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瞧就等着瞧！我才不怕你。我去那边冒着仙气的水塘看看，你乖乖安营扎寨哟。”
  “我要是你就是不会去什么‘仙境’看看，这里什么都是披着‘仙境’外衣的蹊跷。”
  ☆、蝴蝶泉（三）
  杨林警惕地观察着韦歆讲的仙气水塘，远远望去小水塘周边布满黑色的圆石头，有淡淡的硫磺味，应该是温泉或是别的地热现象，他手头还有最后一只固定桩，完全固定好去拦着她也来得及，反正她歪歪斜斜也走不快，只要不是冒着泡的毒气泥潭便好，应该不会是，远远能看见蝴蝶在低飞，怎么会有毒，所以他放松了警觉。
  可是，韦歆叫喊着“蝴蝶——”划破了一切宁静。他的头皮一麻，一直没看见蝴蝶，哪来的蝴蝶呢。
  他丢下手里的活连滚带爬冲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当他赶到时，韦歆坐在池边，手指着池边一群蝴蝶，那些翩翩纷飞的蝶儿正围着一只巨型蝴蝶，待杨林一细瞧那只巨型蝴蝶头皮一直麻到后背。
  这只蝴蝶有脸盆那么大，身上有无数种颜色构成的斑斓，等等这些都是浮云，它真正怪异的地方是它的头部，头部的大眼睛也是浮云，关键是它的一头红色秀发，哪有蝴蝶长头发呢？
  杨林跟韦歆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你掐我一下。”
  “看来你我想到一块去了，这看似温泉的池塘在冒毒气，让我们产生幻觉了？”杨林说。
  “我们一起小声说出来巨型蝴蝶的怪异好吗？”韦歆说。
  “头发——”
  “我看到的不止头发，我还看到它有具女人身体。”杨林说。
  “你不是断臂山吗，你眼里看见的应该是男人身体吧？还真是心有所想，日有所梦”韦歆把鞋脱了，将脚泡进温泉，“我用手试过了，温度适中，你要不要也解解乏。”
  “都产生幻觉了，你还往里面泡？这眼温泉可不简单！”
  “我没触摸这温泉前，也没看见脸盆那么大的蝴蝶，看来是这温泉在防御我，和壁虎断尾引起敌人分心的道理一样。我偏不管那只大蝴蝶，我就是不管它的警告。”
  “这样行吗？你不觉得巨蝴蝶更似诱饵，深海有种鱼，舌头会发光，诱骗小鱼虾靠近，然后被一口吞下，我觉得巨蝴蝶更像是温泉用来诱骗你靠近的伎俩，然后吃掉你。”
  “为什么你的胆子不能大一些？你也试一下，它只是温泉！我发现那只蝴蝶不见了。杨林，你去那边架一堆火，我先洗，一会换你来洗，我腿上的挫伤被温泉一泡，不痛了……也许幻象是对我们的考验，只有不被媚惑的人才可以一亲这眼泉水的芳泽。”
  杨林有些头晕，大蝴蝶的媚惑身姿让他浑身瞬间火烫，最后一些理智让他听从韦歆说的离开去生火，大概这也是韦歆最后一丝清明让他逃！他们都中了这眼温泉的毒！走开得远一些，不被温泉里的蒸汽包围后，他才敢回头张望韦歆，这一看他很后悔，刚才真应该拉住她，也许她就不会……
  水中，她已不着寸缕，水漫到腰部，从他这里望过去，她半侧着身体，头发已经放了下来，这一幕有些妖娆，像沼泽地里的水妖，多亏了雾气腾腾又盖去一半，远看并不太真切。杨林在这个时候恢复了不少理智，他这些清明的思维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任何动作可能都会全军覆没。他现在觉得这眼泉不光能控制精神，还能钻进人的心。
  “我没有力气了”明明韦歆离他很远，可是这声音像用气声在他耳边低语呢喃，“需要你过来帮帮我。”这样的语气和声调从来都不会是韦歆，可是他应该怎么办呢，最后这点清明能挺到他靠近那眼泉水吗？他最终靠了过去。
  韦歆像一尾白鱼，整个人滑倒在池溏里，池溏里遍布大小不一的圆石头，无一例外都是黑色，烘托出一尾白鱼是如此洁白、晶莹。她已经整个滑进水里，刚才是如何在讲话呢？他推开那只巨型蝴蝶下水将她捞出来，人虽然还有呼吸，眼睛却已经闭上。做完这一切他的脚已经像灌了铅，举步艰难，他的内心多么想钻进那眼泉水，投入蝴蝶婀娜的怀抱，巨型蝴蝶在跳着舞，诱惑撩人。
