤栖宫之后,带上束帛递上来的莲子汤径直去了“德政殿”。鉴于上次的经历不算愉快,但是天政帝曾从侧面表示过自己不上心,瞳兮还是觉得有必要去关心一下龙体的,在家时,母亲也时常关心父亲的起居饮食,都一一照顾得很周到。父亲也曾表示过,生活上几乎事事离不开母亲。
可是在宫里,天政帝的起居饮食根本不是她能去打理的,所以也就疏忽了,瞳兮注意研究过慕昭文的手段,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时常出现在帝王的面前,人都说见面三分熟,瞳兮暗自埋怨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玄纁此时已经在“德政殿”外侯着了,见瞳兮一行走了过来,“娘娘,昭夫人已经进去片刻了。”
瞳兮点点头,她喜欢学习,想看看他们的相处模式,何况有慕昭文在,她会觉得与天政帝相处更自然一些。
瞳兮进去的时候,慕昭文正站在天政帝的身边,两人低语着什么,天政帝吃着慕昭文带来的糕点,并亲昵的将剩下的半块喂给了慕昭文。“这太甜了,还是你吃吧。”
瞳兮走近行礼,天政帝随手抬了抬,示意她起身。“你来做什么?”天政帝对着瞳兮的声音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语气冰冷。
瞳兮再大度,心里也会觉得委屈,“臣妾……”她也不知怎么了,到天政帝面前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懦弱小媳妇了。
慕昭文也算是个人精,看着气氛不对,“贵妃姐姐一定是有要事找皇上,臣妾先告退了。”她收拾了食盒退下。
瞳兮心里暗自着急,她可不是来赶她走的,没得显得自己仿佛争宠的妇人一般,如果真的要争宠,她何苦做得如此明显,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招数,非要选她在的时候来。
不过今日之事,瞳兮又学会了一些东西,她脑子转了几转,便想通了有些事情。慕昭文明知天政帝不爱吃甜食,且除正餐外甚少加餐,她偏偏却要做甜食来请安,岂非正是她爱吃甜食,却要借着伺候糕点为由来看天政帝,而天政帝又顺水推舟的将糕点让与她,不用加餐,皆大欢喜。
瞳兮细细的嚼着里面的味儿,忽然觉得同自己的夫君相处确实是一门大学问,特别是当你的夫君是一国之君的时候。
3月8日
“你找朕有何事?”天政帝揉了揉后颈。
瞳兮本来不知该如何回答,总觉得说自己是来送莲子汤的会很滑稽,她见天政帝揉着脖子,便知他可能是伏案已久导致脖子酸疼,当年父亲也有这个毛病。
当人困顿的时候,胆子总是特别大,瞳兮事后也很佩服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大勇气迈出了那一步。
她轻轻的走到天政帝身侧,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按压,她心里紧张,手指冰凉,在炎炎夏季反而让人觉得十分舒坦。
天政帝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他自己的手,身子向瞳兮的方向后仰,闭目享受她的揉捏,到最舒服的时候还会小声的“嗯”一声。
瞳兮为他按压了颈部半刻钟,又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按压起来。瞳兮低着头,红着脸,这仿佛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认真的看天政帝的手,第一次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指极为修长,手心内有茧子倒是瞳兮没有预料到的,右手手指也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瞳兮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那茧子,对他,她也有当初对父亲的孺慕,父亲手里的茧子为她撑起了整片天空,而他手里的茧子,不仅为她撑起了天空,也为景轩皇朝撑起了整个天下。
每一个女人心中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位英雄,瞳兮也不例外,父亲从小就将她当做宫妃来培养,天政帝的故事她从小就听了许多,率兵降服南蛮,临危受命拒虎狼北风国于门外,逼东临国休兵纳贡,到后来登基时的治河海,整吏治,瞳兮都一一仿佛目睹,甚至有些细节比他本人还要记得翔实,瞳兮入宫前他对她几乎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她将他供在自己心里的神龛里。
入宫后,才发现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