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林啸的眼泪止住了，身体也停止了颤抖，整个人像失了神一样面对着眼前虚无的墓碑。
  结束了。丁嘿和佀海严正想站起来鼓掌，但立刻坐了回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看到林啸竟然笑了起来。
  竟然能从短短几句话里捕捉到人在极度神伤的时候该有的表情？佀海严不知多少次感到震惊了，对方的笑，失神中带着不甘，笑中带泪，有一种让人心酸的味道。
  紧接着，他竟然轻轻吻到了面前，那个应该是墓碑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漂亮！”丁嘿第一个忍不住了，根本不管这是不是在演戏，站起来就拼命地鼓掌。佀海严几乎是同时起立。
  两人的掌声完全发自肺腑，一个20岁的年轻人，出道不到一年，竟然能有这种让很多二线艺人看了都脸红的演技，不仅仅是不易能表达的！
  如果说，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那前面就可以说是“月圆之夜，紫禁之巅”，而最后的一吻，则是“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一个扫墓，仅仅是扫墓而已，临场发挥了几次情感的潮起潮落，简直可以说是神作！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是已经登堂入室的演技，也许他们还在其他人身上看过，但那些全都是一线或者二线以上的艺人。
  新人身上，这是第一次！
  林啸已经被他们那一嗓子惊醒了过来，他发现现在自己越来越容易带入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已经完全入戏。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鞠了一躬，嗓子有点嘶哑地开口了“丁导，佀老师，我演完了。”
  这一幕，不能说完全是他的演技所致，毕竟有佟大卫的珠玉在前，他加以了改进，融入了自己的考虑，这才有了刚才一波三折的扫墓。
  令他惊讶的是，丁嘿和佀海严竟然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两位前辈，难道是我演的不够好？”林啸愣了愣，怎么忽然冷场了？
  丁嘿苦笑了一下“我很想对你说，回去等消息，但更想马上把你签下来。不是演的不好，而是演得太好了。”
  佀海严也长叹道“好得我不知道要怎么签你了……我怀疑看过你演的这个角色，别人再来演，我恐怕都提不起兴致来看……”
  “林先生，你先回去吧……我……再和佀编讨论一下……”丁嘿极为不舍地看着他说。
  佀海严嘴唇动了几动，终究还是长叹一声，什么都没说。
  林啸点了点头，推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两人面面相觑，感觉嘴巴发苦，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样？”丁嘿想笑却笑不出来，最后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简直在说废话。”佀海严也苦涩地回答“他要不行，新一代谁能行？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出心里最大的担忧来。
  最终，还是丁嘿开了口“老佀，你说吧，多少钱一集合适？”
  “按照价格，这种演技起码是一万以上，他的名气也值这个价。但是……”佀海严苦笑“咱们这剧组，大多经费用到拍摄上，你知道，要去云南，甚至外国，这些是最大的开销，要请他，27集就是接近三十万。”
  他看了丁嘿一眼，无奈地说“三十万，不是拿不出来，不过拿出来了三十万，咱们要再遇到什么，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两人连连摇头叹息，97年开始影视生涯的丁嘿知道，剧组里起码要准备一定数量的后备金来应付突如其来的各种事件。而且，在国内拍摄的还好，在外国拍摄的那一段，还要给当地政府缴费，交的那可是外汇！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款子。
  要三十万请林啸，就等于把剧组抽空了，经不起一丝风浪。多拖延几天，资金链恐怕都有一个地方要告急。
  三十万请一个明星，对于投资不到六百万的剧组，二十分之一的价格，确实是一个天价了。
  “老黑，放过他，你舍得？”
