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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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2-08-03 17:30 字数:4731
子衣进屋内,见那新招来的书记官低着头,虽然看不清相貌,但老觉得这个伊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便歪了头想看看这人,只这伊然低垂着头,怎么也看不清。子衣道:“伊先生可习惯馆里的工作?”
伊然一怔,似有些慌乱,子衣愈发奇怪,正要接着询问,忽听有一人道:“大人!”
王猛匆忙从外面回来,面上还有汗珠,欢喜地道:“大人,生祠建好了。”子衣心下也一喜,见他十分疲惫,便让他先去休息。
王猛犹豫了一下,道:“大人,我刚刚见到方华了。”
子衣忙道:“人呢?”
“已经回去了。”
“君然这几日可好?”
“卓小姐那里一切都好。只是大人已经几日不曾回府,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了?”
子衣摇了摇头,李世民连着给她下了三道秘密手谕,要尽快将丽正书院准备妥当,赶到八月十七就开学。时间十分紧迫,大小官员都在这里忙碌,日夜赶工,哪里有得空闲?自己今日被长孙瑜拉去白马寺,又想起与君然的事情来,竟在廊下发起了呆。
钱林刚为子衣倒了茶水,就见馆内拥进十几个人来,各人手里抱了一堆文件,等着向子衣报告。子衣顾不得再询问伊然,忙碌了起来,陆续地有人来汇报,馆内来来往往,十分繁忙,那伊然不停地从子衣手里接过文案来处理,手不停笔地书写,钱林也帮着做一些,直到晚上掌灯时分,厨下送来晚膳,众人才停下歇一歇,用起餐来。
子衣疲倦地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转眼瞥见伊然正在夹菜,那动作与君然十分相像,不禁呆了呆。君然现下也该吃晚饭了罢?好几日未见她了,心里好生挂念,君然吃饭时也是这般文雅。今日心里一直柔柔的,定是想她想得狠了,若是君然在身边该多好,好想抱抱她,亲亲她,君然。。。。。。
伊然正在用餐,忽觉子衣那边没了动静,偷偷瞧了一眼,却见子衣头垂在胸前,似是睡着了。原来子衣连日疲劳过度,坐在那里想心事,竟然不知不觉入了梦乡。伊然忙起身扶了她,低哑着嗓子道:“大人先休息一下罢。”
子衣困倦之极,迷迷糊糊被人扶着,进了后边厢房,上了塌便睡着了。伊然为她盖好薄被,轻唤一声:“傻呆子。”
王猛进馆内欲寻子衣,却迎头撞上一人,仔细一瞧,这不是方华么?“方华,你怎么又跑这里了?”
“我来找……没什么,我来看看大人回不回去。”
王猛一面进门一面道:“大人今晚肯定又回不了府,书院内诸位大人都要忙翻了呢。”言罢一抬头,顿时呆了呆。方华回过头去,见伊然正从后边厢房出来,便一把扯了王猛悄声道:“切莫声张出去,这馆内还坐着两个外人呢。”
王猛出了馆门,轻吁一口气,伊然,衣然,可不就是子衣君然么?长孙大人招募书记官,怎的把卓小姐招了来?潇大人这几日看着十分挂念,如今可好了,就在身边陪着呢。嘿嘿,我还是哪凉快呆哪儿去。
君然将子衣案上文件都一一打开,把可以替她处理的都一一进行了审阅批注,直忙到午夜时分,馆内另外两位同僚已是经受不住,到偏房休息去了。钱林晚饭前就告了辞,方华已然回府里报信,整个院长馆内,就只剩下君然一人在那里奋笔疾书。难怪呆子连着几日都见不得面,公务如此繁忙,只怕是累坏了他。今日看呆子模样,竟是如此憔悴,呆子怎不知心疼身体,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否则,怎会连自己都没认出来。
文案处理完毕时,已是听得三更响。君然起身到馆外,地上起了大雾,只见诺大的丽正书院,漆黑一片,只有自己这馆内还点着灯,四处无一点人影,所有人员,回家的回家,没回家的已不知在何处歇息了;此时天高地旷人稀,周围一片雾气,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人。君然突然想起除朱粲那晚自己的噩梦来,被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只觉此刻就如梦中一般孤独苍凉,天地间广博浩淼,却无她栖身之地,更无相陪之人,那悲凉的伤感直弥漫上心头。书院林中忽又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使得君然心中又是一惊,孤独害怕的感觉更加强烈,此时此刻,她只想立刻回到呆子身边去,紧紧地抓住他,决不要象梦里那般失去他。也只有呆子,才让她感觉安全,无论何时何地!
