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白寒 更新:2022-08-03 17:07 字数:5181
他不值得,他其实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好男人,他很坏,很冷很硬,他会伤害她。
他想著,却愈跑愈快,几乎破了大学时跑百米的速度,当时他可是剑道社第一把交椅,是运动奇才。
他以为经过长久的岁月,他已经老了,跑不快了,不料真的飙起速来,竟也能与风相争。
他飞过庭园,在大门外拦住向晚虹,她正倚著围墙静静垂泪,一见到他,震撼不已,急忙撇过头,拭干颊畔泪痕。
他怔望著她仓皇的举动,胸口绞拧。
半晌,她才转过秀颜,瞠圆一双染红的眸。“我警告你,我姊姊马上就来了,她只是跟我姊夫说几句话而已,很快就出来。”
“我知道。”他黯然。“我也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你、你想说什么?”她戒备地瞪他,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
这么怕他吗?
魏元朗掐握掌心,全身无奈地紧绷——别说她了,就连他,也厌恶自己。
“晚虹。”他轻轻唤她,嗓音是连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沙哑。“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她一愣。
“我跟你道歉。”他苦涩地低语。“我刚才不该那样责备你。”
她愕然颦眉。
“我刚刚……是有点失控了,因为你嘲笑我口是心非,说我跟亚菲……其实我们并没有旧情复燃。”
“你们没有?”
“没有。”
她怔住,傻傻地望著他。
那模样,就像一只曾经受人欺负的小白兔,不敢相信人的温柔,怀疑他是作弄自己。
他的心更痛了。“晚虹,你让我很苦恼。”
她惊颤。“我让你苦恼?”
“自从认识你以后,我的生活大乱,我不喜欢这样子,我很满意原本的生活,我觉得我很快乐。”
“你的意思是,我让你不快乐?”她颤声问。
不是不快乐,只是……他叹息,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一个男人的世界忽然天翻地覆的可怕。跟她在一起,就好似坐云霄飞车,他永远料不到下一刻会往哪个方向震荡。
“你宁愿从来不认识我吗?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她固执地追问。
他顿时有些无助。他是这样想的吗?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或许吧。”
她倏地凛息,连最后一丝血色也从颊畔褪去,雪白的脸蛋宛如最剔透的冰雕,藏不住透彻的痛楚。
“你……你以为只有你的生活被搅乱吗?我也是啊!”她嘶哑地呐喊,一字一句,都敲进他心坎。“你知道我上回的演出有多糟吗?知道剧团的伙伴把我骂得多惨吗?知道底下有多少观众在偷偷笑我吗?他们有很多都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全都看到我出糗了!”
她出糗了?有那么严重吗?
他愕然。“你只是忘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据礼哲转述,她那晚的表演还是很不错的。
“你根本不明白,重点不是那个,重点是台下的观众几乎都是你的朋友!”向晚虹绝望地瞪他,为何他不懂,她最不愿的就是让他和他的朋友们瞧不起自己?
为何他不懂,虽然她总是笑笑的,一副很开心、很活泼的模样,但她也有不快乐的时候,也识得忧伤的滋味?
为何他不懂,其实她也担心自己配不上他,也怕自己站在他身边,画面很不协调,她很清楚,像他这样见过世面的优质熟男,不会看上她这个莽莽撞撞的年轻女孩。
他以为,她不懂吗?
