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蔷薇几乎都没有开口，不过她的目光，却死死扣住了每一个关键点。
  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秦心的手都没停下过记录，导致午饭的时候，手都抬不起来。
  “为了松范下精神，下午是进行一些合约之外的条约。”吃午饭之前，李蔷薇拿出了另一叠合约“各位，时代华纳是投资方，自然需要一些职务来监督，没有问题吧？”
  林啸没有反对，这是业内的潜规则，没有任何人能反对得了。
  就算张一谋的英雄，也有詹姆斯在里面盯着，他一个首次三位一体的人，时代华纳怎么会放心？
  “首先，让我们来谈谈艺术总监的人选问题。”
  林啸没说话，艺术总监，是个虚职，也可以说是个很有实权的职务。如果导演很强，艺术总监就被架空了。他负责一部片子的风格走向，色彩基调，甚至拍摄地点的选择。
  同样，拍板还是需要导演。
  但是，这个职务有一个很重要的权利！那就是任何片子发行之前，都需要艺术总监签字，艺术总监不签字，片子就不能发行。
  在他记忆中，后世李保田就闹出过拒不签字敲诈剧组的事件。
  “我推荐时代华纳的冯基卡洛先生。”李蔷薇笑着朝麦坚实点了点头“冯基卡洛先生，毕业于美国加州电影学院，曾经参与过侏罗纪公园，以及华纳大片黑客帝国的制作，均任艺术副总监。对于电影制作有非常……”
  “等一下。”麦坚实忽然开口了“为什么会派冯基卡洛先生？据我所知，现在时代华纳还有好几位正式的艺术总监。这部影片投资虽然不算非常高，但是意义却在于打入十三亿人的巨大市场。卡缪尔女士，我无法理解你推荐冯基卡洛先生的做法。”
  “MR。麦。”李蔷薇保养极好地脸上浮现出“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笑容“冯基卡洛先生虽然一直是艺术副总监，但是水平不容忽视，他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我觉得，这次是很好的机会，我也相信他的能力。”
  “能力不是相信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麦坚实淡淡地说“而且，是因为他确实能力足够了呢，还是因为他是你一直以来的铁杆拥护者呢？”
  房间里，温度仿佛忽然低了下来。
  林啸敏锐地捕捉到，坐在左边沙发上的三个人，和坐在右边沙发上的三个人，微阖的眼皮抬了抬，六道目光仿佛在半空中打了个交错。
  派系之争！
  他脑海中立刻晃过这个字眼。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先生，这几个洋鬼子恐怕有猫腻。”莫天山在林啸身后，低下头悄悄地说。
  “没关系。”林啸沉吟着回答“美国在大片制作成熟度上远超中国，他们一定会钻法律的漏洞，尤其广影部在02年连续颁发了多条入世的新条令，他们怎么按捺得住？”
  “不过，有争斗才好，我最怕他们铁桶一块。这样才不会一条心在画皮上下套。”
  “静观其变。”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也猜了个**不离十。
  非常简单，一个公司做到了全球巨鳄的位置，自然会有不同的声音。有的主张主攻美国市场，有的却主张主攻海外市场，就像保守派和激进派。
  看样子，卡缪尔和麦坚实，就不是同一个派系的人。他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卡缪尔应该是激进派的，而麦坚实则是保守派，自然不想让卡缪尔如愿以偿，至少也要让她觉得不舒服。
  “这和他属于哪个阵营无关，有关的只是他的能力。”李蔷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能力？我觉得比冯基卡洛适合的人，时代华纳有更多。”
  “麦先生。”李蔷薇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转冷“别忘了，你是香港片区总裁，只是来做公证，并没有质疑的权利。除非合约中出现明显的疑点。你这是故意刁难，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以投诉华纳总部。”