君然快步来到后厢房内,握住子衣的手,情绪方才舒缓下来,那强烈的孤独与害怕的感觉立时散去,猫头鹰还在叫,但此时听来,却仿佛是很远的世界里的一丝杂音,而现在,自己的周围充盈的是安全柔和的气息。这天地再大,她只要一人陪她,这世界就会变得安全,而那人,就睡在这塌上,他的怀抱,是她感觉最安全的地方。
君然轻轻捏了捏子衣的鼻梁,那怀抱已经好久没有枕了,呆子,人家好想念你的怀抱呢。君然坐在塌侧椅上,只将头依偎进子衣的怀抱,瞧了瞧正在熟睡的子衣,在他的俊容上柔柔一吻,又钻进那安全的世界里,静静地入了梦乡。
子衣清晨醒来;突见自己的胸膛上枕着一人;立时吓了一跳;细细一瞧;好生面熟;这不就是君然么?自己这几日朝夕牵挂的佳人;原来扮了伊然就陪在自己身边!子衣心中一喜,又想起君然昨日必定十分疲累,遂爱怜地抚抚她的秀容,又皱了皱眉头,君然脸上怎么黑黑的?子衣用袖子擦了擦,果然露出雪白的肌肤。傻瓜,你怕被人认出来么?子衣轻轻笑了笑,起身将君然抱起。子衣的动作惊醒了君然,君然眨眨眼睛,见是子衣,慵懒的“嗯”了一声,继续钻进子衣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子衣素来喜欢君然刚睡醒时娇懒的声音,顿时心痒痒的,将她在塌上放好,便禁不住弯下腰凑近了她,即将触到君然的香唇时,子衣停住了,忍了忍,将薄被为她盖好,转身离开了。
过了两日,长孙郦到院长馆找子衣,见到王猛,便问道:“那个新招的书记官如何?可合你家大人的意?”
王猛笑嘻嘻道:“长孙大人招募的人,自然是好的,不仅合适,而且非常合我家大人的意。”王猛心道,卓小姐做书记官,潇大人能不合意么?大人将卓小姐安置在大厅偏房,只卓小姐一人在那里工作,否则,若是看到洗掉黑粉的卓小姐,只怕外面的官员都看出是个女子了。
长孙郦这才放了心,转身去了。王猛奉了茶,进了偏房,却见子衣和君然正呆呆地相互对望着发愣,王猛将茶盏放下,心中称奇,暗道,几日没见就相思成灾,如今见了面自是亲近,这两日,每次自己进来,不是大人对着卓小姐发呆,就是卓小姐对着大人发怔。已经朝夕相陪了,还要这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么?
一连忙碌了十余日,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报名登记等各项工作已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一众官员这才松口气,子衣替君然辞了书记官,好生在家歇息。
这一日,子衣早早处理完公务,返回府里,去后面园子里寻君然。
子衣轻扣门扉,唤道:“君然。今日可想出去游玩么?”
君然温柔一笑,将刚刚书写的草纸折叠起来摆放整齐,随子衣出了门。窗外秋风吹过,吹起草纸一角,依稀露出几个娟秀的字迹来,分别是“女扮男装”、“龙阳君”。
子衣与君然坐于马车中,子衣陪笑说些奇闻趣事,君然心内暗自伤神。他两人虽然挨得很近,呆子却仿佛刻意留了一点空间,碰也不碰自己。记得有次去龙门石窟,呆子在马车上紧紧拥着自己,还坏坏地往耳朵里呵气,与自己闹了一路,如今想起来,却仿佛已是十分遥远的事情。呆子对自己还是那般爱惜与温柔,只是保持着距离,难道再不与自己亲近半分么?呆子如此做事,那秘密,是否真的如自己所猜?
