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雨帆 更新:2022-08-03 16:54 字数:4760
“你,怎么穿的衣服这么奇怪?”看着那个妇人伤心又失望的低下头,眼泪不停滴落,红衣觉得心里微微有些难过,随即开口问道。
薛婉仪并没有同他印象中见过的女子一般,穿着华丽而妖娆的绸衣,脸上扑着浓重而冶艳的脂粉,如果说只是青楼女子会那般妆容,可是眼前的她,就连最基本的丝绸衣衫,繁复首饰都没有,她只是一声淡青色的布衫,头发挽成一个团髻,用木头簪子固定住,脸上一点脂粉不沾,素丽的容颜,如果不是眼泪不停滴落,甚至有几分高贵庄重和不可侵犯的清高之感。
他只是随意一问,薛婉仪脸上瞬时绽开光芒,欣喜不已,摸上红衣的脸颊,柔声说:“娘从你离开娘的身边那天起,就脱去华贵的衣裳,丢开贵重的首饰,穿上这身素净的布衫,在小院里,日日为你念经祈福,希望你在外面平安不受别人的欺辱和亏待,并有朝一日你爹爹能将你找回来。
哪怕不能归来,也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我告诉佛祖,愿将你所有的苦难加诸到我身上,只求你能平安,我会终我一生侍奉佛祖。”薛婉仪来回抚弄着红衣的脸,似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一遍遍的碰触:“果然,佛祖听到我的话了,你好好的回来了。哪怕让娘亲这就归西,我也愿意。”
薛婉仪声音柔缓,语调轻慢,仿佛怕惊到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她满含微笑,一字一句,低低说出口,宠爱的目光始终看着红衣小小的脸蛋,满腔的母爱溢出,恨不得将红衣抱进怀里,像小时候那般,一刻也不松手。
可是,他对她有戒备之意,薛婉仪想到这个原因,胸中一阵酸楚,她能等的,她不该太过心急。
说罢,起身,柔弱的身姿却有着坚定的力量:“嘉嘉放心,你的身子会好的,娘这就去给你熬些补汤,把你身子好好养回来。你回来了,娘舍不得离开,就让佛祖再给我几十年的功夫,让我看着你,直到你长成大人,再无牵挂的离去。”
“你别……”看着她转身,红衣不自觉的揪住了她的衣角,眼睛闪了闪。
“没事,乖,娘不会走的,让爹陪着你休息,娘去给你熬汤喝。”薛婉仪温婉一笑,拍拍他的手,舒了一口气走出房间,急急的迈着步子,奔出老远才放声大哭。
在这个属于她的小院里,没有侍卫,没有丫鬟,只有自己。她跪倒在门口,双手掩面,一声声凄哀又悲痛的哭声被压在喉咙里,眼泪,更是流的汹涌。
这些年,泪早就流干。可是看到自己孩子被找回来时,那股热流也如涌动的春水,将薄冰破开,奔流而出。
她知道,她痛,唐子傲比她更痛,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么乖巧漂亮,纵然两人无爱,可是对于孩子的爱没有谁比谁少,这些年,他从不曾说,可薛婉仪明白,他在自责,无数次的自责,怪自己功夫不够好,孩子被人抢走,怪自己太没能力,孩子始终找不回。怪他身份太过特殊,导致孩子被人蓄意抢夺。
她能哭,她能喊,可是那个男人自然是不肯的。他的痛他的伤,都放进了心里,默默承受着,对于别人的拉拢示好视而不见,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不能违逆的人。他这些年只在寻找孩子,一日不曾停歇,一日不曾忘记。
既然他不会哭,不肯哭,那么,她替他来哭,他的眼泪她替他来流。
孩子已经找回,薛婉仪跪在地上,放开一切,将多年压在心头的痛,把自己的和唐子傲的泪一起哭出来。
寂静的小院里,不是往常念经礼佛的声音,而是那悲痛中夹杂着欢欣的哭泣声。
声声催人泪下。
“你是谁?”红衣抬头,看着唐子傲。
“我是你爹。”唐子傲回答。
“爹?”红衣显的有些迷茫。
“是。”
“不是,不是爹。”红衣忽然推开他,从他身上跌下,摇着头拒绝。
“是爹。”唐子傲有些不明白这孩子的意思,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自己做爹,可是看他刚刚对自己依赖的样子,又不是讨厌自己。
“你的名字叫唐千嘉,一岁那年被掠走……”
“我不听,你不是爹,不是爹。”红衣捂住耳朵,蜷缩起身子,拼命摇头。
唐子傲素来少语,对于哄孩子,更是不得法门,而如今他连红衣为何不愿认他做爹爹也不明白,对于眼前这个从那么一点就在自己的失误下丢失了的孩子,他是有着满心的亏欠的,尽量柔和的说道:“好,不做爹,不做。”
“不要爹,我要找琉璃,琉璃在哪里?”
