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蒂帆      更新:2022-08-03 16:53      字数:4950
  小东西说,那个人和他一个长相。
  慢慢的听完了故事的经过,小东西说半个月前,有人指使了人偷走了那个人写了好几年的一本书,然後烧了,千百个竹简,汇聚无数心血,就那样付之一溃。
  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刀滑过,只是滑过,就是隐隐作痛。
  以前绝不插手後宫的大小事项,这次没有犹豫,就挥笔写好了诏书,废卫子夫,置之冷宫。
  从此後,後宫,再无皇后。
  我和小东西说,你知道那个人住哪吗,我想去看看他,一个人去看看他。
  出了玄武门,沿著宽敞的道路慢慢走,那时正是日落,宵禁令开始启用,所以那条马路上,只有我一个漫步独行,凄凄冷冷,头顶残阳如血,照红了半边天。
  那是一栋清净的宅院,我登上那三层楼坎,越过两边的对联,似乎很久以前,也曾如此打量过这栋宅院,我轻扣门扉,良久,有人从门内打开两扇门,门板咯吱咯吱的响。
  和小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笑著看著我,说:“山野草民,不料却能上动天听。”
  他笑著看著我,微风轻拂,门板轻晃,枝叶轻摇,刹那便是永恒。
  又是良久,我低垂了眉眼,手足无措的说:“我听说你的书被人偷了……”
  他说:“进来吧。”他转身带路,满院枯枝败草,却露出点点新绿,他在满是黄金般铺天盖地的落叶中缓步徐行,背影消瘦,身体单薄。
  看著他的背影,我懊恼的转著这样的念头,他又瘦了……可是哪来的“又”?
  他一路带著我去了主人房,浓郁的墨香,简陋的布置,他笑著说:“那次遭贼,家里入眼的东西都被盗了。”於是他从床底下找出一张小木凳,自己坐在上面,笑著拍拍床说,一副豪爽的样子把相对比较好的位置让给我坐。
  於是我坐在他的床上,打量著四周,墙上被洗劫的空空荡荡,只剩一副对联,似乎也有一定的年月,却被擦拭的光鲜如新。
  看了好久,脸突然红了,闭著眼睛呢喃,说那对联里面有我的名字。
  睁开眼睛,看到他愣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脸色绯红,心跳如鼓。
  我不敢再看,闭著眼睛问:“你喜欢我吗?”
  我听到衣襟稀嗦的摩擦著,他似乎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後,有凉凉的东西印上了额头。他说:“我爱你。”
  我於是傻傻的问:“为什麽爱?”
  他说,因为恨你的话,心会很难过,所以只好爱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离开了我的额头,然後头颅轻轻的枕在我的肩膀。
  爱是什麽,是不是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心里面暖洋洋的。
  也许有天我也会像这样,学会亲吻一个人的额头,抵死不让他知道,那意味著我会一生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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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厄。。记忆仍在恢复中…
  俗语有云,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再虐下去就太……太没意思了,所以失忆也要幸福的失
  注意“和小东西一模一样”这句…这个汗…表面上是败笔,不过是下一章就会说明的东东喔
  【刘彻X司马迁】鸳梦 第三十六章
  做了改动,将历史知识全部归於这一章
  '宫人'
  我是小东西。
  他叫我小东西,我只为他而生。所以我只叫小东西
  这身,这心,这命,都是他的。
  他创了我,破开混沌,赋我灵明。
  汉景帝元年,七月初七日,在长安未央宫猗兰殿,景帝的姬妾王娡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据说她怀孕的时候,曾做了一个吞日的异梦,於是先皇大喜,说一定是个儿子,而且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儿子。
  花弄影,月流辉,我本以为那才是他的精魂气魄,後来发现,那些可有可无的微光,怎及他万分之一的耀眼与辉煌。想来那该是怎样的气魄,吞日,吞日,吞天蔽日。
