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2-08-03 17:30      字数:4743
  君然轻轻拭了拭眼角,只是,她的另一只柔荑却依旧和子衣紧紧攥着,不愿离开那人少许。
  卓夫人在塌上端坐下来,望着女儿略带桃红的眼帘,叹息一声,方道:“君儿,今日乃是你十八岁的生辰,还不去换身新衣来么?再过两个时辰,你春姨和秋姨都要过来了。”
  君然侧了头,笑道:“母亲,君儿穿这身衣服就好。”
  卓夫人忽地肃声道:“子衣,你跪下!”
  子衣立时吃了一惊,手上被君然攥得更紧了,伊人咬了唇,含着泪花呼道:“母亲!”
  “君儿不许插嘴!”
  子衣慢慢从君然手中脱出,轻声安慰道:“莫担心。”言罢毅然走向前去,轻甩袍角,正正跪下。
  卓夫人又望了一眼女儿,方道:“子衣,你可知君儿为何到如今仍是待嫁而未嫁?”
  子衣和君然都怔了一怔,夏婶儿暗暗抚了君然的肩,向她点头示意,君然心下立时欢喜起来。
  子衣内里急得直冒冷汗,待嫁而未嫁?遂望了望一旁的佳人,却见君然正柔柔地望着自己,灵台顿时一片空明,心境也恢复了平静,昂然道:“请恕子衣失礼,恳请夫人应允君然与子衣的婚事!”
  卓夫人仔细看了看子衣,见这人正热忱而坦然地望着自己,遂缓缓道:“襄阳南阳一带,女子十三、四岁便已开始许婚,十五岁便已出嫁,最迟也不过十六岁,已是婚配太晚。若至十七仍未出嫁者,必要惹人耻笑。象君儿这般年过十七,却连人家都未定下的,乃是十分的少见。她之所以一直待字闺中,待嫁而未嫁,是想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君然已是羞得满面红晕,卓夫人瞧了一眼女儿,依旧不疾不徐道:“老身之所以任着她千挑万拣,一直拖到如今仍未出嫁,也是想让她有个好归宿。襄阳城里来提亲的人,早就踏破了门槛,但那些个公子哥儿,不但君儿看不上,就是钱府和罗府千金也是不中意,是以,襄阳三美一个都未出阁。
  如今钱小姐已于数月前仓皇出嫁,前两日,我在街上看到她那相公,也是个不长进的,只怕将来钱小姐落个比罗小姐还不如的下场。罗家小姐,虽说已污了身子,但心性开朗,人又好,家中又有财势,只要不再看错人,还愿再嫁,必定还是有好归宿的。
  现下,君儿挑来挑去,竟是认定了你,她那性子,老身也拗不过她。如今,老身也不想再过问你的事情,只要你肯答应老身一件事,老身就准了你两人的亲事!”
  一股热流窜上来,子衣的胸口开始起伏不定,却听卓夫人话锋一转,沉声道:“潇子衣!老身要你在这里对着天地起誓:你会真心真意地照顾君儿,不让她受任何委屈,一生一世都不负她!”
  泪水一下子涌出来,不经意间已是泪流满面,子衣欢喜地望向君然,一字一字哽咽道:“本人潇子衣,在此向天地日月起誓,我对卓君然是真心真意的,我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绝不负她!如若有违,愿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君然也早已泪落如珠,只在幸福的泪光中欢喜地望着那人。
  卓夫人轻叹一声:“好了,你们的亲事——我答应了。潇子衣,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头顶三尺有神明,脚下十丈有阎罗,莫要忘了你今日许下的誓言。”
  子衣已是感激得磕头如葱,直撞得地砖“咚咚”脆响,佳人早扑上来,与子衣拥在一起。
  “今日既是君儿的生辰,也算做你两人的正式定亲之日罢。君儿,还不去换新衣么?”卓夫人也红了眼圈,只慈爱地含笑道。
  是的,她之所以肯离开江南老家跟着回洛阳,原本是想做最后一次努力,试着去分开这两人,但当她看到女儿日渐忧郁的脸时,她便知自己失败了。或许自己答允她们的婚事是荒唐的,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两人在一起,总好过君儿孤零零一个人过罢?