唐子傲没有说话,将手放在红衣脑后,避免他撞到床头上。
“琉璃呢,琉璃在哪里?你是把我救出来了吗?那有没有把琉璃也带出来?”红衣急切的询问,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纵然对眼前的男人有着莫名的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琉璃对于他来说,是绝对无法取代的人。
“你放心,有人护着他,我们两个分别带你们两个冲出七雅楼,之后分路赶回,不巧,楚熙所属的区域出了点状况,就带着琉璃先过去了,等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真的?”
“恩。”唐子傲把红衣又拉回来,把被子裹在只穿着亵衣的他的身上。
“那你也要让琉璃吃药,也要好好照顾琉璃,等那边事办好,就要把他接回来。”
“好。”对于他大胆的同自己提意见,唐子傲只觉舒心,眼里闪出微微笑意,把他散乱的头发重新缕顺。
“那,你叫什么名字?”
“唐子傲,你叫唐千嘉。”
“那我叫你什么?”
“随你。”
“我不叫爹,好不好?”
“好。”
红衣放下心来,掀开被子,扑倒唐子傲,把他压到枕头上。
暖暖的被子重新盖上来,将两人遮住,红衣在被子里,揪住唐子傲的衣裳,开心的笑。
外面几道黑影闪过,常文推开门就要大叫,唐子傲随手拿过床边的挂钩,砸在他哑穴上,止住他的叫嚷,抬头示意他们出去说。
常文张着嘴,委屈的眨着眼,指手画脚的被拎着衣领扔到门外。
来到大厅坐下,其中一人回禀:“苏介只是一口咬定是买来的,对于当时是谁卖的,什么长相,哪里人士,他说统统不知,只要我们赔钱给他。”
唐子傲端坐正中,低头沉思:“不用继续问了,以后多派两个人在七雅楼附近,随时监视可疑人员的出入,一旦发现有人跟他联络,立刻跟踪并回禀。”
“是。”
“还有,对于小嘉这些年的经历,你们只管说不知道,剩下的由我来说。”
他并非是在意这些虚名,可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小嘉这些年的经历。
怕有心人四处宣扬,怕有人借此打击,怕人鄙夷唾弃,他可以承受,可以无视,可以不在意,可是,他的孩子还太小,还需要他的保护,他不一定能接受。
更何况,如果是皇家的人为了报复他和薛婉仪而将小嘉掠走的话,这番他的归来,必定会掀起不少风雨。
唐子傲眸子幽深,食指敲打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呜呜呜……”常文蹦跶出来,在他面前红着一张脸,拼命指自己的嘴巴。
给他解了穴,眼看着他就要聒噪起来,唐子傲眼睛一眯,寒光射向他。常文捂住嘴巴,点点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是忘记小少爷还在里面睡着呢,我以后保证不再犯。”说罢,常文非常严肃认真的用手比划着缝衣服的动作,将嘴巴缝死。
“主子,你说小少爷长的真好看啊,比起夫人都要漂亮不少。”
可怜常文只是想说句好听的话,让他多日不曾睡过好觉的主子开心一会,却再次被点了哑穴,顺便赠送了定住身形的。
常文内心嚎啕大哭,不该说漂亮的,瞧他这张臭嘴,小少爷原本待的地方就是那种场所,他这一句漂亮,简直是找死嘛!
