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猜火车      更新:2022-07-23 09:47      字数:4834
  毯给落水者。
  三月天,大雪初融,结了几个月冰的运河渡口几日前才刚开放,河道虽可行船,可是那冻入骨子里的寒冷真是教她刻骨铭心。幸好她凭着救人的勇气,也幸好段风尾随而来,不然可能不但人没救到,反倒还赔上自己一条小命。
  “像只落水的狗儿。”段风评论道,伸手拨着她的湿发,皱眉地瞪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不停颤抖的身子,见她连牙齿都猛打颤,恼怒的低语:“你做事前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她小心的陪笑,“没想那么多嘛,反正人救到了,我也没事啊。知道错了,不要生气啦。”拜托,她现在冷得要命,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她,她才不理他呢。
  他轻哼,将她搂进怀中,暗暗以掌运气帮她暖和身子。
  见到其他人暧昧的眼神在两人间兜转,上官凌有些脸红,仍是乖顺地贴在他胸口,对他喜欢搂她入怀已有些习惯;习武之人不容许不熟识的人近身,何况是警戒心较常人多好几倍的段风,对她能毫不在意的表现关怀和亲昵,是有某种程度的认定吧。聆听他有些急促的心跳,知道自己这次是太莽撞了,可是要她放任一条生命在眼前逝去而不管,她实在做不到。
  尴尬的轻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上官凌转了个身,看到是刚才在船上呼喊的丫鬟。
  “两位恩人,请先随小婢换下湿衣吧。”她看清上官凌的容貌后,不禁一愣。
  上官凌飞快地点头,没注意到女子怪异的表情,因为湿掉的衣服不仅寒冷,黏着身体也很难过,段风则是担心她受到风寒,两个人没多说什么便随那名丫鬟走入船舱。
  来到舱尾的房间,丫鬟歉然道:“一时找不到空房,请恩人将就。”她打开房门,看得出原本是用来储物,只是临时腾出空间供人使用,房内的木桌上放有两套干爽的男装。
  上官凌摇手笑道:“不会,谢谢你了。”
  丫鬟点下头,再次瞄了眼上官凌,福了福身即离去。
  上官凌有点尴尬地看着这个没什么屏障的房间,以指刮着脸干笑,“呃……”要命,因为她着男装,人家就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是男人,她是很冷、很想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没错,但要她在段风面前大方的宽衣解带?画面怎么想怎么让她脸红。“你先换吧。”
  段风一手勾回要步出房门的她,另一手合上门,将她身上的毛毯掀开,无视她瞪大的美目,将干净的衣裳塞入她怀中,转过身,催促道:“快换上。”
  他知道若要维护她的名节,理应君子的退出门外,但以外人的眼光而言,同是男人的两人为何不能一同更衣?为顾虑她周全,一举一动皆要小心,尤其不能让人生疑。
  “好吧。”上官凌摸摸鼻子,好心情地瞧着他的背影。基本上段风的思想是个传统的老爹,她深信他不会偷看,她呢,则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绝对会趁他更衣时好好欣赏一番。
  待两人换上衣物并将自己打理得清爽暖和后,才步出房间。一出房门,那名丫鬟已在门外恭候。
  “小姐和船主人想谢谢两位恩人。”
  上官凌挥挥手,“举手之劳,大恩不言谢,送我们上岸就可以了。”虽然段风一脸的平静无波,但她就是知道他还在为她不顾自己去救人的举动生气,如今之计就是快快离开,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请恩人别这么说。”丫鬟立刻跪下身,“小姐能及时被救起,幸两位恩人的仗义相助,若两位恩人不和梅儿前往船厅,梅儿绝不起身。”
  “被人感谢还有强迫的喔。”上官凌咕哝,惹得段风低笑。
  他以指轻扣她的头,“去吧,看看你救的人是否安好也好。”
  她是不兴什么施恩不忘报那套啦,但心中莫名浮起的不安是怎么回事?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又不能不管跪在地上不起身的丫鬓拍拍屁股走人。
  “带路吧。”去就去罗。
  像她!
  上官凌揉揉眼,呆愕地瞪着眼前的女子。见鬼了,莫非她真的是大众睑?