  麦坚实“啧”了一声，这也确实算不上什么疑点，最多是安排自己的人手，如果画皮最后票房不错，就是鸡犬升天。
  他觉得奇怪的是，这是建立在“如果不错”之上的，那么很差呢？必定会受到公司苛责。
  “她对这部片子有这么大的信心？”
  “林先生，你看如何？”李蔷薇转向林啸笑道“按照约定，我们有两个主要位置可以选择。你放心，冯基卡洛先生只是建议，绝不会决策。”
  林啸陷入了深思。
  按照道理，合约谈拢之后，华纳和破晓就绑在了一条船上，到时候如果冯基卡洛不签字，画皮不能发行，华纳保证比他急一万倍。
  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刻点头，反而问莫天山和孟昕“你们看呢？”
  两人同样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思索了一阵，孟昕才沉声说“只要华纳不怕亏一千五百万压着不发，那就可行。”
  “我也觉得没问题。艺术总监要灰色收入，那必须建立在艺术总监和投资分开的条件上。但是现在艺术总监和投资都是同一方，他们不可能不签字。”
  第一次和洋鬼子拍片，人人都非常谨慎。
  “林先生？”李蔷薇微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问题。”林啸终于点头。
  “很好，冯基卡洛先生。希望你能和林先生的剧组合作愉快。”李蔷薇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名高高瘦瘦，面无表情的秃顶男子站了起来，和林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谈完这些以后，大家都感觉精疲力竭。
  而合约，才仅仅翻过去十几张。
  “下午就到这里吧？我们为各位准备了甘美的下午茶，请各位移步顶层花园。”李蔷薇笑道，先一步走了出去。
  刚走出大厅，她就收敛了笑容，满脸寒霜，死死盯了一眼房间。
  “真是让人讨厌的苍蝇。”她啐了一口，并没有走向屋顶，反而来到了一间空闲的客房。
  不到十分钟，第二个进来的人，就是面无表情的冯基卡洛。
  “这是北京最好的戚风蛋糕。不尝尝吗？”他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坐在窗户旁，任由阳光洒在身上的李蔷薇。
  “哦，再好的蛋糕也比不上你，卡缪尔夫人，我的女神。”冯基卡洛僵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轻轻走上前，温柔地握住李蔷薇的手，来了个吻手礼。
  “这个动作，你做得非常优雅。”李蔷薇淡淡一笑，指了指椅子“对于这次的片子，你有信心吗？”
  “当然。”冯基卡洛笑道“难度并不大，而且我也不需要做什么，不是吗？”
  “不需要做什么？你错了。”李蔷薇吃了一口蛋糕，仪态万千地拿起一张白手绢擦了擦嘴“你要做的，很多。”
  “首先，你必须认识到，这是一部有潜力的片子。也许我们不能理解，但是你别忘了，在总部可是给出了不错的评价。否则，他们能得到一亿的投资？”
  “第二，总部给出的是人物刻画丰满，剧情紧凑，值得投资的评语。但是，不要忘记这还是一部唤醒沉睡文化的影片，欧美市场或许看不懂。不过亚洲市场，恐怕会有不小的影响。”
  “一部好的题材，加上生动丰满的人物刻画，潜在的巨大市场。我想不出它有理由不成功。当然，唯一的理由就是，导演太烂。这也是我担心的，所以，我必须派过去一个强力的副导。”
  “而这部片子如果红了，你必定会升任正式的艺术总监。所以，你不仅要做的很多。更重要的是辅佐林啸完美地拍好，这样，你才能在开拓派中为我们增加更多的砝码。”
  “卡缪尔女士的请求，我有拒绝的理由吗？”冯基卡洛拉着李蔷薇雪白的手笑着说“放心，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毫不推脱。”
  “任何事？”李蔷薇的笑容里藏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任何！”
  “那么……”李蔷薇笑着靠近了他，就在他惊喜地以为对方要吻下来的时候，听到了对方一句极轻的话。
  随后，一条蛇一样的舌头在他耳珠上舔了一口。
  他触电一样站了起来，猛地瞪圆了眼看着李蔷薇。
  “卡……卡缪尔小姐……”
  “你不愿意为我做一点小小的帮助吗？”
