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不送。”村长淡淡地说。
  回到剧组，把这个消息一说，顿时，所有人都不干了。
  “他们没病吧？咱们给他们带来了多少经济效益！居然都不留一下？”
  “哎，你不知道，村长才当选的，民心比这更重要。”
  “这临时联系场地，到哪去联系啊？”
  副导皱着眉头大声喊道“行了！你们以为林导愿意？与其在这里和他们磨下去，不如咱们找个拍得顺心的地方！还有，到底谁才是导演？林导说了咱们就做！就这么简单！”
  “好了！收拾东西！找到就搬，告诉你们啊，林导心情也不好，不想挨骂的就麻利点。”
  而此刻，在刚才那间房屋的门口，村长正和中年男子以及妇女愉快地交谈着。
  “还是焦村长会说话，哪像他们？抠得要死。”中年男子笑道“马上吃午饭了，焦村长也别走了，进来喝两盅？”
  “行咧。”焦村长大笑道。
  一顿饭，喝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焦村长才晃晃悠悠哼着小曲从男子屋里走出来。
  剧组？那算什么？他在这里当土皇帝，村民信他他才有下一任。
  他丝毫不觉得剧组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
  “滴滴滴……”忽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顿时，酒就醒了一半。
  “钱秘书？呵呵，您好您好，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季副县长又有什么新指示？”
  钱秘书的声音意味不明“我好？我好得很。”
  “一个小时后，县委旅游管理局王副局长会亲临你们篓子沟大杨村，还请你做好接待准备。”
  王副局长？焦村长的神经立刻震动了起来。
  这可是做政绩的好时机，和别人打好关系了，以后自己调动也多个人照应。
  不过，他随即就眉头皱了起来。
  王副局长过来做什么？大杨村前不沾水后不靠山，算是丹东下面最贫瘠的几个村之一了，又没有什么特产，副业难发展得很，他堂堂一个副局长难道是要把杨村列为旅游发展地之一才过来的？
  想归想，等他想完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和村支书讨论起来了。
  村支书也是从县里下来的，来到基层历练，三十多岁接近四十，此刻心不在焉地说“没准儿就是上头下了新文件，副局长过来走走过场，不碍事儿。”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两人都行动了起来，大大的横幅挂上，焦村长特意让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自己和村支书早早地来到了村头等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桑塔纳开了过来，车门刚开，一位方面大耳的男子立刻从车上走了下来。
  “王副局长。欢迎莅临大杨村指导工作。”焦村长和村支书连忙陪笑着说道。
  王副局长心急火燎的步伐顿了顿，扫了一眼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做的不错啊。”
  焦村长和村支书连连笑道“还是领导们指导有方。”
  “指导有方？”旁边的秘书冷笑了一声“别扣这顶帽子，咱们担待不起。”
  焦村长和村支书都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语气这么不善？自己出什么问题了吗？
  “指导？”王副局长气得磨牙，声音就像一桶冷水一样，让焦村长浑身都凉了个遍“我指导你把林啸的剧组赶出去？！我指导你让群众和他们对着干！？”
  这是怎么回事？焦村长都懵了。
  副局长难道不是因为指导工作，开发大杨村旅游资源才亲自过来考察？怎么忽然扯到林啸剧组身上去了？
  而且这种口吻，明摆了是对他已经相当不满！
  “你知不知道现在别人国内有多红？！市里的学生组织的后援会专门去省会看首映，包车十多辆！都上市一台了！这事儿你不知道？！”
  “别人好不容易来你们大杨村拍片子，这是多大的宣传！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大杨村，以后就能在百度上找到！在曙光上找到！说不定再有导演拍战争片，就会选你们大杨村！这带来的连环效应，你现在居然不支持他们工作？！”
  他连珠炮一样训着，当听到电话说大杨村剧组和村民闹起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急了，这种提升整个县知名度，开发旅游业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当即上车就朝大杨村赶过来。
  车上，他心急火燎，要是来的时候剧组已经走了，他扒了村长皮的心思都有。
  “你就没有想过知名艺人带来的社会形象问题吗？”秘书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说“他们在大杨村拍戏，拍完后，出名的是你们整个村，说不定就能发展出一条旅游线来。你啊，只顾眼前利益，要有发展性的目光啊。”
  “现在我没工夫和你说这件事！自己回去好好想想！”王副局长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对村支书点了点头“这个情况，你汇报地非常好，非常及时。如果不是及时来电，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焦村长已经被王副局长训得头都抬不起来，耳边全是对方的声音，心中简直是一万个悔。
  他差点抡起巴掌扇自己几下，自己就看着眼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但是，王副局长这句话，让他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不认识一样看着村支书。
  副局长和秘书已经急匆匆地跑向村里，村支书也连忙跟了上去，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行啊你，瞒天过海玩的溜啊。”
  焦村长要吃人一样，死死盯着村支书，这句话都是从牙缝里飘出来的。
  “作为下级，这种情况要如实向上级汇报，这是分内之事。”村支书轻飘飘地说。
  焦村长牙齿都磨得“咯咯”响，汇报？！你他妈就不知道先提醒我一下？！
  等到王副局长亲自过来，黄花菜都凉了，要是林啸一个不乐意，他已经可想而知他的仕途生涯会抹上多大的污点。
  “作为同事，我再劝告你一下，也许现在你跑快点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要慢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在他恨得牙痒的时候，村支书的声音让他心里一震，咬着牙跟着对方朝剧组跑去。
