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欣低着头擦眼泪，小巧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根本不能说停就停。
  “你真的那么恨我？真的那么排斥当我的新娘吗？”他停住脚步，脸上布满了阴霾。
  可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见他接着又开口，语气落寞，“可欣，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爱你。”
  什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那句话好重要、好重要，他说……说……
  他爱她？！
  可欣像被魔法石化了一般动也不能动，美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他，好像他是外太空来的怪物。
  欧建军拧着两道浓眉继续说：“这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第一次尝到爱的滋味。可欣……我好喜欢看着你在厨房忙东忙西准备煮饭的背影，还有房子里飘着淡淡饭菜香或蛋糕香的感觉。我喜欢看你笑，看你害羞的红着脸……可是我好像常常惹你生气哭泣……”
  他发出奇怪的笑声，摇了摇头。
  “一想到要放你离开，往后的日子又要孤单一个，我就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的。我爱上了你，又害怕失去，惟一能把你永远留在身边的方法就是把你娶回家，要你当我一辈子的女人……可欣，我要货运行的朋友帮我把你的家人全邀请来了，你的爸妈和大哥现在就在楼下，我连证婚的神父都请来了，还准备了礼服，我以为……以为能说服你嫁给我……我爱你，可欣……”
  他脸红了，像喝了很多酒一样。见可欣呆坐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他身体晃了晃，脸上浮现出痛苦万分的表情。
  他错了吗？她不爱他，对他，她只有憎恶吗？
  她不爱他，她不爱他！可欣不爱他——
  胸口快要炸开，痛得受不了了！他忍不住大叫一声，转身夺门而出。
  “阿军！”可欣惊叫，“阿军，你听我说！”
  他跑得好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她眼前。可欣急急忙忙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得身上只穿着浴袍，连鞋也来不及穿，人已经冲出房门。
  这间汽车旅馆将旅客的睡房和车库相连，可欣跑出门外，就见他坐在驾驶座上，车子的引擎瞬间发动，电动铁门升起，他驾着车冲了出去——
  “阿军——”
  可欣跟着跑出去，却看到这一生永远不可能忘怀的画面。
  欧建军的车以疾速驶出车库，在出口旋转道上打滑，整个车子一百八十度飞转，接着“轰隆”大响，车身狠狠撞上墙壁——
  而欧建军根本就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撞破了挡风玻璃，被抛出了车外……
  第十章：
  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程瑞达夫妇和程可勇坐在可欣身边，还有几名大军货运的工人和货车司机，他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人受不了点烟抽了起来，马上被医院的护士小姐给赶到外面去了。
  “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程瑞达铁青着脸。要不是见女儿苍白着脸，随时会晕倒的模样，他早就抓住她的肩膀狂摇一顿。
  “唉呀，你好好问，生什么气？”李玉华打着圆场。
  “还能不生气吗？跟人家交往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是个挺开明的父亲，可她事先什么也不说，一下子就要跟男人结婚……这还叫我不要生气？哪有人婚事这么草率的！”今天，他听到女儿要和一个陌生男子举行婚礼，差些没吓昏。“好好，不草率，等咱们未来的女婿情况稳定下来，你想怎么替可欣办婚礼都行。”李玉华拍拍老伴的手，跟着转过来拍抚女儿的背脊，轻声安慰，“没事的。医生不是说了吗？都是一些外伤而已。”
  “是啦，老板娘，老板不会有是的啦。”
  “对啦对啦，不要担心啦，老板壮得像牛一样，以前也发生过蛮严重的车祸，还不是好好的，死不去啦。”
  “是咩——”
