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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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2-08-03 17:30 字数:4741
子衣暗暗吃了一惊,隐约明白了些,只悠然端了茶盏轻饮一口,沉吟道:“方华,非是此事不可帮,只是,张霞自己的婚事,要由她自己来作主,她既然心甘情愿,旁人又如何能横加拦阻呢?”君然皱了皱眉,子衣暗里握了握伊人柔荑。
方华静默半晌,终道:“是属下不想她……嫁给程将军。”
子衣一笑道:“如此——方华,你要子衣如何帮你呢?难不成去逼迫张霞退婚么?”
方华一怔,咬了牙不肯作声,却听背后一个含羞的声音道:“大人,是我自己不愿嫁入程将军府上。”方华一颤,也未回头,只淡淡道:“你进来作什么?这是潇大人府上,不是你可以随便出入的!”
子衣这才松了口气,见王猛在门口好奇地向里张望,遂唤道:“王猛,进来!”
王猛小心地跨进屋内,溜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人,回道:“禀大人,长孙大人遣高枫来约请大人,这是请柬。”
待王猛出去,子衣方道:“张霞姑娘,那你又为何收了程将军的聘礼呢?”
张霞面上一红,咬了唇,才要解说,却被方华猛地打断:“大人,那不关张霞的事……”
“到了这般地步,你还要隐瞒么?”张霞噙了泪,横下心大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要不是你这么犹豫不定,我两人又怎么这般波折?怕什么?横竖不过一死!”
子衣望了望君然,两人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赞许之意。
张霞稍顿了顿,丝毫不惧地将两人之事原原本本讲来,方华紧张地瞧了瞧子衣和君然,见卓小姐面容依旧恬淡幽静,潇大人也未见不悦之色,只细细倾听,这才渐渐安下心来。
子衣才将府中事务安排妥当,却又有李靖派人来请。
原来,昨晚朝廷的使节也来到江陵,带来的消息却是十分不容乐观。北方大患东西突厥,在部落长老们的斡旋下,突利和撷利这对叔侄冤家已经握手言和,突利将亲自率兵至大唐边界增援撷利,两家很可能联兵南下攻占中原,长安危矣。而大唐刚刚一统,战乱未消,天下民生凋敝,实力不足,恐难挡突厥人凶猛剽悍的骑兵铁蹄,目前朝廷已准备派人与对方和谈。
昨晚张霞来报道时,也说秀芳公主被封三娘带回长安,已准备做和亲公主,怕张霞将来无人照顾,遂将她遣回红拂处。红拂惋惜地叹道,只怕秀芳今次难逃当年汉朝公主婚嫁匈奴的命运。
子衣回21世纪时,曾再次翻阅了唐朝历史,清清楚楚记得,唐朝初建时并未有什么公主去和亲,突厥大军也是最后与李世民握手言和,数年后,李靖率军彻底打跨突厥,消除了北方隐患。秀芳那里,最终应当不会被送去突厥的。
比较麻烦的是,继太子东宫失火后,朝廷档案馆兰台也莫名起了一场大火,烧毁了好些任用文书和档案记录,如今许多官员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假职,需朝廷重新备写两份任命文书以做查对。在古代,每道圣旨,以及官员的任用文书,都会在朝廷备份存档于兰台,现今官员手里有的圣旨及文书,若无朝廷的对应记录,则被视为伪造圣命,乃是欺君罔上杀头抄家之罪。当年西汉窦婴便是因此罪而获抄家下狱,腰斩于市。在失去记录的官员里,秦王府的众多谋士都在其内,子衣也赫然列在其中。
幸而圣上李渊近日身体好转,已重新亲自理朝,只指示将这些官员暂停行使职权,原地待命,等候新的任命文书下来。因江南战事已了,李渊龙心大悦,令李靖克尽职守,好好治理南方,稳定大局,赏罚过后,其他人等各回原处所在军部,子衣自是要回洛阳待命。
程咬金盯着那舞娘的大腿,乐道:“我说老弟,还是长孙兄弟有福气,从哪儿弄来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不仅舞跳得好,这人也是好看得紧,那身段,嘿嘿,就更没的说了。”
子衣笑道:“大哥尽兴就好。”言罢双手击掌,乐声一转,前面的舞娘纷纷退场,一个娇小玲珑柔若无骨的美娇娘从屏风后翩翩而出,虽是掩着面容,却仿若已经看到了一个天生尤物般,令人转不开眼睛。
“吧嗒”一声,程咬金的筷子掉落桌上,人已是看得痴了。待那女子随着乐声长袖轻舞,面容一点一点毕现时,子衣也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好一个美得不可胜收的尤物!眼若桃花,面如春风,嫩如新雨,身段柔软,虽不曾碰触,却有如已伸手摸到了棉花般,恨不能立刻拥入怀内。
子衣这才想起昨晚在花灯酒会上,程咬金半醉之时对自己讲的:“老弟,你那美人再人间稀有,嘿嘿,你这辈子也肯定没见过真正的尤物,那种天生的尤物!”程咬金的事情,她早就知晓,听说这家伙接收萧铣皇宫的时候,一眼看中一个美姬,本来想把美人纳回去,但被李靖阻挠。程胖子为此十分恼火,那美人不过一个后宫略有身份的宫女,算不得萧铣的嫔妃,娶了来又有甚要紧?