  王副局长刚一到剧组，立刻就傻眼了。
  整个剧组，全部都在收拾东西，看样子，对方是已经准备走人了。
  “请问林先生在吗？”他着急地问。
  一名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房里呢。”
  “哪间房间？”
  工作人员冷哼一声“都要赶咱们出来，哪来的那间房。我跟过这么多剧组，还第一次看到这么不讲理的村子！”
  王副局长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他憋着一肚子鬼火往后看了一眼，马上就看到了唯唯诺诺的焦村长。
  “瞧你做的好事！”他磨着牙说“愚昧！怎么会选你这样的人做村长！”
  “要是就这么放这条大鱼走掉，我看你怎么和县里交代！”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焦村长脸上，寒着脸说“你知不知道你该怎么做？”
  焦村长嘴里吞了黄连一样苦，苦涩地点头，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怎么做？”
  他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举全村之力帮助林先生拍好电影……”
  “放屁！”还没说完，王副局长的话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是立刻去给我修复关系！要人都走了！你还帮助个屁！”
  焦村长喉咙想隔了个核桃一样，咽不下，吐不出。
  副局长肯定不回去怪村民，就像记者不会写林啸的剧组一样，都是只找主管。
  所以，现在村支书在旁边满脸赔笑地端茶倒水，春风得意，他咬牙切齿地听着副局长把自己训得一愣一愣的。
  “带我去林先生的房间。”副局长训完，急切地说。
  五分钟后，林啸的门口，副局长调节了一下脸色，理了理衣服，脸色顿时从寒冬腊月变为春暖花开。
  敲门，进去以后，王副局长旁若无人地哈哈笑道“林先生，真是久仰大名，经常从新闻联播上看到你，现在看到，真是一表人才。”
  实际上，屋里还有许多人，几乎所有艺人都在。
  大家的脸色都很古怪，这是哪位啊？
  “我是县委旅游管理局王副局长，听说林先生在这里拍戏，一直想着来拜访一下，不过最近太忙，这不，一空下来，我就代表县委过来了。”
  所有的艺人都摆出了一副高大上的姿态，好嘛，起先一个村官就死活摆脸色，现在听说剧组要走，县里顿时急了，这种大好的宣传机会能放过？
  于是，副局长亲自过来了。
  看到所有人都没说话，林啸笑了笑说“王副局长好，有什么事吗？”
  王副局长狠狠刮了焦村长一眼，焦村长立刻会意，心里简直就和吃个腐烂的榴莲一样恶心。
  自己拿捏了剧组一把，想卖村民的人心，结果人心是买到了，上头不乐意了。
  想是这么想的，做出来却是他立刻赔笑“林先生，起先是我考虑不周，电影拍摄工作，我们村一定是要扶持的。”
  林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怎么扶持？”
  焦村长再收到了王副局长的目光，当即想都不想就说“村里有的，只要林先生开口，我一定二话不说，以剧组拍摄为重。至于群演，我今天晚上就开个动员大会，让他们全力支持电影拍摄。”
  “村长手底下的群众可有些很难安排啊，您能管得住？要再把我们东西扔出去，咱们想不走都不行啊。”张涵雨这一刀补得异常娴熟。
  王副局长眉头皱了起来“扔东西？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一起来的村支书连忙说“昨天村民因为没给他们特写，所以和剧组起了纠纷，林先生当时正在外地，回来平息之后，村民就把剧组的东西扔了出去。”
  “当时村长说他们没做错，还说我们慢走不送。”刘晔不失时机地补充。
  王副局长恨不得一脚把村长踢死。
  位置不到，眼光就不够，他完全想不到林啸这个名头挂在篓子沟有多重要，起码对王副局长就是重重的一笔。
  差点坏了自己的好事！王副局长怎么可能还给他脸面，转头就厉声喝道“愚昧！愚蠢！”
  “电影拍摄，是国家支持的重点工作！这几年颁发了多少文件你看不懂吗？！就算不说电影，林先生的亲善大使身份，行政地位也比你高！”一顿训之后，他转过脸，一张脸上已经是满面春风“林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是大杨村管理不力，教育做得不够深入，还请林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一般计较，以后林先生只要在我们县内拍摄，我们一定做好最好的后勤工作！想在哪里取景，我现在就可以免去您在本县内所有的场租费，钱秘书！”
  “副局。”钱秘书一听副局长提高两度的声音，立刻就正襟危坐起来。
  “查一下林先生沟通县委旅管局用了多少场租费，马上退还给林先生。”说完，他笑道“林先生，还请接受我们管理不力的歉意。”
  脸上带笑，心中肉疼，这对他来说可是一大笔钱啊，拍电影的事情，可不是月月都有。但是，像林啸这种身份来拍电影，可说十年难得一见。放过了太没有天理了！
  整整一个小时，王副局长侃侃而谈，林啸等人极少说话，让王副局长把如鱼得水的功夫发挥到了十分。
  在他看来，林啸没反对，那就是默认了，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到了地上。
  等王副局长走后，焦村长脸上仿佛开了个调味铺，酸甜苦辣俱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村支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品杯中茶，看都不看它一眼。他嘴巴动了好几次，才挤出一脸艰涩的笑容。
  “林先生，各位先生，要是有空的话，今天我那里还准备了一桌好菜，还请各位赏光。”
  说出这句话，他都觉得不好意思，本来是为王副局长准备的，想和对方好好喝一顿拉近关系，没想到，最后却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饭就不用了。”林啸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了“这部片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快则一个月，慢则四十天。咱们就得回到北京，我希望村长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当然，我们不会让村民白做群演的。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
  “那是，那是。”焦村长满头冷汗地答应着。
  “那还请明天中午之前，村长做好全村的动员，其实有很多景，都要从村子里取……”
  不等林啸说完，焦村长就立刻自作聪明地说“场租费不会要的，我老焦这点面子在村子里还是吃得开的。”
  林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