她只是……假装而已,假装自己与他的距离没有那么长、那么远,假装自己有一天可以追上他,与他并肩同行,她只是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无法不经过任何努力就放弃。
就算是徒劳也无妨,就算惹恼他也在所不惜。
可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直痴缠著他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只会令他更讨厌她,她知道,她懂的……
“你不用紧张,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了。”她咬唇,将所有的哀伤冰封在内心最深处。“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蹙眉,凝望她的眼潭隐隐浮过一丝痛楚。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同情我吗?”她讥诮地扬唇。“你错了,我不必你同情,其实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他骇然一震。“你说什么?”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回她再演不好,就没法在他的人生舞台上潇洒退场了,她希望他记得她下台的身影是美丽的,不拖泥带水的。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向晚虹深呼吸,骄傲地抬起下颔。“我只是揣摩角色而已,因为我下部戏要演的就是一个暗恋老板的OL,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而已。”她顿了顿,学著满不在乎地冷笑。“我没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只是揣摩角色,你懂了吗?我其实是在演戏。”
对,她只是在演戏,她告诉自己,只是演戏而已。
魏元朗默然,深深地望她,良久,才沙哑地扬嗓。“你是说,这些日子来,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揣摩角色?”她拉他一起坐上云霄飞车,将他的世界闹得天旋地转,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结果,只是一场即兴演出的恶作剧?
“没错。”她暗暗咬牙,不许自己的嗓音有些微颤抖。“我演得好吗?骗倒你了吧?就连现在这样对你发飙,也是戏的一部分,你明白吗?”
他黯然无语。
为什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演得不够好吗?骗不过他吗?
“我没喜欢过你。”她一字一句,说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而且我要谢谢你,因为你陪我演了这一场戏,让我明白自己缺少了什么,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以后当我遇到那个值得我爱的男人时,我会更懂得该怎么好好爱他。”
“你会……好好爱他?”他沙哑地问,声嗓似是压抑著什么。
她点头,又强调。“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好好爱我。”
魏元朗闻言,忽地淡淡地微笑了,他闭了闭眸,品味喉间那猛烈窜上的、浓涩的苦。
“你是不是不相信?”她颤声问。
他怎会不相信?他太相信了,这样的她,值得任何男人全心全意地呵护。
“我相信。”他真诚地低语。
她眼神一变,蓦地撇过头,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再望向他时,已是一张清甜笑颜。
“拜拜,魏元朗。祝你幸福!”即便一颗心教他伤透了,血无声地流,她仍是笑著祝福他,笑著走出他的生命。
他目送她的背影,心脏狂跳,有股强烈的预感,今日她这一走,他永远不会再见到她。
他可以恢复原本平静的生活了,不会再有人不请自来地闯进他屋里,也不会再有人总是用一双无辜的眼,看透他的心。
不会有人强拉他去学直排轮,也不会有人可笑地说要把清风明月送给他。
不会有人左一声嫌他太严肃,右一声笑他是个老头,不会有人逗他闹他,把他气得风度尽失。
她走了,不会再回头,她将永远离开他的世界。
与她的这盘棋,已经下完了,她喊了“将军”,掐住他的喉。
他认输了,不认输不行,棋局至此,没有他耍赖的余地……
“向晚虹!”晚风,送出他声嘶力竭的呼唤。
她听见了,却不肯为他停留,继续前进。
他追上去,心韵和著风鸣,激烈地在耳畔震响,他猛然抓住她,将那纤巧的身子紧紧揉进怀里,占领她的唇——
第九章
吻,是细细地啃咬她的唇,舌尖舔吮过每一分最细微的纹理,吻,是男人贪婪地需索,女人半推半就地奉献,吻,是彼此相斗,缠绵到底,最后一起沉沦于波涛诡谲的情海里。
他陷进去了,不想、不愿、不甘,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爱神来敲门。
他陷进去了……
“你、这算什么?”长长的纠缠过后,她娇喘微微地推开他,在情欲的涛浪里,挣扎求生。“你、你在同情我吗?我说过了,我没喜欢你,我只是在演戏……”
大手蓦地掌住她脸蛋,他再次吻住她,一口一口,吞下她的倔强。然后,那墨幽的眼潭,深深地、深深地囚住她。
“什么是戏,什么是真心,你以为我蠢到分不出来吗?”他沙哑地低语。“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刚刚跟我说那些话时,心有多痛吗?你的心在流血,而我就是那个害你受伤的人,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一点吗?”
