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2-08-03 16:54      字数:4729
  “嘉嘉,你搞混了,你该是喜欢女孩的,不要让曾经所处的环境改变了你的想法和性格,我是你爹,我宠你疼你包容你,都是因为我是你爹。”唐子傲拉过他的身子,揽住他瘦弱的肩膀,和声细语的教导。
  “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爹。”
  唐子傲的手一抖,从千嘉肩膀上滑落,嘴唇动了一下,然后,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要责问为何不当我是爹爹,还是要问他不将自己当爹爹,那么这么多年的亲近究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
  空气似乎开始凝滞不动,两人都静悄悄的,就连千嘉都不敢说一句话,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道呼吸声,一个绵长中带着焦躁,一个急促中带着慌乱,一起一伏,一高一低,千嘉似乎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揽住唐子傲的腰部,把脸埋进他胸口下方:“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不想认你当爹,我是想让你当疼我爱我一辈子的人。”
  “你还小,分辨不清,你受到那里的影响太重。”唐子傲叹气,试图推开他。
  “我不小,我十五岁了,还有半年就要十六岁了,我以前告诉过你的,可是你不听。”千嘉委屈的抱怨:“我不是受到七雅楼里的影响,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心跳的厉害,喘不过气,像要死了一样,浑身没力气。”
  “你……”唐子傲近三十年的人生经历过许多的风雨和磨砺,不管是哪一种,他纵使被压迫的沉重不堪,却从来都是冷静分析,着手解决,可是,第一次,他有了无处施力的感觉,忽然有种莫名的烦躁,想丢开,想逃避,想远离这些。
  对于这个孩子,总是希望能给他更好的,以此来弥补那么多年的亏欠,但这种情况却是他始终料不到的,他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个孩子不是撒娇不是耍赖,而是存了别的心思。
  唐子傲站起,眼中光芒一敛,神色沉静的吩咐:“好好休息,等下春巧就会送饭来,你一个人吃吧,什么时候想通了,觉得自己这些话说错了,就什么时候告诉人通知我一声,我就会回来。”说罢,硬硬掰开千嘉抓住他衣角的手,大步迈出房间,步子坚定又踏实。
  房门关上的时候,千嘉才反应过来,从床上爬下去,跌跌撞撞的打开房门,来到院门口,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守在门口,双臂一伸:“少爷,请回屋。”声音不容拒绝。
  “我去找爹。”千嘉推打着二人的胳膊,看着还在长廊上往前厅走去的唐子傲的身影,焦躁不安的喊着。
  “少爷,请你回去。”两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铜墙铁壁一样的身姿始终撼不动分毫。
  “爹爹……爹……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承认错误的,我没错,错的是你,你不明白,你也不敢明白,你就是个坏蛋,是个懦夫,是个怯弱的窝囊废!”
  千嘉眼看着唐子傲越走越远,而眼前两人就是不肯挪动脚步,干脆撕开嗓子,趴伏在两人树干一样的胳膊上,用力抬头朝他消失的方向大声怒喊,几乎,口不择言,想到什么就喊出什么,完全不顾及别人听见有什么反应。反正,他知道,唐子傲那么好的功夫,这么点距离,这么大声音,他绝对是能听见的。
  那道身影一个拐弯,已经消失,原本就空旷寂寥的唐府,更是显得空荡,千嘉挂在两人胳膊上,恶狠狠的骂完后,觉得一股股强烈的酸楚感不停往鼻头和眼睛上翻涌,他默默的离开两人,转身回了房间,安静的关上了房门。
  很快,春巧送饭来了,进来就看到躺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千嘉,她理所当然认为是父子两之间在闹别扭,劝慰了几句,要他认个错,可是千嘉始终不吭声,就连饭也不吃,闷着头只管睡。春巧无奈,那饭菜只得摆在桌上,走出房间,期望他自己一个人能吃下去。
  午饭自然是没有吃的,千嘉睡了一个下午,朦朦胧胧醒来时,天际开始发黄发红,大约是黄昏。他呆呆的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着桌上染了一层淡黄色光芒的饭菜,一块块原本就诱人的鸡肉丁上,更是油光发亮,嘴里一阵口水上翻,千嘉立刻起身,走到桌边,都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盘子碟子里的东西扫到地面上,劈里啪啦,一阵脆响后,看着跌落在地面上跟泛起的一层泥土和破碎的碗碟混在一起的饭菜,他轻吐一口气,放松的往后退了两步,重新爬回床上,按住咕噜噜响个不停的肚子,扯过被子,继续睡。
