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2-08-03 17:30      字数:4767
  一股热意直涌上来,子衣情不自禁将佳人拥入怀内,君然沉入那柔和的气息里,仿佛心头的惊吓终于恢复了平静,只紧紧贴着子衣的心口,静静地聆听那人的心跳。子衣低了头,仔细端详着怀中的仙子,两人从离了洛阳至今,每次都只匆匆见上一面,连说些悄悄话的时间都没有,更是亲近不得,心里早想她想得十分紧,如今鼻息相闻,内里相思之情早如潮水般翻涌上来,禁不住在佳人脸上轻轻一吻。君然眨了眨眼睛,只哪里抵受得了两人如此近距离的相望,早已是满面羞红,却见子衣又向自己的樱唇凑去,登时芳心大乱,赶忙用纤手覆住子衣,一面轻挣一面羞赧地嗔道:“呆子,你作什么?不许造次!”房夫人和方华、张霞她们都还在外间呢。
  张霞见方华警惕地隔着窗缝四处查看,奇道:“有什么不对吗?”
  方华忧虑地道:“今日我等出来的急了些,若是被人发现行踪就不好了。”
  张霞没好气道:“如今连秦王都知道我们来了长安,还有什么好藏的?”
  方华摇摇头道:“不对,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停了停,又若有所思道,“今日去芳林门路上,我瞧见有一人架着马车过去,匆匆忙忙的,象是高枫。”
  “高枫?那不是长孙大人的侍卫么?与潇大人也是十分相熟的呀,你怎么不叫住他呢?”
  方华伸出食指做了个轻嘘的动作,低声道:“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人,看情形象是个外家功夫高手,象是和外面那两个跟随大人的侍卫一样的。”
  房夫人捧了几套衣服进来,笑道:“你两个唧咕什么呢?这里人多眼杂,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只苦了那对小情人。”
  方华瞧了一眼房夫人身后化了装的张公谨,应声道:“是。”
  子衣随着张公谨来到秦王府后门,正遇上秦琼打马离开。秦琼瞧了一眼子衣身后的那两个侍卫,朝子衣一抱拳,低声道:“兄弟保重!”
  子衣望着秦琼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转身入了府内。秦琼曾经救李渊全家,如今要他帮李世民除掉太子和齐王,他心里想必也是十分复杂和为难的,终究选择了逃避,自请到泾州任职去了。也因他未积极参与玄武门之事,历史上后来也不得李世民看重,最终举家迁回山东济南,并为后世留下一个豹突泉的传说。
  “属下拜见大人!”一个熟悉而欢喜的声音热切地唤道。
  “王猛?”子衣吃了一惊。
  原来,为了加强长安的人手,李世民从军中又调派了些人过来,王猛则名列其中,如今也正好继续保护子衣。子衣暗叹,她本将王猛安置在军中为他谋个前程,也可避免随自己卷入是非中,却不料,终究还是逃不过。
  李世民向诸人通报了当前情势。如今朝廷里对突厥是战是和的讨论已近白热化,最近几日就会出结果,而且看情形,即使对突厥出战,也是李元吉领兵。众人商议,若要举事,目今长安兵力不足,现今李靖等人正从江南赶来,待李靖领兵一到,即可在长安城内展开手脚。而节制山东兵权的李神通与秦王一向交好,他已经向李世民表态中立,暗示将乐观其成。如此则若日后事成,可保天下军权稳固,不会因皇位之争而战乱四起。玄武门那里,常何等人已与李世民交情颇为深厚,秦王府不仅暗中为常何及其部下安置了家小,赠予丰厚的府宅田产及钱财,还寻到常何的高堂,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长安与常何团聚。常何等人已向李世民承诺,将来在庙堂之上一旦遭遇不测,玄武门守卫可随时来救援,誓死效命。
  听到如此之多的利好消息,众人立时兴奋异常,先前那股秦王府可能会被人掏空然后挨个收拾的担忧与阴霾一扫而空,转而开始研究如何在城内部署兵力一举歼灭太子和齐王的势力。子衣心知此事必定要在玄武门外一战定局,却也不好泼灭大伙儿的热情,只心不在焉地随口附和,倒是想到日后屁股后面不用跟着那两个仿佛看守似的跟屁虫,暗暗有些欢喜。
  这样过了数日,子衣算着朝议也该有个结果了,每日在馆驿中等候消息。只这一日,有人送来书信一封,乃是婉清与子衣相约一见。原来,因大唐有可能与突厥和亲,是以朝廷礼部早已经在准备婚庆礼仪,并特邀洛阳花魁尚婉清前来长安助兴。
  子衣登门拜访时,牡丹仙子正展笔作画,刚刚完成一幅画作,题头乃是“花下惊芳图”。子衣瞧了一眼,只见一株梅花树下,站着三个受了惊吓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异域女童爬在梅树上,花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似是猛然掉落这梅树上,不远处一只公鸡正惊慌地逃窜。子衣见那少年衣服十分奇怪,搞不清是哪朝服装,只面相颇有些熟悉,仿佛哪里见过。 婉清望了望子衣神色,盈盈一笑道:“子衣可识得这画中的人?”子衣摇了摇头,道:“恕子衣愚钝,这个稍大的女童,似有一点婉清小姐之风,可是阁下么?”