  那时他不理政事,已有了小半年的光景,可忽有一天,他从高台上下来了,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从冰雪蜕变成温润的美玉。从此心中再无羁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用兵於帷幄之中,决胜於千里之外。
  我那时还心生欢喜,我知他本来就该是那样的风采,而不是整日强忍了悲凄,装成若无其事的令人心酸。可後来,我後悔了。他变了,也许些许亲近点的人都知道了,他变了,他彻底的变了。
  他有一双湮没了十丈软红的眼眸,波光浩淼,旋转成让人无法自拔的漩涡。那只眼睛,原来只装了一个人,於是显得轻澈而灵动,只为那人而动。而後来的他,眼睛了装了一切,我知道那一切都不曾映入他的心里。
  这又是怎样心寒的发现。
  他以前总是洁身自好,再绝世的姿容,他也视之无睹,我们都知道他心里有的是谁,所以甘心的退却,所以衷心的祝福。而如今,他翻转手掌,就是莺歌燕舞,他红唇轻启,便是美女如云。他曾游戏的说自己,可以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女子。我知道有人,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昔日孤高如天上星辰,耀眼如当空日月的他,怎会流连於温柔乡里,容脂粉俗香染了他一身华衣?哪怕只是流连,就算是路过也不可以!
  他变了,而没有变的人依旧守候著当日的思绪,又是如何的肝肠寸断,怎样的柔肠百结?
  他甚至不断的在宫里迎入妃子,美貌冠绝者封之为夫人,帝后之下,万人之上,後宫极胜时,万馀人亦有也,常可见他轻拈一缕青丝,放在鼻尖,豔绝红尘的笑,一笑就颠倒众生,红衣绿袖在他身边拥拥扰扰,像是说不尽十丈红尘,花花世界的种种浮华。
  我侍立左右,常常在他身边苦苦的笑,天下谁人不知晓,从前的帝王,只爱好一种靡香。
  他後宫之中,曾有过两位夫人,豔绝天下,分别是李夫人和钩弋夫人。李夫人红颜薄命,早早香销玉陨。帝王追思的时候,击缶而歌,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我不知道他歌里的佳人到底指的是谁,他唱著的时候,眼睛飘向很远的地方,空空荡荡,迷迷惘惘,偶有所得,便是一片霞光万丈。
  我没有见过李夫人,但我知道他曾经夜夜思慕的那个人,才冠古今,惊才绝豔,实难再得。
  後来传言中王找了方士,请下李夫人的魂魄,我侍他左右,从没见过王请过什麽道人方士,只是有一次,偶尔从窗楹中窥见王在玩一些奇怪的把戏,他放下了龙床上一层层的幕帐,手指捏决,微微挥动,便有身影在帘幕之中缓步而行,开始如同女子,青丝万丈,在床枕上蜿蜒曲折,後来竟形同男子,身体消瘦,却称得那头长发极尽风流。他看著看著,突然起身拉开帘幕,而重重帘幕中惟有冷风呼啸,他伤感不已,就对著那空空荡荡得虚空作诗道:“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
  司马大人後来在书中写道,王请来的魂魄,不是李夫人,而是他的生母王夫人。我知道那人是谁,虽然那身影,纵使去掉了帘幕,依然在印象中模糊不清,但那样消瘦的身子,那样惹人心痛的姿态,不论倾城倾国,只知从此一见倾心。
  王最过传奇的故事,是他巡行至河间,有一个术士声称此地有祥云瑞蔼,显示必有奇女生长。後来王看到了那个少女,姿容出尘,却从小患病,少进饮食,且双手紧握成拳,谁也没法让她伸展。然後王从华盖中盈盈下座,带著那样温柔而惊豔的笑意,轻易的抚开了她紧握的拳头,而那双缓缓张开的手中,右手握了一个小小的玉钩。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女子成了後来他宠爱一时的钩弋夫人。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被遗忘在美丽故事外的人也许只能在此生轻轻叹气,但是钩弋夫人诞下龙子後不久,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原因入狱,死的时候埋葬的地方只作了一个小小的标记。
  而送命的原因,亦不过是因为王害怕君主年少而其母年轻,又造成了一个吕後般的存在导致国家大乱,所以在策立钩弋夫人儿子为太子的时候,杀掉了太子的母亲。
  而那个女子死的时候,据说有十里异香扑鼻,有人说扛她的棺材很轻,也有人说他偷偷的看过棺材里面,那里面没有尸身,只有一只丝鞋。
  而这样传说事实上没什麽意思,它只能说出一个事实,心中无挂的他,可以说是老天专为“皇帝”这个位置而降生人世的,他是一位完全成功的帝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帝王”这两个字增加份量。
  可这样的人生有什麽意思?