  晚间。
  子衣踏进屋内,却见君然正满面羞红,看也不敢看自己,旁边的卓夫人向她招了招手:“衣儿,你也过来听听,都要成亲了,这些事好歹也要知道些。”
  子衣乖乖地挨着卓夫人另一边坐下,只听卓夫人接着道:“从古时候起,哪家的女儿要出嫁,母亲都要告诉女儿一些房中事,好让女儿再传给女儿,一代一代传下去,直至千秋万世。
  房事?子衣面上顿时一红,立时猜出君然羞赧的原因了。偷偷溜了一眼君然,只见佳人低垂着头,紧紧咬着贝齿,显是羞得紧了。但卓夫人却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女子新婚之夜房中都要备一金钗,以防新郎贪欢过度出现缩阳,以至暴脱而亡。出现此种症状时,以金钗狠扎其后臀,可使阳出而获救。”
  子衣当下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个,自己不是男子……卓夫人瞧了一眼子衣,微笑道,“老身说此事,是要提醒你二人,房事万不可过度。所谓事不过三,原是指每日房事不可超过三次,否则会伤肾折寿。男子事过而不举,无有体力,然许多对食之人可不受限制。若无有节制,恐于身体康健有碍。”
  夏婶儿瞥了一眼子衣,笑道:“我们的姑爷,可是已对小姐守望多时,只怕将来洞房花烛之时……”
  “我…我去梳洗一下…”君然已是羞得抬不起头来,面上已烧得如炉火般滚烫,再也抵受不住,只起身声如蚊蚋地道。
  一旁的子衣更是窘迫,却一把扯住刚刚起身的君然,伊人顿时更加羞的急了,夏婶儿打趣道:“姑爷慌什么?都要成亲了还那么急?”
  君然已是无地自容,子衣还在揪着自己的衣袖,情急之下用力地甩了袖子,想挣开子衣的手,却不料子衣抓的紧,竟是甩也甩不开,正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子衣讷讷地道:“那个,这么晚了,你还是莫要出去了,我,我还有书没读完,我先回去了。”言罢,子衣也低着头不敢再望君然,匆匆地出了门。
  待得出了园门,子衣才稍稍平静下来,回头望了一眼,那面上的红晕便又加重了些,只心里却是欢喜得紧。
  “大人,长安来人了。”方华在园门口截住子衣,低声报道。
  子衣带那二人入了书房,方华退出去,小心地将门关紧,转眼却见长孙瑜长孙郦两兄弟面上满是不安之色,后面贴身站着四个精光闪烁的高手,心下立时有些狐疑。
  子衣拆了书信,见是李世民亲笔手书,简要讲述了当前长安形势,要自己见信之后即刻起行至长安。子衣叹了口气,终于来了!
  那送信的使者紧盯着子衣,一人道:“大人,长安情势紧急,不知大人可否立刻与我们出发?”
  子衣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刚刚见面时,长孙兄弟一直在悄悄地给自己递眼色,自进了书房,这两人便一直暗中手握刀柄,似是随时准备一刀了结自己,看来,李世民是真的急了,此时谁若背叛他,就要谁的命!这几人个个青筋暴突,显是高手,当是秦王府训练已久的死士,子衣自忖掏火竹的速度定然没这两人拔刀的速度快,只怕自己火竹尚未掏出,脑袋就先已搬了家,君然,对不起,你一定要等着子衣回来……
  子衣一笑道:“这个自然,我们这就去长安!”
  “那么,”那两人似是松了口气,紧张的神情立时一松,放下了按着刀柄的手,抱拳道:“大人请!”
  生死之争
  君然捧着披风过来,却见子衣提了一只木箱,与长孙兄弟一起正准备出府,后面跟着六个精悍的带刀短衣人,心下一颤,呼道:“子衣。”
  子衣回过头来,闪烁的宫灯下,伊人的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忧,只上前来为自己细细地系上披风,遂温柔地笑道:“君然,我出府一趟,你在家里等着我。”又望向方华道,“方华,好生照看府里。”“是,大人!”
  君然凝望着子衣,语气轻轻地,却又十分坚决地道:“子衣要平安回来,君然会一直等着;与你长厢厮守!”
  子衣心口一热,只点了点头,毅然走进门外茫茫的夜色中。
  通明的火把下,映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子衣认得那些军士,俱都是丽正书院里训练了半年多的尚武堂学员和教练。子衣又瞟了一眼长孙无忌身后的押解官,乃是副官,遂带着疑问望向长孙兄弟,长孙瑜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是那老兄已被砍掉了脑袋。子衣心下暗颤,杀戮果然已经开始了!
