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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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1-02-17 15:18 字数:5068
邵云细细地读着,果然觉得不对,拧眉问:“可以弥补吗?”
钱律师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被敲响了,助理进来汇报:“邵先生,您太太到了。”
钱律师立刻用眼神征询邵云的意见。
邵云将合同往桌上一丢,站了起来,对钱律师道:“处理完家务事再过来谈。”
会客室里,曼芝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玻璃几案亮得可以当镜子,纤尘不染,让人眼晕,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竟莫名地感到一丝紧张。
门一开,有人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邵云跟在他后头,穿着极板正的一身深色西服,颀长身材,格外的英姿飒爽。
曼芝站起来,朝两人礼貌地点头微笑。目光掠过邵云,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他很少穿得这样正式,竟像换了个人。
他径直走到曼芝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坐吧。”口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无奈。
钱律师十分客气,把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取出来,递给一人一份。
协议书基本是照着邵云的意思拟的,曼芝还是第一次看到。
“邵太……哦不,苏小姐,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或意见,可以和邵董协商后再行更改。”钱律师照着程序嘱咐了她一句。
曼芝一边点头,一边很仔细地逐条审阅。
看着看着,就不自在起来。关于财产分割的那一块,归于她名下的一长串数字和繁杂的项目令她很是不安,于是稍稍挪得离邵云近些,低声询问:“这些,是怎么回事?”
邵云扫了一眼她手指的地方,又若无其事地掉过头,继续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份,漫不经心道:“就是这么回事。”
“我……我不能要这些。”她又开始咬唇,但语气固执。
邵云头也不抬,“那就别离了。”
曼芝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没想到,离个婚自己竟成了富婆。
钱律师见这两人别扭得有趣,在一旁笑道:“呵呵,很多女人离婚时谈条件都恨不能再多争一点儿呢!苏小姐,你的这些所得完全在合理范围内,不算什么。”
曼芝窘在那里没说话,邵云却蹙眉道:“钱律师的意思是——我给得太少?”
钱律师慌得又去推镜架,“哪里,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恼恨自己竟然多嘴。
邵云沉吟,仿佛真的在考虑,“也许……你说得对,我还可以再加两成股权给她。”
他提笔就要在协议上改。
曼芝再也顾不上别的,把他手里的笔一抢,气馁道:“我签。”
邵云止不住轻笑,投向她的目光却是极温柔的。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曼芝继承了邵家的部分财产,那么从实质上来说,其实还是邵家的一员。
办公桌的对面,邵雷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哥,你……你就这么离了?”
邵云手上的笔转得飞快,有些受不了邵雷的大惊小怪,抑制住心头的一丝不快,皱眉反诘:“不然怎么办?”
“那至少,你可以再好好跟大嫂谈一次嘛,大嫂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邵云不禁失笑,但笑意又很快从脸上褪去。他心里并不舒畅,于是站起身,踱向窗边,喃喃地解释,仿佛完全是在说给自己听,“这场婚姻一直是她心上的一个结,因为不是自愿的。现在解除了,她想必也心安一点。”
邵雷听完,忍不住“嘁”了一声,揶揄道:“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了?”
邵云转过身来,对着弟弟耸了耸肩,“我伟大吗?你太抬举我了。”他的眼睛又习惯地眯了起来,突然唇角一勾,笑得有些狡黠。
邵雷不解地盯着他脸上的笑意,嘟囔道:“万一大嫂真被那个男人抢走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邵云唇边笑意不减,“小雷,你哥有这么不中用吗?”
