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白寒 更新:2022-08-03 17:07 字数:5192
“怎么不喝?很好喝的,放心吧,不会毒死你的,我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你喝喝看嘛!”
他怔望著她漾著甜笑的脸蛋,看她在夜幕里璀璨星亮的眼——她总是这么爱笑,这么快乐,她难道不觉得他对她太过冷淡?
他默默将唇靠近杯缘,啜饮一口。
“怎样?好喝吗?”她期盼地望他。
他品味著,香浓的液体暖了他的喉,也暖了他的心,还有一丝薄薄的酒气,教他莫名地,似有些醉了。
他是否脑子有些不对劲?竟在这午夜时分,在公司的屋顶上,和一个仿彿永不知愁的年轻女孩对坐喝奶茶。
“看,月亮!”她忽然热切地指向天空。“被云遮去一半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好伟显得更亮了。”
他跟著抬首仰望昏黄的新月,是亮了点,还是暗了点?坦白说他分不出来,但也许是胸怀正懒洋洋地舒展著,他觉得今夜的月色似乎美得异乎寻常。
“你生日有什么愿望?”她问他。
她问这做什么?不会又要他许愿吧?他微笑喝奶茶。“我没什么愿望。”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她不信。
他摇头。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愿望可多了!”她挥挥手。“我呢,希望这次剧团的演出成功,希望很快又能出国旅行,下次我想去吴哥窟,你去过吗?听说那里的雕刻很壮丽,我想躺在很高的山上看星星,想喝透心凉的雪水,想坐在樱花树下唱歌……”
她喃喃念著自己的心愿,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魏元朗好笑地听著。
毕竟是年轻女孩啊!灵魂还驿动著,不甘心在某处长久蛰伏。
她发现自己数不尽愿望,忽地吐吐舌头,笑了。“我很贪心,对不对?”
“你不贪心。”他温声低语。“你只是年轻。”年轻的女孩是有权利作梦的。
她眨眨眼,凝望他眼底闪烁的笑意,胸口蓦地一融,甜甜的,又酸酸的,百般滋味杂陈。
两人静静地喝完一壶奶茶,夜深了,温度渐凉,两人捧著空茶杯,谁也舍不得开口说要走,最后,还是魏元朗先寻回理智。
“我送你回家吧!”
“嗯。”向晚虹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坐他的车回家。临下车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央求。“魏元朗,你来看我演戏好不好?”
“什么?”他一愣,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深深地望他,嗓音沙哑。“我在想,你不喜欢平常的我,说不定会喜欢舞台上的我,也许我的表演会让你很心动。”
他蓦地扣紧方向盘,良久,才涩涩地扬嗓。“就算我喜欢你的表演,又怎样?我喜欢的不是你本人。”
“我的表演就是我的一部分啊!舞台上的我,也是某部分的我。所以如果你喜欢我的表演,也许有一天,你会真的喜欢上我。”她笑笑地猜测。
为何她就是不肯放弃?他无奈地叹息。“晚虹,我说过了——”
“你想说我们不适合,对吗?”她聪慧地打断他。“你不用一再一再地重复,因为我不相信,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我就不放弃。”
他凛息,望著她唇畔坚定的微笑。他究竟哪一点值得她如此眷恋?
“魏元朗,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她慎重地宣示。这是她最后的赌注了,除了这样,她不知还能怎么做。“哪,这张票给你。”
将票递给他后,她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开门下车。
他惘然目送她,一股焦躁的波涛在胸间翻涌,他克制不住,扬声喊:“等等!”
她凝步,回眸。“什么事?”
什么事?他沉郁地望她,喉头干涩,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唤住她。“呃,礼哲说你们还有很多票没卖掉,你打算怎么办?”
“你在替我担心吗?”她甜甜一笑。“我会再去街头试著宣传看看,也许有人愿意买。”
也就是说,她还要继续发传单?