  大军货运行的员工也出声安慰，没有人料想到本来高高兴兴要在旅馆举行婚礼、急着要把老板娘订下来的老板会突然发生意外。唉……所有的安排全都付之流水。
  可欣到现在还回不过神，四肢冰冷冷的。她眼睁睁看着欧建军飞出车外，全身都是血，她的心脏差些停止跳动。
  要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教她怎么办阿……
  “小妹，你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吗？”同样被“请”来参加婚礼的程可勇眯着眼睛，问得十分锐利。“我听说了，这个男的在公园动粗，把吴家俊揍了一顿，还把你挟走……你是真的想和他结婚吗？”
  可欣被震动了，记起欧建军最后说的那些话——
  他爱她……他爱她、爱她……
  “爸、妈、大哥，我是真的……”喉咙好干好痛，她困难地咽着唾液，坚定地说：“我是真心爱他，他也爱着我。我要嫁给他。”
  全部的人都看着她。当她说出心中的决定，程家的人怔了怔，然后明白地点点头，而货运行的人则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李玉华笑着拍拍丈夫的手。“可欣有对象了，你还板着脸做什么？我们该来商量怎么帮女儿办婚事才对……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吗？”
  程瑞达咕哝了几声，神情已经缓和不少。
  “那也要男方按着礼俗来提亲，我才会考虑要不要把女儿嫁给他。哪有像他这样，把可欣挟走又教人把咱们请去参加婚礼的？这实在是太草率！”
  李玉华还是笑。“会的，等他的伤势稳定下来出院后，咱们跟他说，要他先来提亲，还要发喜帖，订喜饼，把所有礼俗做足了，咱们家的可欣才会嫁他……他会答应的。”
  “是啦是啦，我们老板只要娶得到老板娘，什么是都没问题啦。”货运行的员工连忙承诺。
  看来，事情就要有圆满的结局了。
  这个时候，门上的手术灯终于熄灭。
  门被推了开来，几名护土推着欧建军的病床出来，可欣和众人全都围了上去。
  “阿军……阿军……”可欣唤着罩着氧气罩的欧建军，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她的眼泪就像自来水般流个不停。
  “哪一位是病人的家属？”跟着出来的医生问道。
  可欣连忙抬头。“我是他未婚妻。医生，他要不要紧？”
  医生尊业地说明，“他只是手臂和大腿有几道裂伤，总共缝了三十二针，伤口的玻璃碎片已经都清除干净，没什么大碍。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陷入昏迷的状态，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自然就会醒来。”他笑着安慰，“小姐，不要再哭了，你未来的老公没有破相，还是帅帅的一张脸……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你应该哈哈大笑才对呀！”
  听到他没事，可欣的心稍稍安定，终于破涕为笑。
  术后状况良好，欧建军被送进普通病房。
  程瑞达夫妇和程可免已经先离开了，可欣坚持要留下来。
  “老板娘，我们等一下也要赶回南部，老板就要麻烦你照顾他一下了。”病房里还有几名员工。
  可欣坐在床边，小手握着欧建军的手，对那些人微微露出笑容。
  “我会照顾他的，我爸妈还会帮他炖补品过来。这几天货运行的事就要靠你们多费心了。”
  “那有什么问题！我们闭着眼睛也会做，都是一些小事啦，叫老板在这里好好休息，阿你们两个以后千万不要再吵架，这样子就皆大欢喜。”
  另一名工人猛点头，接着说：“老板娘，你不知道，老板那天回来看不到你，又听到你跟家人回台北，那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好恐怖说，好像要杀人似的，吓死人了。”
  另一个接着又说：“阿我是觉得老板他很爱你啦！老板娘，我偷偷跟你讲，阿你不要说是我讲的喔……那锅老板他那一天开车出去，其实是去珠宝店买钻戒，他是想跟你求婚啦，可是没想到买回来后竟然看不到你。”
  听到这样的“内幕消息”，可欣心理软融融的，柔情像海潮一样涌了上来。
  原来他早就想向她求婚……唉，他为什么不早讲，偏偏让误会卡在两个人中间，彼此都痛苦。
  “还有哪……老板从你离开的那天起，就一直喝酒一直喝酒，整天都在喝酒，货运行的是情都不管，害大家担心得要命，就怕大军货运会倒掉。厚……现在经济很不景气耶，我们只好自立自强把货运行推下去。可是这也不责办法……所以老板娘，只有你回到他身边，他才会振作起来。”