  他硬着心肠不回头将她抱回帐蓬，包裹在睡袋里，只露出头，在拉上拉链时，惊奇发现她后腰的伤已经没有了，那块皮肤如同新生婴儿一般光洁。他忍不住亲了一下昏睡中的她，眼前飞舞出一只闪光的精灵，对他轻轻细语：“你要不要也来泡一下呢？很舒服的。”
  “那一会谁来拉我出来呢？”
  “你自己可以出来啊。”
  “你说谎，我抱她出来时，看见池塘底下很多动物的骸骨，雾气那么浓，掩盖了很多真相。”
  一串串似有似无的娇笑声，连同刚才一些闪着微光的东西渐渐远去，一切又恢复平静。如果不是睡袋里此时躺着一个什么没穿的美人，一切真的只是幻象。
  她睁开眼，睡眼迷蒙，“热，杨林，我热，帮帮我……”
  “可你已经什么都没穿了。”
  “能不能拜托把我再丢进池塘里。”
  “那池塘会把你吃掉的。”
  她从睡袋里爬出来，杨林只有闭上眼，她急切靠近他，搂住他的脖子脸，“你为什么这么凉呢？”
  杨林将她的手拿开，她又伸回来，“既然都把我拉出来了，好歹让我凉快一下。”
  “你不能这样”杨林又一次试图摆脱她的缠缚，“那泉水有毒，迷失人的本性，估计是属于神经毒素的一类，明天等你清醒过来你一定会后悔。”
  “谁说我不清醒，我还记得你是断臂山来着，借我凉快一下，只一下。”
  “可我不是断臂……”还没等他说完，她已经整个人压了了去，同时吻也重重落下。她的眼里温柔似水，吻却生涩毫无章法，她的身体确实滚烫，手指像蛇一样拼命往他衣服下面一探究竟。
  “韦歆，你能听见我讲话吗？”韦歆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周身遍布奇怪的粉红，似乎什么都听不见，“我打赌那眼泉水正在得意欣赏你我，我们不能让它的得意……”
  韦歆又一次堵上他的嘴，把手往在他的胸膛上，“我只知道你好凉快……”
  杨林的一声叹息从胸膛深处蔓延开来，他推开了那汪泉水，终是推不开她，他搂紧了这一尾白鱼，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胸膛，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和放松，一切的归属只因为怀里的是她……
  那一晚，韦歆一直记不清全部，只记得那是个彩色的梦境，她是只蝴蝶，她为什么是只蝴蝶她在梦里忘了细想，只记得误落进滚水里，后来出现一个男人，将她从滚水里捞出来，那男人有着冰凉的手指，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烫坏了，痛得不得了，他似乎很替她着急，她贪恋他手指的冰凉，一次次纠缠，每次他都轻而易举绕过她拍打不歇的翅膀，她还是不知死活与他亲昵，他的嘴唇长得真好看，像可口的草莓，而眼睛跟她出生的那眼泉水一样深黑墨泽。
  ☆、谢谢你曾那么那么地爱过我
  她睁开眼之前，眼皮仍是彩色的，像彩色的油面在慢慢挤压，油面的下面有光，透过彩色的油面把她周身照得如同一只彩色的蝴蝶。
  睁开眼是因为有人在打她，脸火辣辣地痛，她可能躺得太久，周身僵硬，想躲开这些攻击身体也移开不了半分，脑袋也坏掉一般，认了半天才认出这位打她的妇女竟然是薛云华，她没有优雅，只有披头盖脸的拳头耳光。可是薛云华是谁，为什么她只知道名字，随着每下打击，她看见汪洋中的一条船，破破烂烂……
  一个女孩子终于上来抱住薛云华的腰，这个女孩子她想不起来是谁，有些面熟，脑海里只有她的小照片在汽车后视镜上挂着，摇来晃去，可是仍然想不起来是谁。
  薛云华打累了，头发也散了，坐在一边哭，可是眼睛半刻没有离开她，眼睛里恨意满满。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薛云华老了好多，悲伤过度。
  屋里再没别人了，一个小护士进来换打完的吊瓶，她拉住小护士顺口问道：“我的腰伤，不知道化脓没有，沾了水。”
  小护士惊奇看了她一眼，又询问地看了沙发上两人一眼，大概明白床上这位美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并且颇不受待见，本来司空见惯的，却有了两分怜悯：“你身上没伤，只是神经有些……多休息会好的，你的同伴就没你幸运了，骨折的手臂估计很难保住。”