李靖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得众将士息了这抢城三日的心,如今局势刚刚稳定,若程咬金这里口子一开,沙场上一起同生共死的其他兄弟如何交代?岂不是人人都要抱一个美人回家?只怕萧铣皇城里的一众佳丽立刻都会被瓜分个干干净净了。
只不料那程咬金对那美人着意的紧,又吃不到嘴里,心下更是猫抓一般,每日里都坐卧难安,变着法儿地想把那美人弄回家。如今看了这女子才知,果然是十分地惹人爱,怪不得老程会痴狂成这样了。
长孙郦抱了一坛酒过来,坐在子衣旁边,望了程咬金一眼,含笑倒了满满一杯酒,悠悠道:“这女子原本是萧铣下面那些人贩子拐骗来的良家妇女,见她姿色生得十分好,就想借着攀一个皇亲,送去参选嫔妃的,不料后宫里面不是以美貌来获胜的,当中阴谋算计之深,争抢恩宠之烈,那商人又无甚势力,结果这女子竟连个美人的名分都没捞到,就这么和其她有姿色的女子一起埋在深宫里无人问津——这女子,如今可还是个完身呢。”
程咬金猛地一把攥住长孙郦:“说吧,什么条件才肯把那美人给我?只要不让俺做对不起兄弟的事,俺老程都答应你!”
长孙郦已被程胖子攥得生疼,苦笑道:“程大哥,你先放了小弟再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求救似地望着子衣。
子衣赶忙挥了挥手,张霞从帘后出来,早跪在程咬金面前:“张霞拜见程将军。”
程咬金脸上一红:“小美人,你怎么在这里?”
长孙郦赶忙道:“程大哥,这是鄙人义妹,乃有求于程大哥——”
程咬金吃了一惊:“义妹?”
方华和张霞早晨来求子衣时,子衣便考虑到,要让程咬金放弃张霞,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根据自己这几日的观察,如果能让程咬金得到那个宫女,不要说放了张霞,说不定赔上他所有的小老婆都行。但是,若要此事成行,必得去寻长孙郦。
萧铣作为战败的皇帝,他的后宫嫔妃妻室,连带他的女儿宫女,都要被送往长安,而长孙郦此次来江南,乃是奉了李世民的密令,将那些宫内众多未曾正式登记册封的宫女,挑选一些姿色好的,或储备起来供李世民送给朝中政要以及赏赐给部下用,或充入旗下的妓院。古往今来,那些攻城掠地之人,往往藏有绝世佳丽,原因就在于此,同时这也是李靖无法答应程咬金要求的另一个原因——这些宫女不在他的职权管辖范围内,而是由长孙郦支配,当然,这些桌面下的事情,是永远不会记入正史里的,更不会出现在官方的文件里。
张霞听说长孙郦或许可找到那名宫女,立时喜出望外。原来,七月初一那日在清林庵外树林里,长孙郦的侍卫挡不住突厥人,以至长孙郦被一个突厥兵逼到石坡下,眼看要被人手起刀落砍掉脑袋,张霞及时赶来,一脚踢飞了弯刀,又回身一剑刺死了突厥人,救了长孙郦一命。事后,长孙郦备了厚礼答谢救命之恩,还认了张霞为义妹。如今义妹有难,长孙郦岂有不相助之理?
张霞含泪求道:“程将军,张霞有一事相求,万望恳请将军答允小女子,张霞感激不尽!求您了!”说完“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程咬金见她梨花带雨,早慌了手脚:“好妹子,快起来,俺老程最怕看见女人哭,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就是让俺老程掉脑袋都行,只要你甭哭了。”
“张霞已经……”张霞咬了咬唇,“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怕无福再伺候将军,还请将军成全小女子,放张霞一条生路,解了婚约!”