“给我吧!”大手探出车窗,摊开掌心。
她愣住。
“剩下的票,我全买了。”他解释。“我会把这些票送给我朋友,邀请他们去看。”她不是说希望这次剧团演出能成功吗?至少,他可以替她实现这个愿望。
“你真的要全买吗?”向晚虹惊呼,俏脸绽亮,与月华相映成辉。“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她轻巧地奔向他,啄吻他脸颊。“魏元朗,你真的是一个很棒、很棒的男人,我很高兴自己喜欢上你。”
满蕴柔情的蜜语,轻轻地、不著痕迹地,牵动魏元朗内心深处那根弦。
她很高兴自己喜欢上他?即使他无法回报也无妨吗?
他瞠瞪她,却在她清澈见底的眼潭里,看到了执著不悔的爱恋,他顿时断了呼吸,如一座遭魔法施咒的雕像,凝坐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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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当晚,竟然座无虚席,所有票都卖出去了,好多观众都是剧团成员想不到的熟男熟女,穿著入时,一个比一个有品味。
大伙儿都乐翻了,猜测他们从何而来,只有向晚虹知道,这些都是魏元朗的朋友。他果然说到做到,把他的朋友都请来看了,也得像他那样的好人缘,才有这种号召力。
只是她偷翻起舞台帘幕窥探半天,却迟迟不见她最希望看到的他。
怎么他还不来呢?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她心神不定地等著,剧团同伴们在她身旁匆匆来去,紧张万分地准备上戏,唯有她,呆站著。
拜托拜托!他一定要来。她在心底默默祈求。她希望他能喜欢她的演出,她会尽全力表现,让他看到不一样的她。
蓦地,一道熟悉的身影攫住她目光,她快乐地奔下舞台,朝那人招手。
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向她,落定她面前。
“礼哲,你来了啊!”她喜悦地扬唇,左顾右盼。“魏元朗呢?他在哪儿?”
纪礼哲若有所思地望她,好片刻,沉声开口:“他不会来了。亚菲发烧,他去她家照顾她了。”
“什么?”她愣住,一时无法消化这个讯息。他不会来了?不来看她演戏?
纪礼哲忽地重重叹息。“晚虹,我知道你很喜欢元朗,但我劝你还是死心吧!你们真的不适合,元朗跟亚菲才是天生一对。”
她震颤地望他,脸色刷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是为你好。”他蹙眉低语。“晚虹,你听我说,元朗跟亚菲以前很相爱的,这么多年来,元朗之所以一直不谈恋爱,我想也是因为他还牵挂著亚菲,所以——”
“你、你别说了!”她惊慌地打断他。她不要听,不听这些奇怪的流言蜚语,虽然,她早隐隐猜知——
“快开演了,我得去准备了!谢谢你今天来捧场,我们的演出,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语落,她匆匆鞠躬,匆匆旋身,飞奔的倩影宛如在逃避著什么可怕的庞然大物,不许它吞噬自己。
纪礼哲黯然目送她,许久许久,又是一声悠然长叹。
他真厌恶自己,为何要扮演这种摧毁女孩子梦想的狠角色?
只是,为了另一个永远将心事密密藏住的女人,他不得不这么做——
第八章
“好多了吗?”
魏元朗柔声问,将热热的姜汤盛入碗里,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叶亚菲。
她怔怔地接过,让汤碗温暖自己冰凉的掌心。“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是礼哲告诉我的。”他解释。“他说你已经连续烧了两天了,一直不退。”
“我已经好多了。”她喃喃低语,慢慢喝了一口姜汤,脑海不由得浮现一张愤慨的脸孔,以及他沉痛的疾呼。
想要什么,就勇敢说出来!你以为这样傻傻地逞强,白马王子就会发现你的心意吗?
所以,他才将元朗叫过来吗?他要她对元朗说出真心话?叶亚菲茫然思索。
“你怎么了?”魏元朗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关怀地望她。“是不是头很痛?还很不舒服吗?”
她摇头,又啜了口姜汤。也许,她真的该说出来……
“元朗。”
“嗯?”