  而外面,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黑色的影子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不见。
  晚饭,也是春巧送来的,她推开房门,看到地面上一片狼藉,心疼的数落着千嘉,自然不是心疼饭菜,是心疼他不爱惜自己不知道吃饭,拿起扫帚和簸萁,她将地上的脏污都打扫干净,洗好手,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一碗清淡的小米粥,两样小菜,几个肉馅的馅饼,还有一碗白米饭。
  千嘉是饿的,可是眼睛总是淡淡扫了一眼,对春巧点点头就让她回去就行了。
  春巧无法拒绝,她也没有得到谁的吩咐说是要硬性给他灌食,只能走到千嘉身边,好好的交待一番,让他一定保重身体。千嘉重重点头,答应的爽快,哄骗着犹豫不决的春巧走出房间。
  天色黑下来时,他的肚子饿的一抽一抽的疼,香气似乎空前的浓烈,即使把被子捂紧了,那饭菜的味道仍旧无孔不入,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和胃部。
  无奈之下,只得故技重施,起身,将那些碟碟碗碗都扫到地面上,既然打定主意不吃了,干脆就毁了它,免得一直想着,一直闻着,一直犹豫着,这样是不对的,千嘉告诉自己,既然打算好要跟爹爹在一起了,那么这么点小小的牺牲都做不到,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决心,更何况别人?
  咕噜噜,肚子的响声一下比一下响,抽搐般的疼痛,浑身也虚弱无力,仅仅只是把东西扫到地面上,千嘉就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被消耗到极点,微微抖动着,蜷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
  拒不认错
  第二次,在离开七雅楼后,这是第二次没有跟唐子傲睡在一起的夜晚,第一次的时候,还是刚回来没多久的日子,那个时候,唐子傲丢下一柄剑,然后自己抱着剑守在大门口,一直等着。
  这是第二次,却有了比第一次更加恐慌的心情,那个时候的害怕和不安是知道他会回来,知道他只是暂时离开的失落感导致的,而这次,是无法确定无法感知他的想法而产生的空前的恐惧感。
  千嘉一夜都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像是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囚禁了自己十多年的小院,觉得四处都是冰冷的,明明已经天气开始转暖,可是蜷缩在暖暖厚厚的被子里,却冻的直打哆嗦,他觉得也许睡着会好一些,可是意识混乱,景象不停跳转,一会看到七雅楼里的那个葡萄架,一会看到凝珀吊死在房间里的尸首,一会又看到琉璃杯刘师傅处罚而用绣花针扎指甲的样子,一会又看到挂牌那夜,吓的四肢发凉的自己被揽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胸口,那一抬眼,就撞进了那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再也拔不出来。
  还有娘,还有千翔,甚至还有二皇子,太子哥哥,等等,所有曾经记在脑子里的那些人物和景物,都像唱戏的一样,不停反复轮回,脑子里整个乱哄哄的,怎么也静不下来,想睡着,根本不可能。
  千嘉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触摸不到一块温暖的角落,他觉得寒气一丝丝渗入体内,从皮肤,一直钻进血肉和骨脉里,冷的他牙齿都发颤,咯咯的直打架。
  他很想喊一声,喊爹爹也好,喊唐唐也好,跟他说,自己错了,那他肯定立刻出现,然后脱掉外衣进到被窝里,他身上总是很暖,所以只要他进来,依偎在他身边,那么这股让自己无法忍受的寒气肯定会立刻被驱散。可是,千嘉闭紧嘴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喊,不能说,他没有错。他如果承认了这个所谓的错误,那么这一辈子就仅仅限于这么几个夜晚的依偎,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总是会有被丢开会被遗弃的时候到来的,或许是因为某个女人,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他告诉自己,只有让他承认了,接受了,才可以永远的享受着他的温暖和依偎,才可以让自己放纵的享受和依恋,不用担心被丢开和放弃。