  丁嘿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怎么可能！这个人物非他莫属！”
  “那……那怎么办？”
  第173章：谈价
  “谈谈吧……”丁嘿苦笑“磨！大不了我放下这张老脸去磨，一定要磨到他答应！”
  “也算我一个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还是咱们名气不够啊，要是名气大了，翻一倍的投资有什么难事？”
  佀海严勉强笑了笑“先别急着下结论，先看看他现在的身价是多少吧，华谊，天娱那边开的价格，咱们还是能找熟人掏出来的。”
  丁嘿没吱声，半天才说“你信他一万以下的价吗？”
  佀海严叹气“也得问问才知道。”
  两人的苦恼，林啸并不知道，因为他压根不清楚玉观音投资是多少。不过也知道肯定不多就是了，否则不可能请的都是当时刚刚冒头，甚至没冒头的新人。
  他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今天的表演已经是目前能达到最好的水平了，唯一没当场拍板的原因，思来想去他感觉和徐自姚有关。
  于是徐经理光荣地躺枪了。
  回到公司，CAMI看他脸色不算好，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让我等消息，他们的态度说我演得好，把我都弄迷糊了。”林啸略有烦躁地说。
  这部戏对他很重要，同样会在中国电视剧史上写下浓重的一笔，他不想放过。
  “没过？”CAMI顿时来气了“一个小剧组眼光这么高？让他们请唐国镪去，不演就是了。烦。”
  她打开电脑说“来看看这几个试镜，投资都是千万级的。”
  林啸摇了摇头，想回去休息一下，现在这个时间点，好戏就那么几部，大银幕则几乎空白。
  大宅门即将播出，李卫当官马上就要开拍，其他的，他想不到哪里还有好戏可拍。
  而就在林啸已经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佀海严和丁嘿却看着一张表格黑了脸。
  “华谊一万二，中娱一万三……天娱一万五。”看着表格上的字，他们怎么都笑不出来。
  “果然破万了……”丁嘿苦涩地说“第一年战果这么辉煌的人，破万是难免的……”
  “都看到演员高薪，但是这样的人，千中选一，更多的是门口等机会，一天三四十的人。”佀海严叹气道“现在怎么办？已经有人报了一万以上，按照行规咱们只能报一万二到一万五之间。他有太多选择了，就算咱们一万二拿下来，二十八集……”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半天，丁嘿才说出一个谁都不想提的数字。
  “四十万……”
  “要不，联系下他，和他谈谈？”
  “怎么谈？我们只能和他经纪人谈，他今天又没有留电话。”
  “就说签了他！”佀海严一咬牙“这么好的演员，怎么能放过！”
  “签？”丁嘿吓了一跳“怎么签？你以为咱们这是多大的剧组？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签下来剧组连一点折腾都经受不起，你能保证几个月一点事不出？”
  “把他骗出来谈谈！”佀海严红着脸说“这事儿，我担了！他公司要发火就往我身上推就行！你是导演，你不能在剧组里丢了威严。”
  “佀编……”丁嘿真的感动了。
  “别婆婆妈妈了，我是编剧，和剧组拍摄没什么直接关系，你去做就行！”
  丁嘿狠狠拍了拍他肩膀，良久才感慨地说“谢谢！”
  当天下午，CAMI就接到了玉观音导演助理的电话。
  挂上电话，她马上给林啸打了个电话。
  “你的试镜过了。对方想和你谈谈签约的事情。”
  “哦，知道了，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他们好像很急，你今天演的很好？”
  “还行吧，CAMI姐，你不是导演，不理解他们看到对味的演员那种心情。对了，报价是多少？”
  “一万三。”CAMI顿了顿说“我的建议是，不去！”
  “CAMI姐，我现在不想听你的建议……”
  “没关系，年轻人都有个叛逆期，虽然你的叛逆期长了点。”CAMI不容分辩地说“价码不是最高的，剧组又名不见经传，你接来干嘛？找不到戏拍？你现在出去兜一圈，会没有人找你？你能保证你拿了这点钱就能得到经典？”
  “年轻人，要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她用一句名言做了结尾。
  林啸在电话那边头痛地摁了摁太阳穴，有些事情实在不能对CAMI说。他只能坚决地说“CAMI姐，先去看看吧，这部片子真的很不错。”
  “还没拍就不错了？我说你胳膊怎么老往外拐！”