  她看着端坐在船厅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坐在首位身着鹅黄色锦袍,年约二十出头,相貌斯文俊秀的男子,首位右手边客座里坐的则是一名身着宫装娇柔纤弱的女子。厅中四个人同时一愣的原因是,客座上的女子除了眉宇间惹人爱怜的轻愁、身形小她一号外,两个人可说是一模一样!她可以感觉到站在她身后的段风身形大大一震,这一瞬间她真有抓着他离开的冲动。
  女子很快便收起惊讶的神情,漾出一抹出尘的笑,盈盈起身一福。“若煦见过两位恩人。”
  “大家坐下聊。”首位的男子起身招呼道,招来仆人送上茶点及茶汤。
  “谢谢。”上官凌勉强牵起一抹笑,落坐在左侧的客座。
  容貌相仿,气质却大不相同。段风坐在上官凌身侧,眸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面一举一动皆有大家闺秀仪态的女子。
  若煦?好熟的名字,熟到有点令人胆寒。上官凌瞥向身旁的段风,他深黝的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对面的女子,虽仍是面无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泄漏出他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上官凌找回营业用的笑容,朗声朝另外两人一拱手,“在下上官凌。”
  阙若煦微笑颔首,看向进厅后就一直以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的男人,“这位是……”
  段风沉声开口,“风隐岚。”
  “原来是风公子。”阙若煦为两人介绍一旁的白衣男子,“这位是扬州柳家商号的柳苍穹公子,这艘商船的主人。”
  上官凌表面上漫应着,不着痕迹地瞟着身旁谎报姓名的男子。风隐岚?他为什么要说谎?阙若煦极可能是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未婚妻,他为什么不与她相认?
  莫名地对段风的态度感到不快,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在意个什么劲啊。
  “请问若煦小姐贵姓?”
  她一笑,“小女子姓阙,因遭变故,自小便被家父一位沐姓友人收养。”
  “收养啊……为什么没改姓?”上官凌瞄了眼段风,他与阙若煦的目光在空中交缠。
  阙若煦收回视线,像是受不了段风放肆的目光,小脸微红,对上官凌微笑道:
  “义父要若煦不忘本,故仍沿用本姓,并未更改。”
  姓阙,阙若煦?
  找到了?这个被她救上来的女子?怎么段风遍寻不着,而她随随便便就救到了?
  上官凌不明白自己突来的心慌,那种唯恐将遭人抛下的心慌,下意识地,她紧紧瞅向段风,像是想揪紧他即将抽离的心。
  段风沉默。他既混乱又困惑,竟无法面对上官凌探索的目光,更无法给予承诺。
  他的承诺、他的心早在十二年前便许给一个女孩,但那个女孩……或许并不是她,既然如此,为何要让他与她相遇?在他为她动心,动情时,才发现老天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虽说眼前的阙若煦一举手一投足皆和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完全重叠,但为什么寻着了她,他没半点喜悦,反倒是上官凌的一举一动更让他挂心?
  见到他毫无温度的眸子,上官凌心头一抽,他又回到初遇时陌生的模样,一副她与他完全无关的神态。
  在两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她明白了,他对她的呵护与爱怜,全是因为她是“阙若煦”,那些让人会错意的温情不是给“上官凌”的,只是在乍然知晓的此刻,未免太伤人。压下眸中涌上的热意,上官凌垂下眼,不再看他。
  见她受伤的眼神,段风心头一紧,但终究没有任何表示。
  柳苍穹笑道:“听口音,两位和阙姑娘皆不是本地人吧,阙姑娘的损失,柳某自当全数赔偿,两位公子若有柳某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直言。”
  阙若煦轻蹙娥眉,摇首,盈盈水眸迎上柳苍穹,“两船相撞,若煦也有责任,怎能劳烦柳公子呢?”她的目光转向段风,微微一笑,“两位公子若有任何要求尽管说,请千万不要客气,”
  真是惹人心怜啊,应对进退十分合宜,不仅不会让人有乘机敲竹杠之心,还让人油然升起一股保护欲,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心疼不已,更何况是男人呢。上官凌咬着精致的茶点,在心底赞叹着眼前犹如一江春水的美人,就算面貌与自己相同,个性、灵魂也不会相同,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来做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吧。
  “请柳兄和阙小姐不用挂心,”她笑着挥挥手,“只要阙小姐平安无事就好。”
  对上官凌落落大方的模样很是赞赏,见段风没有开口的打算,柳苍穹再问:“若方便的话,上官兄可否告知欲至何处?”