  “其他几人呢?”婉清颔首,莞尔一笑。
  “这个,实在是不识得。只是,这个少年,似乎…有些面熟。”
  婉清当下掩了口,禁不住开怀娇笑不已,子衣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窘迫地道:“让婉清小姐见笑了。”
  婉清直过了良久方才止住,仍笑吟吟道:“小时候的样貌,可是与现在大不相同呢。人说女大十八变,怕是连自己都不认得,如今看来果然一点不假。婉清那时虽年幼,幸而已记事呢,只可惜当时各人的样貌衣着已无可回想了。”
  婉清又望了一眼子衣,轻抚面容,怅然道:“婉清如今才知,缘分天注定,逃也逃不掉,不但婉清如此,其她女子亦 会如此,离去的终究也要回来罢。”
  子衣怔了怔,才要开口,婉清那一只纤纤玉手已覆上柔唇,只轻轻摇首道:“子衣莫要再开口,婉清今日不要听子衣的拒绝,就让婉清为子衣弹奏一曲,子衣乖乖地陪人家,好么?”
  夜里,子衣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忽听外面王猛喝道:“谁?”
  子衣披了衣衫至外间,却已不见王猛身影,暗淡的月光下,门口似是立着一个白衣女子,那风姿绰约的身形似是十分柔弱,只静静地望着自己。
  子衣吃了一惊,但见那身影似是有些熟悉,遂沉声道:“阁下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那白影一晃,整个人已扑进子衣怀里,低低地抽泣着,仿佛藏了许久的委屈此时一并发泄出来似的,哭得十分悲伤与柔弱,只抱紧了子衣。
  子衣心头一松,爱怜地扶起她,轻声道:“秀芳,怎么了?”
  秀芳摇着头,又依偎进子衣怀中,紧紧环着她的脖颈,只哭得娇躯颤抖。子衣不知她受了何等委屈,猜想乃是和亲之事,遂安慰道:“秀芳,只要秦王继承大统,和亲之事必不会成行。秀芳要相信子衣,且忍耐几日,子衣必不会让秀芳嫁到突厥去的!”
  秀芳拼命地摇着头,只哭得更加悲伤,子衣慌了手脚,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才好,正着急间,外面传来几声呼喝,是王猛的声音:“封三娘,你给我站住!”
  子衣欲要出门阻止王猛,却被秀芳紧紧抱住,子衣柔声道:“秀芳……”却忽觉唇上一热,秀芳那犹如郁金的体香萦绕在鼻息间,与子衣呼吸相抵近在咫尺,一双沾着泪水的热唇,与子衣轻轻一吻,耳语道:“子衣,再见!”言罢身形一转毅然离开子衣的怀抱,在月下飘然而去,消失在茫然的夜色中。
  第三日,待子衣醒来时已是午后时分。
  昨日房玄龄在家中闲散得久了,特来寻子衣下棋,傍晚时分张公谨又带了几坛魂消醉登门,他两人都是十分地苦闷,长吁不已,连连叹息秦王殿下决心难定,只与子夜畅饮至子夜时分才散去。如今子衣宿醉方醒, 才梳洗罢至外间,却见王猛从外面跑进来急道:“大人,出事了!”
  “何事?”
  “属下刚刚在茶房听到议论,说今早安阳公主銮架已然出了长安,前往泾州与突厥和亲去了!”
  “什么?!”子衣身躯一震,难怪秀芳那晚如此伤心,原来是真的定下和亲了……
  “安阳公主真可怜,谁愿嫁给突厥人啊?”
  “就是,听说今早上她跟秀宁公主告别时,都哭晕了过去呢,后来还是被人扶上銮架的。”
  “那也没办法,谁让咱们大唐打不过突厥人呢!”
  “也不能这么说!两军尚未正式开战,兵力尚未较量,如何就认输和亲了呢?没准是我大唐取胜呢!”
