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2-07-23 09:45      字数:5085
  众人都恭敬道:“胡40。”
  原来这胡一刀的游戏级别乃是个军棋司令,为了网络游戏中打字方便,江湖简称40,军长因比司令低了一级,就叫39,以此类推,师长就是38。
  时不时地有人在游戏论坛上发贴,说胡一刀的40是他作弊才弄到手的,但终归他技术好是事实,因此有不少FANS,内中还有几个是漂亮美眉,到底真漂亮假漂亮,无从考究,反正江湖上都说是漂亮。
  当下就有人凑趣道:“胡40,两日不见,您的分又长了好多。”
  又有人一迭声地要求拜师,大家正乱作一团,冷不防冒出个小子用农民起义的劲儿高喊道:“什么草包40!有胆和我单挑么?!”
  胡40一概笑嘻嘻地回道:“好好好。”
  师长大侠见来了司令,有点挂不住,反咬一口道:“我看她下得不好,本来打算教教她,可她不识抬举,反过来骂我是猪!”
  拉拉尖酸道:“是我不对,我污辱猪了,给猪道歉。”
  胡40很有王者风范地劝那38道:“游戏而已,何必发那么大脾气。”
  大家都说还是40说得在理,胡40打个哈哈,说散了散了,都玩去吧。
  众人散去,拉拉也懒得再玩,正准备下线,胡40以传音入密之术软声软气儿的打招呼:“有才姐~~~~”
  拉拉诧异地问他:“有事儿?”
  胡40诚恳求教道:“UP是啥意思?”
  为啥胡40会来求教有才姐呢,说起来这里面有个缘由,原来这胡40的FANS中有个很有名的美眉,名字叫做“格格”,据说书琴棋画样样来得,偏巧两人都在G市,两个月前,格格和胡司令约了见面。
  都说英雄爱美女,其实美女也是很爱英雄的。见面前,格格在论坛发了一个贴,大意是说离约好见面的日子近了,激动得连着几晚都睡不好觉。
  结果两人真见过面后,格格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胡司令文化上困难些,本来在论坛上几乎从不发帖的,这回反而破天荒地在论坛写了个贴,狗屁不通,错字连篇,但确实可以算是一篇见面后的感想,大致表达出草莽英雄对美人的好感。
  过了不几日,一天晚上,拉拉正在四国军棋的房间溜达,一个陌生的ID鬼鬼祟祟地凑到她面前,要求“和有才姐谈谈”。拉拉诧异地和他挑了个桌子坐下,他就锁了桌子好阻止闲人入内,然后才和拉拉说,他就是胡司令,皆因没脸见人,才不得已换个ID玩。拉拉惊问其故。
  原来美人嫌胡司令没有文化,说他写的那个狗屁不通的白字贴羞死她了,骂他是白字大王。
  胡司令当场表决心说,只要美人开心,他能学习写帖。
  美人听了不屑道:“你要学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胡司令心里没底,抹一把额头的汗珠,一咬牙道:“你给我三个月。”
  美人闻言,直笑得梨花乱颤:“40哥,三个月你若能写出好帖子,我就去跳响水河(当地的一条河)。”
  胡司令陈述至此,难过地长叹一口气:“她宁可跳河,都不相信我能写好帖子。她这是把我看扁了呀,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拉拉听明白原委,疑惑道:“那你为啥找我,我和格格向来没啥往来,说不上话呀。”
  胡司令嗫嚅一阵才鼓足勇气忸怩道:“我几个兄弟都说有才姐你很有才,我想请教,怎么才能写出好帖。”他说完,见拉拉没有吱声,想起小跟班教他的话,赶紧又补充说:“今后如果有才姐需要,我随时可以陪你下棋。”
  拉拉很为难,胡司令的白字帖她拜读过,想让胡司令写好帖,无异在麻袋上绣花——底子太差。想了半天,拉拉教他先从跟别人的帖子开始练习。
  胡司令果然开始跟帖。这日,他在论坛上忽然发现很多人跟帖的时候都写个“UP”。究竟这“UP”是啥流行时髦的词儿,怎么这么多人都用,胡司令百思不得其解,便跑来问有才姐。
  拉拉听了差点笑翻,勉强忍住,指点道:“‘UP’就是‘我顶’的意思。”
  司令恍然大悟。未几,拉拉在论坛上看到胡司令到处UP,也不多说别的,就“UP”二字,铿锵有力,倒也颇有武将之风。
  拉拉笑过之后,却觉得愈发无趣,她和海伦说:“聊天游戏都不好玩,得另找个能着迷上瘾的玩意儿。”海伦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她的大脑构造和杜拉拉之类的大脑构造大约不太一样,对她来说啥娱乐都好玩,啥食物都好吃,海伦只能尽量去理解杜拉拉这类人的欲望,她眨巴了半天眼睛,终究没敢说打麻将也没敢说旅游,在股票和养狗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她建议说,那就只有玩股票了。
  拉拉听了眼睛一亮,赞扬海伦道:“我认识你这些年,这是你所有主意中最有脑子的主意了,明天我就去开户。”海伦眨巴着大黑眼睛,不知道她这算在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于是,2005年夏末秋初,杜拉拉正式成为中国A股的一名散户,在1354只股票中间,她惊讶地发现了沪市的一只股票6006××,某某汽配--这不是胡阿发的汽配公司吗!