到了竹园门前,子衣忙下了马车,小心地扶着君然下车来。只君然被子衣握到时,纤手微微一颤,又觉手上一紧,子衣用力握了握自己,而后似是十分不舍地放开了自己的手,君然心中不禁狠狠一痛,仿佛被人在心头剜了一刀。
竹园是春兰和秋菊隐居的地方,自来洛阳后,子衣和君然尚未正式来看望她俩,今日子衣特地提出随卓夫人拜访春姨和秋姨。
夏婶陪着卓夫人和秋菊在屋里闲话,子衣见这竹园的篱笆都已东倒西歪不成样子,遂与王猛一起修理,方华也过来帮忙。直到午时,这篱笆才全部修好,君然见子衣满头大汗,拿了帕子来为她细细擦拭。子衣温柔地对君然笑笑,忽听王猛笑道:“春姨和秋姨可真象一对恩爱夫妻。”
子衣、君然和方华俱都一怔,转过头去,只见春兰刚从屋顶抱了一大袋东西下来,也是满头大汗,秋菊体贴地为她擦了汗,又为她理了理衣襟,眉梢眼角都是温存的笑意。三人看罢,又转回头齐齐地望着王猛。王猛脸一红,心道,难道不对么?为什么潇大人、卓小姐和方华,都这么怪怪地盯着我。
子衣瞧了君然一眼,见她正望着春兰和秋菊出神,心下一叹,只将那最后一根篱笆扎紧。方华暗里抹了把汗,心中叫苦不迭,只怕自己与张霞的事情,再也瞒不过卓小姐了。
从花满楼回来第三日,卓小姐与自己在府里园内闲谈,说起军队里的奇闻异事来,卓小姐听得十分认真。听到自己当年双亲亡故,没有办法生存,只好女扮男装混入李靖的军队去当兵才活了下来,后来事情被揭穿,幸亏红拂将军正好在营内,因自己曾经救过红拂的女侍卫,就说情将自己编入红拂的侍卫队,后来又成立了女子军营。
君然奇道:“原来花木兰从军的故事,到了如今也是经常发生的么?”
方华笑道:“卓小姐,女子没有办法生存,如果不想去妓院,就只能女扮男装,那时天下大乱,不去军队里当兵,哪里有活路?当时在军队里,有好几个姐妹都是象我一样,走投无路去当‘男’兵的。就说潇大人,若不是他那样天然的气度和神采,我当真要怀疑他也是女扮男装呢,以前哪里见过有这般俊俏的?”
君然正在剥葡萄的手猛地顿了一下,方华未曾注意,只接着道,“潇大人的风度和神采,都是一等一的好郎君,没有丝毫做作,一举一动浑若天成,当真是潇洒风流。潇大人的心地,也是十分温厚,比那女子还心软,训练家丁时,反复说遇到敌人时砍脚就可以了,不要伤人性命,总想着把坏人的脚砍伤了,坏人就没有办法伤人了,好人也不用杀人了。呵呵,我是女子,我可就没那么心软。”
君然已是脸色发白,稍缓了缓,轻声问道:“方华在军队里救过的红拂将军的侍卫,可是张霞?”
方华脸一红,道:“是的。她也是第一个认出我是女扮男装的,不过,她一直替我瞒着。”
君然注视了方华的表情片刻,岔开话题,随意谈了些别的,末了,君然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兵营里多龙阳的传闻;可也是真的么?”
方华一怔,脸更红了,小心地道:“这个,有是有的,小姐……为何问这个?”
君然只觉眼前有些晕,定了定神,淡淡地道:“我自小爱看些杂书,看到一些奇闻怪谈,有些好奇罢了。”
王猛对方华道:“我以前只听人家说,对食的人,就算是两个太监或女子,也象一对夫妻,如今见了,果然是蛮象……方华,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方华勉强笑了笑,道:“可能是太阳底下呆得久了。”卓小姐聪慧过人,似乎对自己与张霞的事情,很是了解,看卓小姐模样,怕是已猜出自己的孽帐了,这可如何是好?哎,也许,自己不该和张霞吵架,若答应了她,或许现在自己和她也能象春姨和秋姨一样……
君然提了水壶,准备给子衣倒些开水来喝,转过墙角时,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声,乃是春兰与秋菊。“秋菊,今日你身体不好,来了月事,不要再碰凉水,等下我给你换上温水,衣服也不要洗了,千万莫累了身体。”
君然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豁然透亮,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手中水壶‘砰’地一声掉到石阶上,水洒了一地。
47 泣血的真相
“月事”,“换上温水”,“莫要累着”,那人不也如此待自己吗?自己一直羞赧于那人什么都知道,对自己是那般的体贴,难道,难道。。。。。。
恍惚中有人仿佛赶来,急切地道:“君然,可曾烫着?”转过头去,却正是那人,眼里满是关切和焦虑,对自己一如往日般的疼惜和爱怜,只是,原来事情真的是这样的么?
子衣听到响声,急忙赶过来,只见水壶倒在地上,石阶上到处都是水渍,君然却是仍在发怔,好似浑然不觉,忙心疼地唤了她一声,佳人缓缓侧过头来,眼睛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