  “对啦对啦。老板每天只顾着灌酒，还是我把你之前进货运行填写的资料表偷偷放在他桌上，让他看到老板娘在台北的住址，他才精神一振，决定上台北要和你结婚的。”
  可欣越听越心疼，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地说：“等阿军好起来，我们就结婚……我不会更离开他了。”
  大家终于放心地点头。
  “这样子最好啦，这个国语叫做……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眷属啦！你台湾国语很严重喔。”
  “哈哈哈，半斤八两差不多啦，听得懂就OK啦！”
  病房里，大家轻松的笑了。
  欧建军醒来时，看见可欣坐在床边睡着了，她的手还握着他的，嫩白的脸蛋在黑发里显得格外脆弱。
  他记得自己出了意外，被抛出车窗后，他痛得晕厥过去。她不是生他的气吗？为什么还要守在他身边？
  他想把手抽开，这个动作却把可欣吵醒了。她眼睫毛轻轻颤动，见他转醒过来，小脸立刻露出笑容。
  “阿军……”她收紧手心，把他握得更紧。
  欧建军假咳了咳，喑哑地开口，“你大可不用在这里看护我……你讨厌我不是吗？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躲远一点？”
  “不……”她摇着头，大眼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我不需要同情。”
  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感情，怎么能够再隐藏自己的感情！
  这个男人的自尊心太强，他爱她，却吝于说出口。她再也不要这样下去了，如果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就要彼此坦白。“阿军……我是讨厌你、恨你，也气你，可是、可是我不能不爱你……”她勇敢地扬起下巴，“虽然你常常意人家掉泪，可是我就是爱你。我以为你想娶我只是为了征服，根本不是真心的……我还是爱你……”
  这一次换欧建军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阿军，我爱你。”
  “你、你再说一遍。”呼吸都快停止了，他近于哀求地命令着。
  “阿军，我爱你。”
  “再说一遍。”
  “阿军，我爱你。”可欣的声音轻飘飘的，“你爱我吗？”
  他用力地点头，“欧建军爱上程可欣，想发她当老婆……你愿不愿意当他的新娘？”
  没有鲜花，也没有醉死人的求婚词，可欣却感动得要命，眼泪忍不住又滚了下来。她哽咽地说：“我愿意。程可欣愿意当他的新娘，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欣！”他欣喜地大叫，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小心，你身上有伤呢！”
  麻醉药效已经退了，是挺痛的，但痛得好、痛得妙，欧建军仍然紧紧地抱住她不肯松手，热烈地嚷着，“我不怕！只要你爱我，嫁我当老婆，我就算痛死了也甘愿！”
  “不要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她轻声斥责着，任他抱着不敢乱动，怕碰痛他的伤口。
  “好，什么都不说，只说……”他低下头，唇俯在她耳边，坚定地吐出字句：“我爱你，可欣……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感受到他浓烈的爱意，眼睛合起，偎着他的胸口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美丽的红唇扬起幸福的笑。
  他们举行婚礼的那一天，正好是春天里花香最浓的时候。
  摆设在寻觅园的喜宴没有一百桌也有八十桌。程瑞达嫁女儿，他自己当大厨，送给女儿女婿一道道精心烹煮的好莱，吃得大家大呼过瘾。
  送完客人，可欣终于偷到一点时间，躲到楼上的休息室小憩一下。
  好紧喔……没想到结婚这么累人。她瘫进又宽又舒适的沙发椅，闭起眼快睡着了。
  有人开门进来，走到她身边——
  “可欣……”
  “嗯……别吵啦，人家好想眯一下，一下子就好了……”
  “唉……我可怜的可欣，真的把你累坏了。”欧建军轻声唤着她，语气这着好多好多的宠爱。
  过了一会儿，可欣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移动，她睁开眼睛，觑着自己刚出炉的老公，软绵绵地掀着红唇，“你抱着人家去哪里？”
  欧建军冲着她笑。“找个地方洞房。”
  唉，这个男人……
  可欣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