  一回到洛阳,长安即传来消息,李渊已因尹妃中毒一事疏远了董妃,近日对李世民严厉申斥,收回了他下发手令的权力,只怕秦王府随时就要玩完。众人才商议要赶紧再送一批学生去长安,却传来太子手谕,以“收留叛匪,有聚众滋事之嫌”为由,着即立刻关闭丽正书院,并将所有叛匪余孽一律抓起来,押往长安受审。
  今日,子衣与长孙兄弟商议,决议来个掉包计,将洛阳城里在押的重刑死囚充作叛匪,而尚武堂那200名学生,就扮作押运的兵役同去长安。哪知今夜长孙无忌竟亲临洛阳,要将自己与长孙兄弟也带去长安,必是那押解官胆小怕事,因而当场犹豫不决,不敢答应长孙无忌,结果被就地格杀了。
  子衣骑在马上,见长孙兄弟面上均是郁郁寡欢,显然是各怀心事。众人从江南回来,就听说屈突通老将军已然病逝,他的两个儿子又官位卑微,屈氏一门骤然一落千丈,京城里与屈小姐订婚的那家长安高官,当即就退了婚事。屈小姐已与母亲回到洛阳,自觉无颜见人,每日里哭哭啼啼。屈氏兄弟念着长孙郦家财雄厚,在洛阳颇有根基,又与秦王府是近亲,便又回过头来找长孙郦,希冀他看在往日多年旧邻的份上,能与自家妹子重修旧好。长孙郦本已对那屈小姐死了心,如今旧事重提,不免又徒生烦恼,到底还有些牵挂,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
  突厥公主阿黛莎当日为探听子衣消息潜入丽正书院,意外撞上长孙瑜,以匕首相胁迫,长孙瑜当时就惊了艳,遂动了心思,尤喜与其斗嘴。后来,众人去了江南,他独留守洛阳,两人日日一处争吵,渐渐地竟生了情愫。孰料不久,突厥大军压境,李世民派人将阿黛莎秘密押走,长孙瑜眼见无力保护爱人,却又万分无奈,自是也十分地不开心。
  长孙无忌挥了一下手,示意队伍即刻出发。正在这时,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大声疾呼道:“长安急信!长安急信!”
  那人带来秦王府的密信,长孙无忌看罢递与子衣,子衣借着火把的光芒,细细看了看,原来是李渊要亲审齐王府官员利用突厥刺客刺杀子衣一事,着子衣即刻启程往长安面圣,这圣旨怕是明日便到。子衣心道,难怪那兵士跑得甚急,大约是李世民怕信送得迟了些,自己的脑袋说不定就没了。
  长孙无忌略一沉吟,决定先带押运队伍奔赴长安,只留下那两名武士保护子衣,特许便宜行事,待第二日接了旨再同往长安。
  子衣瞧了瞧那两名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侍卫,心道,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虽说那俩人口口声声说但凭自己吩咐,他奶奶的,那“便宜行事”是不是也包含了,在必要时候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宰了自己的权力?
  子衣抵达长安后,住进洛阳馆驿后院,此时已将近五月。
  夜里,护卫引来两名素衣浓须的老者,子衣细细一瞧,慌忙下跪,却被一人扶起道:“子衣别来无恙乎?”来人正是化了妆的李世民和张公谨。
  李世民端详了子衣一番,讶然道:“子衣可是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如今是越发的意气纷扬,神采翩然了。”
  李世民向来小心谨慎,不愿落个结交外臣的把柄,如今竟亲身来此见自己,可见现下形势之严峻。张公谨乃是洛阳时帅府里同屋办公的同僚,与子衣也是十分相熟,当日在花满楼,他因瞧见君然也在场,才慌得告知子衣赶快躲起来。如今大家见面竟要如此苦心安排,只恍然隔世。
  丽正书院的二百名学员,以及洛阳城里的死囚,已被妥善安置于高士廉辖下的牢狱内,李世民如今兼着京兆尹一职,高士廉又是长孙无忌的舅舅,如此安排当无甚大碍。
  只目下形势十分严峻,因有人在李渊面前告状,说尉迟敬德要谋反,李渊便将敬德逮捕并准备斩首,经李世民一再恳求才捡回一条命。随后,程咬金才回到长安,便被李元吉参了一本,李渊不问青红皂白,下令将程咬金外放为康州刺史,还认为都是文人把李世民调教坏了,又把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都赶出了秦王府。如今;李世民的左膀右臂已被砍得所剩无几,连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了。
  再过几天,突厥的使者就要来到长安,商讨两国和谈之事,只怕李世民的建议很难被李渊采纳。更何况,在目前的局面下,阿黛莎一案根本起不了作用,估计不能动李元吉分毫。而秦王府的人,正被一个一个遣散蚕食,如此下去,早晚会将整个秦王府都掏空。难怪李世民如此苦恼,如今还有何策可解当下危局呢?
  子衣盯了李世民片刻,躬身道:“殿下以为,如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