  後来的後来,王也累了吧。那些後宫曾经娇豔的粉黛,在时光蹉跎中褪尽娇豔,而王韵华如旧,王后来抱著我轻轻的笑,他说,小东西,还是你好。
  也许这句话没什麽意思,他只是在称赞,时光洪流中,我不曾衰老。
  那也是当然的事实,我是王创造出来的东西,因为曾经的王,不愿意俗粉近他的身,於是才有了我,侍立左右,不离不弃。
  那天我拼死乞求他再回头看一眼,那些被他抛在脑後的人和事,那段洗尽浮华,沧海桑田的爱与珍惜。他眼里一片尘埃落尽,那时我便知道了,王还是王,从头到尾,王依旧是王。
  王出宫去找他的曾经和梦想,我帮著曾经的皇后整理物品搬去冷宫,那时候子夫皇后低著头轻轻的对我说:“你应该可以理解,我也只是为他好,忘了那个人,他才是千古未有的明君。”我点头,说:“娘娘一片忠诚,我知道。”子夫皇后扶过她白发苍苍的鬓角,笑了:“或许也少不了嫉妒。”子夫皇后抬头看我,笑著问:“到了这个地步,我想问你一句,你怎麽会和那个人长得一摸一样?”
  我笑了,看著她,伸出手,说:“我本来就是皇上,在登基前夜,思念故人所作的画。”
  我笑了,看著她,低下头,说:“我本来就是执念幻化的东西,这些年,王执念淡忘,小东西也是时候散了,但是在那之前,小东西也是可以为圣上做些事情的……”
  我痴痴的笑著说:“我要去了,多保重,皇后,从此之後,大汉王朝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谁陪在圣上身边,史册上也绝不会有小东西这个人,但是啊,小东西,陪了这麽久,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我笑了,开开心心的笑了,指著窗外说:“听,皇后,听,司马大人在吹奏那首笛子曲给皇上听,小东西要在这个时候去,把这麽多年看到的,听到的,记忆,都还给皇上。”
  这样……皇上就可以记得他心里的人了。
  一阵风过,我轻飘飘的飞起来,一张画慢慢的跌落尘埃,寥寥数笔,却极尽神韵,画的就是那皇上喜欢的人啊。
  我随风飘起,急急的往宫外去了,散成一抹浓厚的,铺天盖地的桂花香气。
  远处,有人正放下了唇边的笛子,窗外,不知何时,飘尽来铺天盖地的桂花香。
  香飘十里,经久不绝。
  鸳梦最终章  青帘舞
  王驾崩,天下缟素。
  十里长街,万万人失声泣下。
  落叶四起,黄沙漫天。漫天芦花,洁白如雪。
  宫人们走在棺前,掩面而泣,跌跌撞撞。
  清水洒路,摇铃开道。万千纸钱,旋转翩跹,纷纷扰扰。
  也有人,踉踉跄跄,手握哭丧棒,头戴阳冠,捧著灵位牌和遗诏。
  由东街上
  到西街下
  一路喊魂,一路相送,一路跪拜
  伴有一路敲打,一路说唱。
  十八个侍卫抬著沉重的黑漆棺材,慢慢的走,汗如雨下,层层叠叠的素服,一层层的粘湿。
  王大丧。
  王大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