她无助地望他,她能在会议桌上面不改色地与最机车的外国客户以英文谈判,却不敢问这男人还有没有一点点在乎自己。
“你觉得十年,很长吗?”会不会长到无法让两个曾经相爱的人破镜重圆?
他默然。
叶亚菲悄悄咬唇。她不晓得他是否明白她话中暗示,又很怕他真的听出来。
“十年,够长了。”良久,他终于黯然扬嗓。“足够发生许多事。”
“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颤声问。
“好的、坏的都有。”他若有深意地低语。“十年,够一个大男孩长成男人了。”
所以,他已不再是过去的他了吗?所以,这样的她已经无法打动他了?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姜汤碗,好似要将那暖意渗入微凉的心房。“你喜欢那个女孩吗?”
他倏地一震。“谁?”
“你别装傻。”她涩涩地抿唇。“我说的是向晚虹,你的小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飞快地驳斥。
太快了,快到她怀疑他是因为心虚。
她眸光一黯。“今天她的剧团不是有演出吗?你不去看可以吗?”
“我已经请礼哲代我向她道歉了。”魏元朗沉声回应,她听不出他语气里是否藏著一丝遗憾。
她凝望他紧绷的侧面,猜测他的心思。为了来探望她,他宁可错过那女孩的表演,是否表示他比较在意她这个前女友?
“元朗,你不怕她难过吗?”她试探。“她今天见不到你,一定很失望。”
“嗯,大概吧。”他垂眸,眼神似有些沉郁。
她胸口一拧,豁出去了。“你坦白跟我说,你很喜欢她吧?”
他又是一震,眉宇揪拢。“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跟她有可能?她的年纪差不多就跟我们当年分手时一样大。”
“也就是说,你跟她的年龄差距,也有十年。”她幽幽地接口。
她和向晚虹,与他的距离都是十年,也许她们的起点是平等的,也许,她还有与那女孩一较高下的机会。
她忽地淡淡一笑。“元朗,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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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菲跟你说了什么?”纪礼哲问。
魏元朗默然不语,把玩著酒杯,望著不远处正和几个外国贵客聊天的叶亚菲。
这天,一个重量级的水墨画大师在家开寿宴,广邀亚洲各地艺文界人士,虽然两个男人从事的都是最冰冷的科技业,跟艺文完全沾不上一点边,但由于叶亚菲的关系,两人也接到了邀请函。
因为公司赞助的展览馆,将为这位水墨画大师特辟一个专门的展厅,叶亚菲最近跟大师的互动十分热络,就连此次寿宴她也几乎算是半个主人,忙里忙外,如花蝴蝶似地四处做公关。
趁她不在,纪礼哲抓紧机会,向好友套话。“你那天去探望她,她应该有跟你说些什么吧?”
“她的确跟我说了一些话。”魏元朗深沉地颔首,收回视线。
“她说什么?”纪礼哲追问。
“她说什么,你不是早知道了吗?”魏元朗语气微噙几分揶揄。“是你鼓励她跟我说的,对吧?”
纪礼哲一窒,迎视好友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苦笑。“好吧,看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他顿了顿。“那结果呢?你怎么回答?”
“我怎么回答,她没告诉你吗?”
“我怎么可能问她这个?”纪礼哲皱眉。“她很骄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她的表白是被接受或拒绝了,都绝不可能让第三者知道过程。
魏元朗静静注视好友,微微一笑。“你很了解她。”
“最了解她的,应该是你吧?”纪礼哲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们都十几年的交情了,还谈过一场疯狂的恋爱。”
“是啊,我们的确深爱过。”魏元朗深思地颔首。他想起那天,在公园里,他与叶亚菲合唱著两人都很喜爱的英文老歌,当时,他真的很快乐,好似回到那不知忧愁的过去。“我承认,有时候我回想起过去跟亚菲那段恋情,会有些小小的遗憾,但,也就这样了。”
这样是怎样?
纪礼哲听出不妙的苗头,胸口一震,愤慨地眯起眼。“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拒绝她了吧?”
他没答腔。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