  只要坚持就好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跳舞,练琴,写字,甚至是后面被插 入那些不喜欢的硬邦邦的玉具,这些完全看不到温暖和美好的事情都能忍受,那么为何这个明明拨开阻碍,前面就是想要的一切的美好时,自己不能忍受了呢。可以的,千嘉告诉自己可以,他只不过是享受太久了这些宠溺的呵护,所以才会连这么点折磨都觉得太过痛苦,以至于都快要忍受不了。
  等到天一点点发亮时,千嘉听到远处的鸡鸣声,还有武场里闹哄哄的打斗声,风过竹林的沙沙声,甚至还有千翔练剑之时的破空声,他觉得什么都听得非常清楚,包括一下下的心跳声,都在耳边响个不停。
  转头,外面淡淡的光亮透过稀疏透薄的窗户纸射进房间里,千嘉静静的呼吸着,他觉得,唐子傲就在附近,他在看着自己,在等着自己屈服,在等着自己认错,他也许,比自己更要着急。
  所以,自己不能急。
  闭上眼睛,只要这么躺着就行了,千嘉安静等待,不知过了多久,轻巧的步子挪过来,是娘的声音,她温婉的对着两个侍卫打招呼,然后推开房门走进来,从食盒里端出来熬好的那碗药。
  “咦,你爹爹不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娘疑惑的问。
  “娘。”千嘉喊,觉得喉咙里堵的慌,水汽死命的要从眼眶里往外挤。
  “怎么了,这是?”薛婉仪看到他,大眼睛下,那一道淡青色的痕迹很是明显,看来昨晚睡的不好,心疼的走到床边,伸出拇指指肚细细揉搓在那里。
  千嘉狠狠吸了几口气,把泪水憋回去,抱住薛婉仪的脖子,将自己靠在她身上:“娘,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薛婉仪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拍拍他的背,轻声回答:“有过啊。”
  “是爹爹吗?”千嘉闭着眼睛,下巴搭在她肩窝上,费力的问。
  “小嘉问这个干什么?莫不是也有了喜欢的人?”
  “娘先回答我,我才能回答娘,娘告诉我,是谁?”
  “都过去了。”薛婉仪柔声说。
  “我猜不是爹,对不对?”
  薛婉仪轻拍着他后背的手顿了一顿,抽回手:“喝药吧。”
  “娘,为什么你不喜欢爹却要嫁给他?”千嘉由刚才她的反应几乎可以肯定了。
  “来,喝药,这么多废话。”薛婉仪刚才略略的失态早就不见,她点点千嘉的额头,拧了一下他的脸。
  “不喝,娘,今天一天就先不喝了。”转头避开那碗放到了嘴边的药。
  “不喝?”薛婉仪楞了一下,看了看冰冷的被窝和今早就不见了的唐子傲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让爹爹生气了?”
  “不是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喝药,来,喝了。”
  “不喝,娘,我今天就是不喝,除非爹爹来跟我认错。”
  “胡说,哪有父亲跟儿子认错的?就算是你爹爹错了,也没有他跟你认错的理。”薛婉仪坐在床边端着碗,看着这闹别扭的孩子,继续苦口婆心的劝慰着,哪知说了好久,千嘉就是不肯喝这碗药,摆明了就是等着唐子傲先屈服。
  薛婉仪无奈,她看了看已经凉了的汤药,匆匆走出房门,来到了议事的前厅,唐子傲正在里面。几人跟她打过招呼后,她示意唐子傲跟她来到门外,就让他回去劝劝。
  要是以往,薛婉仪自然是知道,唐子傲肯定二话不说,绝对以孩子为前提,任何都可以接受,可是这次听她说完后,竟然站在门口,定在那里不动。
  两人之间素来无话,薛婉仪平素跟他仅有的联系也就只有千嘉,这次看他没有什么行动的意思,心里着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等了好久,直到里面的人出声呼喊,唐子傲才似回了神,对薛婉仪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会让他喝药的。”
  他说了后,薛婉仪放下心后回去看望了千嘉一会,见他精神不好,又开始昏昏欲睡,只得把被子给他盖好,回了自己的房间念经礼佛。
  唐千嘉自然是猜对了,唐子傲这一天一夜比他更不好过,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办好其他事后,竟然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偷偷隐匿在了小院子里,关注着嘉嘉的反应,唯恐他一个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或者是出了其他的事,白天,看着他挥落饭菜,晚上,看他翻来覆去,辗转一夜,唐子傲揪心不已。
  但是,更让他矛盾的是,那个孩子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