午后马场
唐府,碧园。秋日阳光,灿烂夺目,梧桐枫叶,纷纷洒落。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日头不比夏日弱,天高云淡,更是晃的人睁不开眼,薛婉仪依旧一身淡青色布衫,端着餐盘,立在卧房门口。
唐子傲只着中衣打开了门,她点头示意,把碗端了进屋,淡然无波的眼睛在望向床上那个还在沉睡的孩子时溢出丝丝温柔。她小心迈步,拨开他脸上发丝:“嘉嘉,起了。”
唐子傲将衣衫穿好,束起发丝,撩这盆里的冷水洗了脸,端着那碗药坐到床头,拉起红衣靠到他胸前。
昨夜,唐子傲走在从大厅回碧园的那条小道上,听得远处传来急切的奔跑声,还有丫鬟担忧的呼喊。
疾步走过去,夜色朦胧中,红衣只穿着亵衣就跑了出来,白色的衣衫在黑暗中煞是显眼,一脸恐慌,死命咬着嘴唇,四处张望的寻找着。待看到他时,立刻就站住了。
吩咐丫鬟回房,将红衣抱起,在搂住他冰冷发抖的身子时,眉头皱的更深。询问几句,红衣却不说话,揽住他的脖子靠的紧紧的。
无奈,唐子傲只得抱着他回屋,把被子盖好。嘱咐几句后就要离开房间。
红衣抓住他袖子,不让他离开,看着他大睁着双眼,惶惑不安的望着自己,唐子傲只得脱了外衣,钻进被窝,搂着这个孩子沉沉睡去。
红衣闻着难闻的药味,一阵阵冲进鼻端,扭开脸,继续睡。
“喝了,等下带你出去玩。”唐子傲想不到其他哄孩子的方法,只得允诺带他去玩。
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过去,眼前是娘亲,后面紧贴着的胸口是,是唐子傲的,对十二岁,仅仅只待在那个小院里没出过门的红衣来说,出去玩,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闭眼,捏鼻,红衣接过汤碗,咕嘟咕嘟喝下去。
好苦,比以前喝的那个要苦的多,红衣脸皱成一团,薛婉仪拿出准备好的蜜枣,塞了一颗进去,一脸柔和的看着他。
侧着头,后面的人眼里也有着隐隐的笑意,红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坐起来。
薛婉仪看着低头跟自己腰带斗争的红衣,走过去拉开他的手,两只手臂从前面伸到腰后,重新缠了一遍,仔细的把玉制腰扣扣上,接着整理衣领。红衣静静站着,鼻端传来焚烧的香火的味道,素淡而高洁,薛婉仪表情一直都很柔和,除了刚见到自己时哭的眼睛红红,之后就一直是淡淡的,可是那种亲切和疼爱感却时时围绕在他身边。
“好了,嘉嘉去玩吧。晚上跟你爹爹睡吧,如果想见娘,就去最里面那个小院,清园,娘一直在里面的。”薛婉仪给他束好发,拍拍他的头。
唐子傲带着红衣来到一片草场,几个守卫看到他们过来,立刻迎上来。
“找一匹温驯一点的小马。”唐子傲吩咐。
红衣站在他旁边,看着一直延伸到天边的草场,漫无边际。几只马匹,油光彪亮,正恣意奔沓在远处,头上鬃毛随着身体的高低而起伏。草地略略发黄,折射着阳光,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阵风吹过,一股自然的属于大地的气息扑面而来,心里的感觉蠢蠢欲动,红衣抬头,开心的笑起来,牵住唐子傲的手:“我也能骑马吗?”
“能。”
守卫牵来一匹白色的小马,不似那几个那么高大健壮,红衣看着有些不满,脚步迈的也不欢快了:“我不想骑这个。”
“想骑那些高的?过些日子吧,你现在还不会。用这个练习,等你学会,马场里的马随你挑。”唐子傲拒绝。
“那我不骑了。”红衣坐到地上,撅嘴,别开头。
“……”
好一会,听不到后面的人说话,红衣脸色忽的变白,双手揪住地上的草,慌乱的拔着。
他嫌弃自己了?咬着唇,红衣不安,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这人对于自己来说很陌生,可是就是不由自主的想依赖,想撒娇,想任性。
可是,也许,自己做的太过分了?让人厌恶了?
胡思乱想着,一双手伸了过来。“好,我陪你,免的你摔了。”唐子傲抱住他,跳上一匹高大的黑马,单臂搂着他腰,另一只抓住缰绳,轻夹马肚,马儿甩了甩头,迈起步子。
走的很慢,几乎跟散布没什么区别,红衣小声问:“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
“恩。”唐子傲应了一声,大力一夹马肚,速度开始加快,朝着太阳的方向奔跑着,身边,跟着几匹没有加了束缚的马,跑的欢快。
红衣脸色渐渐涨红,一脸兴奋。呼呼的风从身边刮过,将一身热气给吹散,扭了扭身子,想让唐子傲紧紧箍住自己腰部的手松开些,可他却一点不放手。
“松开一点。”红衣回头,在风中呼喊。
“不行,太危险。”
红衣撇撇嘴,只能靠在他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