  “谁的手臂？”
  薛云华又要冲过来，“我就知道当初不应该心软答应那只骚狐狸，放你这只小狐狸来祸害我儿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把他害在这样，还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杀了你，反正我也老了，一命抵一命了！”
  小护士终于火光了，“这里是医院，你当是你家后院哪！没错，能包下整个ICU咱们市您是第一个，可是医院毕竟医院，你刚才大声吵吵一两下得了，我们知道你心疼儿子理解你，可你也别没完了！”
  薛云华终于被吼回来点理智，眼峰像刀子一样剜了一眼韦歆被杨晴扶着走了。
  “你想起来点什么没？家人什么的。”小护士拍拍韦歆的头。“再不快点恢复神智要被那老太太欺负死了，我也不能总边上帮你，我们轮班的。”
  她摇摇头。可是，小护士轻拍她头时，她看见了监护室里躺着一个年轻男人，是刚才那个打人妇人的儿子，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那里，左手臂仍是红肿，麻醉师在边上安静记录数据，他们在商量什么，好像是手术植入钢钉……
  护士走后，她便这般无意识望着窗外，手摸了摸后腰，确实是光滑的，那么怎么会觉得受过伤，脑海里晃过一片白色布片，刚才在意识里看见的男人在晾晒它们，那些草药让狰狞的伤口黑黑绿绿，只是梦吗？
  门又开了，后视镜的照片小美人去又复还。
  她看着小美人走进来，替她倒了杯水。“艾峰在外面，想不想见？”
  “艾峰是谁？”
  小美人苦笑了一下，“我叫杨晴，是杨林的堂妹。”
  她仍是摇头。拿起那杯水，还没喝，脑袋里重新晃出一个画片，黑色的纱质透明睡衣，睡衣下面的身体曼妙多姿，地上有很多血，眼睛黑白分明的俊朗男人在施救……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别人的名字。
  这边杨晴在慢慢叙述道：“那我讲你听，我觉得你会慢慢记起来的，也必须记起来。实杨林的私人飞机都有雷达定位系统，坠毁了也还是可以定位，他的手表，他的手机也都具备这些功能。你明白我大妈有多在意我哥了吧，可是你们坠机的那个地方很奇怪，定位不成功，只有一个大概的区域供我们派人进山找你们。派去的第一批人找到你们时其实只是你们坠机第十天，可是杨林不愿意回来，这些人很多都是他学开飞机的同学，交情非浅，不知道怎么被他说服，空手归来。这个时候我大妈才明白事态已经失控，你想象不到一个五十多岁老太太深入山区腹地有多不容易……我没去，后来是听大妈说的，她们在一个谷口截到你们，当时杨林背着你，你是昏迷的。杨林当时很清醒，人也太太平平的，没发现什么异端，可是上了飞机后不久还是昏迷了。医院一检查，你俩应该是中毒，神经毒素类的毒，让人意识混乱，像你现在这样虽然醒了，其实根本没有醒过来。”
  韦歆听着这些故事，眼睛一闭上便能看见一只很大的蝴蝶，她忙又睁开看着杨晴，“我对你有一些记忆片段，你有一张照片挂在车后视镜上……”
  “你果然还是在意艾峰，不然不会什么都不记得还记得我那张小照片，他在外面等了几天了，你还是见见他吧。”
  “不——我谁都不想见，我好困也好累，我想再睡一会。”韦歆往被窝里宿了宿，刚才看见的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护士好像是触碰了她，她便看见护士曾经看见的东西。可是杨晴没有触碰到她呀，难道是那只水杯？共同摸过的东西也可以传递记忆？
  杨晴见韦歆似乎在努力回想，接着说：“你不要怪他，他是因为我自杀才让你多等他五年的，他表面上看着狠心，其实内心还是软了些。一会他进来你别惹他生气，我不喜欢你总是让他不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