邵雷愣愣地看着哥哥,比起从前,他的脸上的确多了几分世故和老成,眼里的精明和笃定的神色与他每次作完决定后的自信如出一辙。
邵雷忽然发现,他的哥哥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喜怒皆形于色、任性妄为的公子哥儿了。
签完协议后又拖了一阵,曼芝不得不搬走了,于是找了个时机跟萌萌摊牌。
那套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说辞被她婉转而小心翼翼地传递出来,然而,萌萌还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曼芝慌了手脚,哄得口干舌燥,理屈词穷,“萌萌别这样,妈妈真的是有事才离开……平常你跟着奶奶好好上学,到了周五,妈妈就来接你过去,每个星期都会来。”
萌萌还是倔犟地不肯点头,只顾拿泪眼瞅着曼芝。
申玉芳在一旁听得揪心,眼见邵云和邵雷早早地回来,如遇救兵,忙道:“先吃晚饭吧,吃了晚饭再说。”
邵云一看这场面就明白了,当下上前把萌萌抱起来,口气轻快地说:“来,萌萌跟爸爸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扔下尴尬的那几个人,和女儿直接进了书房。
曼芝怔怔地坐在桌边,哪有心思吃饭。申玉芳盛了一碗鱼汤摆到她面前,柔声道:“别着急,小孩子得慢慢来。实在不行,就让她先跟你过去住一阵。”
曼芝闻言,感激不已。
书房里,邵云一边默默地听萌萌愤慨的控诉,一边替她抹眼泪。
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认真地问:“那么,萌萌还喜欢妈妈吗?”
萌萌嘟着嘴,半晌才低头道:“喜欢的。”
邵云微微一笑,忽然贴近萌萌的耳朵,神秘地低语:“爸爸向你保证,一定会让妈妈很快回家。”
萌萌两眼放光,欣喜地瞪着邵云,“真的?爸爸不许骗人。”
邵云绷住脸,很严肃地说:“当然是真的。但是——有个条件。”
“是什么呀?”萌萌稚气十足地问。
“你不可以对妈妈任性,要乖乖听她的话,这样妈妈才会高高兴兴地回来,对不对?”
萌萌想想很有道理,于是响亮地答应了。
再出现在餐厅时,曼芝惊诧地发现萌萌出奇地听话。她的目光疑惑地朝邵云扫去,邵云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叮嘱萌萌快吃。
夜幕下,草坪上的照明灯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像一枚跌落人间的月亮,柔和而恍惚。
虽然是暖冬,深夜还是寒冷,曼芝踩在草地上,草地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
邵云出神地坐在秋千上,像雕像一般,一只手懒懒地垂着,指间有一点暗红色的亮光,静止不动,也看不到烟雾。
曼芝在他面前停住,邵云有些被动地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闷声问:“萌萌睡着了?”
“嗯。”曼芝说着,在他身边的一个可爱的蘑菇造型凳上落座。
“明天……我一早就得去云南……不能送你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哑的,透出些许落寞。
“没关系。”她低声说。
又是静默。
邵云竭力想制造一点轻松的气氛,轻笑了几声道:“以后,我得称你为前妻了。”
曼芝垂着头,想笑,又笑不出来。
邵云伸手过去,握着曼芝的右手,还是那么冰冷。她没穿外套就出来了,他有些心疼,站起来,“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曼芝被动地随他起来,却又被他拥进怀里。
他紧紧地搂着她,舍不得放开。
“曼芝……你一定要过得开心。”他几乎是咬紧牙关说的。
曼芝的眼睛红红的,她从邵云的怀里挣脱出来,拼命地点头。邵云的唇轻轻地落了下来,在她的额上,印了深深一吻。
清早,趁萌萌还没醒,曼芝就爬了起来,穿衣洗漱过后,拎着早已打点好的行李悄悄出了房门。
东西很少,即使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她始终像个旅客。
餐厅里,依然是申玉芳的身影,孤独地坐着,郁郁寡欢。曼芝走下楼,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她,申玉芳立刻挤出笑容,起身道:“吃了早点再走吧。”
曼芝放下手里的东西,她没有在餐桌边坐下,而是一直走到申玉芳面前,伸手搂住了她。