  “不……这并不麻烦，但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你和时代华纳都没有任何好处！”
  李蔷薇叹了口气“中国，这个刚开放的市场，简直就像一块刚出炉的蛋糕。如此美味，如此香甜。那股甜甜的奶油味简直让我沉迷。”
  “这么大的一块蛋糕，却不够分给这么多人吃。”
  “蠢货，是没有资格吃东西的。”李蔷薇依偎到了冯基卡洛怀里，声音如同吐着信子的蛇，既诱惑，又充满了罪恶“你要做的，只是让蠢货闭嘴而已。认清到两国市场的差距，这更方便我们对剧组的控制，难道有错吗？”
  “错是没错……”
  “难道说，你平时送来的玫瑰花，其实只是白色的？”李蔷薇笑着戳了下他的胸口。
  “哦，我的上帝……”
  第423章　亿元合约（三）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再次齐聚大厅。
  “卡缪尔女士，你都四十了。”麦坚实冷眼看着对方“从你身上，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麦先生，注意你的措辞。如果你不想和我法庭上见的话。”李蔷薇同样冷淡地扫了他一样。
  麦坚实笑了起来，指了指她的耳鬓。
  李蔷薇下意识地摸了过去，忽然发现，别住头发的夹子不翼而飞，一缕头发叛逆地翘在了耳际。
  “冯基卡洛那个蠢货！”她暗骂了一句。
  合约的审理，再次进入了一个新的环节。一条条合约中流逝的，是时间。
  对于最后的分红，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最后双方都没有退让一步。
  “林总。”晚饭的时候，莫天山皱着眉头说“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有一点。”林啸不置可否地说。
  “是这样的。”莫天山深谙作为一名幕僚的心得，自动地解说“这两天的争论，虽然激烈。但是我发现了其中一条规则。”
  “哦？说说看？”
  “我觉得……时代华纳并没有和我们争……或者说，卡缪尔并没有和我们争。”
  不等林啸问，他就接着说了下去“合约的争执点固然很多，但你有没有发现，在时代华纳的合约上，咱们的重点很少是份额该是多少，反而是在人选安排上存在诸多争议。也就是说，三天的审议，上午关于合约本身的争议很少，下午反而多了起来。”
  “这不同？”秦心在旁边好奇地问。
  “不同。”莫天山肯定地说“这样是主次颠倒。完全颠覆了合约审议的主要目的！”
  “但是，上午不是每次都在争论吗？”秦心看着自己记得满满的本子说。
  “这正是我要说的！”莫天？
  ？？神色严肃了起来“林总，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虽然争得多，不过没有一条不是按照我们的条件来办的。也就是说，时代华纳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他们只是在营造一个争的表象而已。”他肯定地说“我不知道是哪边的人在营造，但是知道，一件事物如果脱离了本该有的样子，那么必定有所图！”
  “不过，他图什么？”林啸听到这里，眉头也皱了起来，想想连续三天，都是在桌子上度过，根据莫天山这么一说，确实在紧的表面下，却内松了起来。
  “麦坚实他们没注意到？”
  莫天山摇了摇头“图什么，我肯定不知道。但我却可以肯定地说，麦坚实他们绝对没有注意到。”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怎么对付卡缪尔的身上，对于公证，反而不是他最关心的了。”
  “也就是说，你认定是卡缪尔？”林啸沉吟着问。
  莫天山这次没有说不知道了，而是沉默了下来，算是默认了。
  林啸静静地敲着扶手，过了片刻，忽然说“也许，我们可以逆向思维。”
  “不要想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想一部电影能带给她什么。”
  “无非两样，钱，名。”
  “钱，她是没有必要了，这些钱和没一点关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名了。”
  “她想借着咱们的戏在公司的地位上一层楼？”他自言自语地说。
  莫天山沉思了片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