  拉拉不信似的盯着那个6006xx:不是说民营企业倒得快吗?这都十来年了,人阿发的公司没倒不说,还上市了!
  她飞快地研究了一下这只股的基本面,暗自撇嘴道:“嗬!人均持股数挺高,筹码集中,还是个强庄股!”拉拉伸出指头结结巴巴地万、十万、百万、千万、亿的点了点数,几十个亿的流通值。NND,这些钱都是阿发的么?
  拉拉打电话给夏红报告胡阿发的新闻。夏红是拉拉同校不同系的大学校友,当年胡阿发骚扰拉拉,夏红曾十分仗义地替拉拉出头,成功地对胡阿发实施了反骚扰。
  夏红听了拉拉的报告,打个“咳”声道:“我是怕你不爱听,早没告诉你,阿发现在上档次了,早不满足于数《陋室铭》有几个字了——朗咸平的讲话长吧?我反正是懒得看,字太多,可他不嫌麻烦,挺爱学习朗教授的讲话。他的公司据说也算上市公司中的优良资产了。”
  拉拉听了一时没有话讲。
  夏红又说:“你最近玩QQ游戏和人家吵架了?”
  拉拉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
  夏红说:“不是有个‘花城名妓’给你帮腔吗?那个是程辉呀!”程辉是夏红八杆子打不着的转折亲,勉强称得上夏红的表哥,王伟不见踪迹后,夏红一片好心,有意介绍拉拉和程辉认识,之后两人有些不温不火的往来,以网上聊天为多。
  拉拉这才想起来道:“好像是有这回事。他怎么叫了这么个ID呀?”
  夏红说:“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上回在我们家,说起程辉大小算个名记,结果你管人家叫名妓!他还上心了,就从了你的意思,真管自己叫花城名妓。”
  拉拉赔笑道:“这ID挺好呀。”
  夏红说:“是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有什么可说的。”
  正文 第7章:提问也需要程度
  除了王伟的离去,2005年夏末秋初的杜拉拉纪事中,另有一件,就是李斯特功德圆满体面退休,带着太太回美国去了,原先他手下的人马由曲络绎全盘接管。
  HR总监曲络绎召集大家开了个两小时的会就算是两下里接轨了,会上他的话不多,一句闲话都没有,态度也是不冷淡不热情的让人看不出任何倾向。他先说了“WELE”(欢迎),“WELE”之后,他说下属在工作中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和他谈,但不要到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刻才给他SURPRISE(惊讶)。这话多少有点告诫的意思——虽然说明规矩对新来的很有好处,只是他的“WELE”的热情的渗透度,就此随之停留在这个单词的字面意思上了,刚被收编的拉拉们没有足够的把握确定:曲络绎的“WELE”是否也源自他的内心。因为不摸曲络绎的心思,出于安全考虑,童家明、王宏,连带杜拉拉,这三个新入伙的都没敢多说。
  会议的内容其实十分重要,“重要”这个词分量好像也不太够,得说“重大”。由于曲络绎没有多做铺垫,直接进入主题,第一次参加合并后经理会议的拉拉们,像到人家家里做客,没来得及寒暄,人家劈头就说,早饭几点中饭几点晚饭几点,勿误为要。当下几人见曲络绎行事风格甚酷,和李斯特大相径庭,说不得各自格外打点起精神来仔细应对。
  曲络绎在这次会上布置了三个重大项目:
  一是确定由童家明负责校园招聘项目,杜拉拉协助童家明;
  二是曲络绎宣布由他自己担任DB中国BROADBANDING(薪酬宽带制)的项目负责人,ODC组织战略和发展经理)朱启东和薪酬福利经理王宏共同协助曲络绎(就是具体的活儿由向、王两人来干,曲络绎负责拍板);