程咬金一怔,笑道:“好妹子,我当什么事呢!你既是不喜欢,直接跟俺老程说一声就行,我决不会勉强的。如今妹子既然说了,老弟,你这就写张解婚约的书,俺不识字,直接在上面摁上手印就行了!”
子衣和长孙郦立时都松了口气,张霞已是磕头拜谢不已,子衣叹道:“程大哥果然是条铮铮的汉子!”
子衣带着张霞回卓府时,只见方华和大胖姐、二胖姐两位厨娘都守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候消息。待张霞告知结果,几人立时喜气洋洋,仿佛打了个大胜仗似的十分开心。
子衣心下暗叹,自己果然是眼拙脑笨,只怕君然还比自己早明白些。其实,在从南阳到洛阳路上,自己有一晚睡不着,夜半出来看星星,却听到草丛里有动静,当时吃了一惊,却见二位伙头儿从树后低着头出来,如今回想起来,她二人当时神情带着惊慌与尴尬,二胖姐的脸在篝火的映衬下通红通红,只怕是当时自己无意撞破了人家的好事,自己果然是呆呢。
程咬金当晚是欢天喜地,将那宫女迎入房中做了小妾,当然,众人皆不知底细,还当他迎娶的是张霞。李靖那里本来十分为难,如今也终于松了口气,只张霞是不能留在军营里了,子衣便以府中人手不够为由,顺带将张霞要了去。
子衣又为王猛谋了个参将的空缺,留在了李靖军中,与一干南阳同乡共事,方华和张霞则随同子衣一家,以及罗老爷、房夫人、尚婉清、长孙郦等人同回洛阳。
在洛阳潇府门前,张霞瞧着子衣小心地扶了君然下马车,悄声对方华道:“我怎么觉得卓小姐比之前心事更重了呢?去江南前,瞧着人都好象已经把心事放下了,整个人似乎很轻松,如今怎么看着很不欢喜了呢?”
方华摇了摇头:“我也弄不懂,似乎是卓夫人不太满意这桩婚事。”
子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
从江南回洛阳,大约走了一个多月,如今当是公历四月了,据留守洛阳的长孙瑜所言,长安形势已是非常紧迫了。自胡公公告老还乡之后,秦王府众多谋士因失去朝廷记录而被迫迁出秦王府待命,不久前,张尹二妃突然病重,太医诊脉后,断为中毒所致。李渊大怒,怀疑是李世民所为,正在展开调查,但对秦王已是管束更严,怕是起了要将秦王削职为民的心,因此在突厥之事上也听不进李世民的劝告,只一味倾向和亲之策,抑或将都城迁离长安,重新立都于洛阳。若真是如此,只怕秦王府的根基都要被整个连根拔起。
到了如此地步,玄武门之变必不远矣,只怕要过了这关口,才有可能辞官归隐,与君然畅游江湖。
一念及此,子衣重重叹息一声,心下不禁有些黯然。今是乃是君然的生日,一早就为她置办好了礼物呢,只是,君然依旧不太欢喜,卓夫人还是那般让自己琢磨不定,她会阻拦自己与君然的婚事么?若真的不能与君然结为夫妻,哪怕能相守也好,可是……
这些日子,君然面上的忧郁之色越来越重了。先前君然不知晓自己身份时,虽面上带着一丝心事,却从未这般忧郁过。她是不是也在担心,卓夫人不会同意自己与她的婚事,甚至禁止我两人在一起么?
这一路上,每当与君然独处时,尚未享受半刻与佳人的温存,卓夫人便不经意地出现将君然唤走,仿佛是顺便路过,却又仿佛是刻意让君然与自己保持距离,不愿我两人相处过于亲密。若卓夫人果真不许自己与君然相守,那可如何是好?
子衣沉重地摇了摇头,却有一双柔荑环上她的脖颈,那带着淡淡清香的温香软玉依进怀中,只紧紧依偎着自己。
子衣低下头来,只见佳人不言不语地枕在怀中,望着自己的那双丽眼,含着淡淡的忧愁和焦虑。子衣宽慰地一笑,轻轻吻了伊人的秀容,低低地道:“君然,子衣只要能与你终生相守,便已知足。”
君然轻摇榛首,大颗大颗的清泪已溢出眼角,只抱紧了子衣:“傻呆子,君然好想子衣呢……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
两个人儿拥得更紧了,子衣轻轻吻去君然的清泪,只禁不住心口含着淡淡的伤痛,难道,我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么?
门外有人轻咳一声,相拥的两人禁不住同时一颤,子衣无奈地闭上眼睛,松开了拥着君然的手——卓夫人和夏婶儿已经进得门来。
君然轻轻拭了拭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