  谈话在并不惬意的气氛中结束，不过这不妨碍第二天CAMI和林啸一起去谈合约。
  合约是和经纪人谈的，当事人也要在场。
  为了表示诚意，佀海严和丁嘿亲自来到了华夏。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首先，经纪人一方要看剧本，看适不适合艺人出演。第二，要看“牌”，看有没有大牌，能不能托出自己的艺人，或者让自己的艺人不要被别人盖。第三，要看各种待遇，签约金，剧组福利，工作日期。第四，才是确定档期。
  还有最后的，艺人跟进的后续发行，电视剧需要什么渠道发行，准备冲什么市场。这些都是考量的关键。
  林林总总算下来，起码有七八条。
  CAMI作为曾经的金牌经纪人，自然是毫不含糊的，因为林啸是主角，自然拿到的是全部剧本。
  她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就明白这是披着刑侦剧外皮的伦理剧，一般来说，这种剧没有大错，但是对演员要求比较高，伦理剧大多是以演员的个人魅力来吸引人的。
  但是紧接着第二条，就让她脸色不好看了。
  “孙丽？”她疑惑地看着上面的名字，以咨询的口气问。
  丁嘿和佀海严咳了一下“新人，很有潜力。”
  “文工团？选秀出身？海润演艺经纪公司？”CAMI玩味地说“不是科班出身，只是在部队受过几年不正统的演艺培训，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公司出去的人都比她强。”
  林啸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种话放到以后几年去说，恐怕立刻有人送她一栋楼。
  丢过来的板砖足够她盖几栋楼的了。
  “玉观音剧组不会是想借着我的艺人去捧新人吧？”CAMI尖锐地说。
  “绝对没有！”丁嘿连忙摆手“我们认为她能够演绎好安心这个角色。”
  “能演好这个角色的人不少吧？”CAMI笑道“赵微不是更适合？”
  谈判就是这样，一层层地扒，一个疑点都不放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艺人抬身价。
  一部戏高了，下部戏只会更高，这是业内铁则，没人会去破坏，这等于挑战整个演艺圈的秩序。
  丁嘿和佀海严显然不是CAMI的对手，他们来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两人尴尬地笑了笑，还不等他们开口，CAMI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投资不到六百万？”她警惕了起来“你们就用四十万来聘请一个演员？”
  “你们能保证剧组顺利杀青？”
  这个问题，两人再也绕不过去了。
  沉默了几秒，佀海严苦笑着开口了“这也是我们来的原因。”
  CAMI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这么说，你们报的是虚价？你们就不怕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燕小姐！我们是很有诚意拍这部片子，也很有诚意邀请林先生，你不用怀疑！”丁嘿受不了这种刺激，马上反驳道。
  “虚价的诚意？全新人的诚意？”CAMI把剧本放到了桌子上“如果这就是你们的诚意，我是不会同意我的艺人接这部戏了。”
  “漏洞太多，几乎无法完成，两位认为光凭诚意就能拍好一部戏？”
  “艺人也要赚钱，我也要赚钱。拍电视不是慈善事业，这个片子，我恐怕无法答应。”
  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两人，缓了缓口气“本来，我是想提到一万五的，但是，你们连一万三都很紧张，根本没有丝毫提价的可能。说实话，剧组本身也存在一些问题。这种戏靠的是演员和导演的功力，两位现在的名声，我实在不敢赌这部戏的收视。”
  “丁导和佀编认为合理的价格是多少？”一直没说话的林啸忽然开口了。
  这部戏，他不可能不接，不仅拉上了孙丽这名日后红遍两岸三地的“熹贵妃”这条线，电视剧本身的质量也无可挑剔。
  可以说，一批新人爆发出了自己都想不到的潜力！
  两人的目光亮了一下，但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八千。”丁嘿叹了口气说，他也知道，这个价格对方不可能答应。
  来之前，他们还抱着期望，但是CAMI针针见血的问题，他们根本应付不了，因为剧组本身情况就是如此。
  八千。林啸暗中点了点头，他对价格并不是十分在意，孙丽十年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