  这应该没什么好隐瞒的吧?瞥了眼段风,他仍是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阙若煦的一举一动,似乎没将他们的谈话听入耳,咽下心头浮上的苦涩,上官凌笑道:“京城,我和‘风大哥’目的地相同,故结伴同行。”
  段风瞥向身旁笑意盈然的俏脸,她在想些什么?
  柳苍穹打开手中折扇,笑道:“我正巧要送货上京,若不嫌弃,就让我送三位一程。”
  “咦?阙小姐也要上京?”上官凌转首问向一直保持温婉微笑的阙若煦,若她也要到京城,对段风而言这个巧合再好不过。
  阙若煦微笑颔首,“若煦自小居住京城,义父即是有京城第一大善人之称的沐天云。”
  沐天云?
  收养她的竟是沐天云?第一大善人?可笑至极!
  今日的沐天云,便是十二年前的左清逑,杀了阙家两百余口人,毁了他一切的男人!
  十二年来,他无一日或忘血海深仇,为了能复仇,为了能藉由各分支取得他所要的情报,他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踏着血腥,一步一步爬上“魈一门”的堂主宝座,只是左清逑就像在世间消失,无论怎么探也探不到他的行踪,没想到他改名换姓,利用从阙家夺去的财产,捏造出沐天云的身家背景,由丝绸生意起家,更大胆的购入没人敢买下的阙家旧宅,一步一步打造属于沐天云的天下。
  最危险的地方果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真没想到找了十多年的人,会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上官凌怜悯地看着段风手中倏然紧握捏碎的酒杯,再惊讶地看他将碎杯揉成一堆粉末飘散在空气中,一脸阴郁的模样活像坐在对面的不是她,而是他的杀父仇人。
  她干脆放下碗筷托腮与他对看,深深地觉得面对这样的饭友会令她食不下咽、消化不良,明明眼前都是她爱吃的菜却被他搞得食欲全无,幸好两人选择在房中用晚膳,不然他黑黑的臭脸恐怕会吓坏一大群人,害人家做不到生意就罪过了。
  婉拒柳苍穹留两人用膳的好意,约定好出发的日期、时间后,以打理行囊及采购必需品为由,她与段风回到投宿的客栈。
  自两人下船后,段风就一直是这样阴阳怪气的态度,本以为他是还气着她,所以不与她说话,后来发现他压根视她如空气,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实说,这让她不太开心。
  都已经快分道扬镳了,他老兄就不能摆张和善一点的脸色给她看吗?给彼此留个好印象,好聚好散的道理他恐怕不太明白。
  “怎么不吃?”她碗中还有大半碗饭,桌上的菜也没什么动,他特地配合她的喜好点了一桌子重口味、辛辣的食物,没见到她豪迈的吃相和食量,实在有些不习惯。
  上官凌白了他一眼,抱怨道:“吃饭讲究的除了食物的美味外,气氛和饭友都很重要。”
  “气氛?饭友?”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假假一笑,“你可以对我笑一下吗?”
  “为什么?”段风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到她碗中,催促她动筷。
  她拿起筷子东戳戳、西点点,就是觉得没胃口,叹道:“这样会让我比较有食欲。”
  “你没有食欲?”他一惊,大掌横过桌面,探向她的额。“不舒服吗?”
  他关心的举动让她心里一暧,“不舒服倒是没有,满肚子的馋虫都被你吓跑啦!”
  “吓跑?我?”段风一脸的不解,伹她额上温度无异状让他放下瞬间高悬起的心。
  上官凌大大的点头,“找到人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为什么你的反应好像找到的不是你的未婚妻,而是找到杀父仇人?”对啦,一样会很高兴,可是反应是天差地别耶。
  段风沉下脸,收回搁在她额上的掌,举箸用餐。“没事就好,菜凉了就不好了,快吃。”
  吃、吃、吃,他以为他在喂猪啊?还是把她当成猪一样笨?又用回避问题的方式打发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