  三是DB美国总部决定在DB全球推行“核心力”,DB中国打算先推行到二线经理级别,并将此运用到接班人计划的高潜力人才评估中去,由组织战略经理朱启东和培训经理师其共同负责领导该项目。
  从任务的重要性看,几个经理的地位孰轻孰重已经立分高下,拉拉无疑是最不重要的一个,这她倒也无话可说,人家都是干了多年HR的,就她,只不过最近三年才沾了点HR的皮毛而已;让她倍感挫折的是,不少会议内容其实她也就是能听懂个名词而已,深一点的地方即使人家说中文,她都未必明白,何况因为曲络绎在场,所有与会者都使用英语,越发闹得她活生生掉到云山雾海里一般。
  亏得曲络绎压根儿没考虑指派拉拉负责某个项目,若真指派她来做,就她这摸门不着的样儿,那才当得“傻眼”二字——连听都听不明白的东西,还谈什么做呢?
  拉拉感到自己和大家很不一样,孤零零的基本插不上话,又生怕别人看出来她的无知,不由一脑袋神经绷得仿佛自己都能听见在嘎嘎作响,就要断了一样。
  拉拉这还是第一次听说DB中国要实施BROADBANDING(薪酬宽带制),她不由得暗自感谢李文华,多亏他当初建议自己去参加了国家社会劳动保障部的那个人力资源培训,让她好歹今天能听得明白BROADBANDING这个单词是啥意思。至于这个项目意味着什么,难度在哪里,拉拉就全指着爹妈给的想象力了。鉴于曲络绎亲自负责领导这个项目,拉拉由此推测这应该是三个项目中最重要的一个。
  而谈到高潜力人才评估,拉拉向来不知道公司还有个SUCCESSORPLAN(指公司各重要岗位的接班人计划,通常是高度保密的),什么样的人才能算HIPO(HIGHPOTENTIAL,指高潜力人才),评估标准都包括哪些,评上了HIPO意味着什么,她都毫无概念。
  拉拉正紧张,忽然听到曲络绎问大家:“ANYQUESTION?ANYSUGGESTION?(有问题吗?有建议吗?)”
  这个问题其实是外企会议中常见的,通常发言者讲完了自己要讲的内容,就会问问听众“ANYQUESTION,ANYSUGGESTION”。在中国,很多时候这不过是循例问问罢了,因为咱们中国人多半开会不爱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话,特别是遇到大型会议,老外一般问了也白问,了解中国的老外都会在无人回应后,很适应中国民情地用“如果哪位想起来什么,欢迎会后和我沟通,谢谢”云云来结束发言,但这“ANYQUESTION,ANYSUGGESTION”不论是否能得到回应都是要问的,因为美国公司固然重视融入当地,更不放弃保持自己的美国STYLE(风格)。
  当下曲络绎一问大家,拉拉吓了一跳,身子一紧,生怕曲络绎特别点她的名,问她有什么QUESTION(问题)或者SUGGESTION(建议),因为从头到尾,只有她是唯一几乎没发过言的人。
  拉拉心虚地想,也许曲络绎已经注意到自己无话可讲。她实在没有建议,连问题也没有。
  拉拉忽然开小差想起一个笑话,说有个边检站,要考核干部英语,先发了个调查表摸底,上面列了三个选项,让大家选择符合自己英语程度的描述,第一项是“会”,第二项是“基本不会”,第三项是“完全不会”,结果众人多半选了“基本不会”,因为他们都认识26个字母,不能算是“完全不会”——本来,拉拉也不至于就“基本不会”,因为就校园招聘而言,她还是应该能问出点不出明显纰漏的问题来的,甚至给出点儿聪明的建议也做得到,只因被“BROADBANDING”和“SUCCESSORPLAN”(薪酬宽带制和接班人计划)这样专业的东西无情地摧毁了自信,她便痛苦而不自觉地为自己选择了“基本不会”。
  “基本不会”的杜拉拉从来没有如此痛彻心肺地感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