她怔望他,明眸静静地染红。
他探出拇指,怜惜地抚过她轻颤的眼皮。“如果你以为你的演技好到可以骗过我,那你就太瞧不起我了,向晚虹。”
“那……你可以假装看不出来啊!”她哽咽,很不服气。“干么……要点破?”
“没错,我是可以假装,假装你真的没有爱过我,我也不曾辜负你。”他叹息,又轻轻地啄了下她的唇,双手松松地揽住她后腰。“我很坏的,晚虹,如果我想装,是可以云淡风轻地当一切没发生过,我比你多了十年的人生历练,演戏的技巧或许不会输给你。”
“那你怎么不演?”她懊恼地瞪他灼灼发亮的眼。
“还用问吗?”他又叹息,很无奈,又难掩几分自嘲。“因为我不想演,因为我不想以后再也看不到你。”
这什么意思?
他看得出她正以那漫著迷离水雾的大眼睛问著他,她颤栗著、慌张著,又期待又怕受伤害。
她不敢相信他,不敢轻易相信他的表白,她怕一切只是自作多情。
他毕竟是伤了她了,她的伤口,正剧烈抽痛著……
魏元朗倏地凛息,心也跟著揪紧了,他展臂将那纤细的娇躯收揽进怀里,呵护著。“对不起,晚虹,其实我是……爱你的,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我其实早就爱上你了。”
“你……骗人。”她呜咽著抗议,脸蛋埋在他胸前,泪水烫著他搏跳不止的心脉。
“我爱你。”他坚定地重复,一次又一次。“我爱你。”
“你骗人!”她还是不肯相信。“你明明讨厌我的……”
“傻瓜。”男性的气息暧昧地在她耳畔吹拂。“我如果真的讨厌你,你不会有机会接近我。”因为他会拒她于三千里之外。
“可是……”她扬起脸,泪眼迷蒙地望他。“你每次见到我,好像都很不开心。”
“我如果不开心,又怎么会舍不得对你冷漠?”他幽默地点了点她俏挺的鼻尖。“我可以不理你的,可我每一次,都像个傻瓜似地被你牵著鼻子走。”
“你哪里傻了?”她抡握粉拳,轻轻捶他胸膛一记。“你最坏了!”
他朗声一笑。
她睨他,粉唇娇嗔地嘟起,他看著,又爱又疼,忍不住张口攫住,温存地蹂躏著那好软好软的两瓣唇……
“魏元朗!你在对我妹做什么?”
骇厉的惊呼忽地剪破夜幕,他震住,尴尬地抬头望向勃然大怒的向初静,她咄咄逼人,气势犹如战争女神,准备为保护妹妹而奋战。
“晚虹,过来!”向初静命令妹妹。
向晚虹被姊姊撞破桃色场面,羞得粉颊染霜,她想退离魏元朗怀里,他却不肯放手。
“告诉你姊,你今天晚上要跟我在一起。”他俏声诱惑著。
“不行啦!”她窘迫地摇头。“我姊在生气,而且她好像跟我姊夫吵架了,心情很不好,我不能不管她。”
“可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等我先跟我姊谈过好吗?”她安抚地对他微笑。“我会打电话给你。”
“那好吧。”为了展现大男人的风度,他固然失望,也只能点头答应,目送她们姊妹俩手牵手离去。
别让我等太久啊!姑娘。
他在心底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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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让他等了很久。
也许并不能算太久吧?也许短短几个小时,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对今夜的魏元朗而言,却好似过了孤寂的百年。
他不能定心,甚至不能在屋里等待,他宛如一只无头苍蝇,漫无目标地在夜色里打转。
他像个傻瓜,一个为爱痴狂的傻瓜。
他抬首,仰望著天空那一弯比剪子还锐利的月牙,月牙勾著他的心,咬著、啮著,他胸口很疼,很痛,却是一种温柔缠绵的疼痛。
是甘愿的,认命的,献出自己的心,受情爱折磨。
他看著月亮,想著那夜在屋顶她说要送给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