“妈!”她的脸伏在申玉芳的肩上,动情地叫了一声。
申玉芳喉咙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长久地拍着她的背,最后才道:“记得常回来。”
曼芝使劲地点头。
终于要离开了。她渴望了那么久的愿望即将实现,可是竟然感觉不到轻松和愉悦,心头始终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她分辨不清,也许是萌萌的泪眼,也许是申玉芳不舍的目光。
可是,她还是要走了。曼芝从来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就只能往前看,再也不能回头。
第二十七章 情愫
在孔令宜的眼里,邵云越来越像一个谜,她越是想看清,越是觉得迷茫和失落。待她惊觉自己这样的心态时,已经晚了。
如果不是亲身走进来,戴轶舫很难想象这样繁华的市区中还隐藏了如此幽深的一条弄堂。沿着曲径朝里走,两边是粉墙黛瓦的老式民居。令他颇为惊异的是,房子已然老旧,但在这片寸土寸金之地,竟然还没被圈拆了,盖几栋摩天高楼出来。
到了弄堂尽头,方看到左边凹进去一块开阔地,油绿的草坪延伸到祠堂一般的门前。抬眼看,一块黑色的烫金匾额,绘着遒劲的草体,被遮蔽在浓密的绿荫里。仔细端详,才
分辨出依稀就是“滋生堂”三个字。
堂侧绕过一条静谧的护城河,河畔一排老槐树垂下长长的枝条,偶尔有碎叶或花瓣跌入水中,随波流淌。
原来这茶馆竟是枕河而居,真正是一块闹中取静的地方。
步入门内,入眼先见露天的雕栏玉砌、木桥、石山。地方虽小,却真是费了心思,颇有姑苏园林的味道。四面人声皆无,只闻得清澈的流水声。他转首望去,石山处挂下一小片瀑布,清凉宜人。
戴轶舫兴趣盎然地走过木桥,低头看,水中点缀了几片荷叶。亭亭的枝干上,晚放的花苞尚紧紧裹着。几尾红鲤穿梭其间,于不经意中流露出闲适。
其实布局说不上来有多精致,但戴轶舫久居国外,猛然间置身于如此纯正的古楼画舫般的中式建筑内,不能不觉得欣喜。
还是有服务生的,一律的唐装旗袍,与茶馆的气氛相得益彰。他们从堂内含笑而出,问明了客人,遂带他前去赴座。
这茶馆想必是年代久远的古宅改造过来的,从外头望进去,只觉得光线极为昏暗,走进来,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亮光从一排排雕花木门的空隙漏进来,柔和而不刺眼。房梁挑得甚高,三面均有活门。夏末的熏风穿堂而过,空气仿佛凭空冰镇了一回,拂到面上,竟是丝丝清凉,根本无须空调。
宽阔的深褐色方桌前,早已端坐了一位女子,转眄流精,光润玉颜,一头乌发在脑后看似随意地挽了个髻,却是恰到好处。一身宝蓝色的真丝套裙,衬得皮肤愈加白皙粉凝。
戴轶舫呆了一呆,因为没想到约见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子。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他骨子里还是喜欢传统的古典美女,于是越发感到惊艳。幼时读过的一句诗词赫然浮上心头,“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只觉得贴切无比。
正胡思乱想间,那女子一眼瞥见他,立刻放下手上的瓷杯,起身相迎,笑起来明眸皓齿,“是戴先生吧?”
一向应对自如的戴轶舫此时也不免有些失神,讪讪一笑,回复了一声:“在下戴轶舫,孔小姐准时得很啊。”
孔令宜待他入座,才微笑着解释道:“邵董临时有急事要耽搁一会儿,嘱我跟您打声招呼,应该就在路上了。”
戴轶舫含笑点头,并不介意。
孔令宜见他脑门上微微起汗,不禁讶然,“戴先生是走来的?”
“是啊,巷子窄,的士进不来。”戴轶舫说着从桌上抽了纸巾,拭了拭汗。
孔令宜抿嘴一笑,“那您定是让司机哄了,有另一条路可以进来,不用下车走的。”
戴轶舫愣了一下,才呵呵笑道:“无妨,步行过来,风景也是相当好——孔小姐很会挑地方。”
“哪里,是邵董选的。他偶然随朋友来过一次,觉得不错。本来,我是建议他直接请您去公司,他说办公室太过正式了,聊起来不尽兴,一定要在外面,结果让戴先生好找。”
孔令宜说着,手上已经开始替他斟茶。戴轶舫此时已经恢复了自如,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畅,笑吟吟地道:“这么有意思的地方,如果没人介绍一定不会知道,即使费点脚力也是值得的。”
孔令宜将斟好的茶杯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