  子衣骑在马上,闻得街头议论,心下更加烦扰,当日在寻求李神通支持秦王争取大位的时,李世民曾亲口许诺,若他能决断国事,断不会将秀芳嫁入突厥和亲。可如今……子衣狠抽一鞭,急急向秦王府而去。
  子衣甩开珠帘跨进承乾殿中,只见李世民独自一人端坐于内,面上满是阴晴不定的犹疑愧疚与苦恼。子衣稳稳立定,沉声道:“秦王殿下!”
  李世民低低地叹息一声:“子衣可是来问罪么?世民甘愿领罪。”
  杜如晦跟进来道:“子衣,殿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子衣兄体谅秦王苦衷!”
  子衣深吸一口气,只听杜如晦接着道,“若殿下再行反对,皇上盛怒之下将派齐王领兵出征,条件是带走天策府所有兵将!如今,秦王也是不得已,暂且缓上一缓,先行让公主出使突厥,这里再请求朝中诸位大臣帮忙出面,劝谏圣上同意让殿下出兵伐之!泾州那里,已派人快马通报秦琼将军,务必将和亲队伍阻在泾州,以待长安消息,子衣兄尽可宽心。”
  “可是当真?”
  “当真!”李世民诚恳地点了点头。
  子衣略一沉吟,突然上前几步猛地抽出李世民腰间的佩剑——在子衣目光灼灼的直视下,李世民纹丝不动,只静静地望着她。
  杜如晦唬了一跳:“子衣兄!”
  子衣手持宝剑后退几步,见李世民仍稳如泰山面无波澜,甚至眼眸都未曾有所闪动,遂沉声道:“谢殿下赠剑!草民即刻赶去泾州,代殿下拦阻和亲队伍!子衣告辞!”言罢轩然转身,大步而去。
  杜如晦倒吸一口冷气,呆了一呆方回过神来,却又似放下了心中重担,正身长揖道:“殿下,到决断的时候了!”
  子衣背着李世民的随身佩剑,与王猛赶回洛阳馆驿收拾行装,却见方华和张霞候在门口。
  “大人!”
  子衣见两人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不由心下一紧:“君然呢?”
  “大人,昨夜我们中了迷香,到午时醒来已不见了卓小姐,房大人也被人点了穴,昏睡在院中,我们四处都找遍了,不见卓小姐的踪影……”
  子衣顿觉平空一个炸雷,只炸得头昏耳懵,身子晃了几晃,一把抓住方华颤声道:“谁干的?谁干的!”
  “大人……”张霞咬着唇,犹豫着道,“昨日我…我在巷口看到过封三娘……”
  “封三娘?”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秀宁公主她,想做什么呢?
  秀宁公主府的大门才开了一条缝,便立刻被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子直撞进来,那老仆一个趔趄几欲倒地。
  王猛喝道:“快带我家大人去见你们公主!”
  子衣一言不发直往里走,这府内寂静无声,仿佛所有的人一夕之间走空了似的,子衣愈加地不安和烦躁起来。
  那老仆赶上来一把揪住子衣,怒道:“你们什么人!这可是太平公主府,不是你们可以随便乱闯的!”
  子衣冷冷地回过头来,咬牙道:“就算这里是皇宫,老子今天也照闯不误!”
  “你们等等,哎,你们不能进去,公主她今早回关外去了,不在府里啊!”
  “什么?!”
  “安阳公主这一走,我家公主心里难过,把这府里的人都遣散了,她回关外去了,只留下小老儿和几个老头子看守府院。”
  子衣揪住他的衣领,怒道:“封三娘呢?”
  那老仆望见子衣仿佛充血似的一脸狰狞,立时腿下发软,只颤声道:“封姑娘她、她今早跟着安阳公主去突厥了……”
  子衣只觉眼前发黑,街头的议论从脑中闪过:秀芳最后是被扶上銮驾的,难道,难道她们是想把君然送去突厥代替秀芳吗?我的君然……
  孤身抢亲(下)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朝霞满天,一人一马。
  子衣冷冷地望着远处的人群,那里飘展的旌旗下是一片红灿灿的衣装,这就是和亲队伍了。此地是前往泾州必经之地,自己赶了一夜方到此处,终于赶上他们了。昨日,她孤身一人星夜追赶和亲队伍,留下方华和张霞在秀宁公主府上搜索,又让王猛带上李世民的佩剑赶往泾州去请救兵。秦琼几日前才刚刚赴泾州上任,他能否掌握那里的兵权还是个未知数,此处已距泾州不过五十里地,如果那里肯出兵前来接应自己,那么李世民就是真的想阻止和亲;若连接应都不可,只怕在泾州就更无法阻止了。更何况;君然被捉了去;生死未卜;自己如何能等得到泾州?
  子衣的身上缠满了褡裢,褡裢里插满了子弹,自己带的那一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