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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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1 更新:2022-07-17 17:22 字数:4983
我呢,也不知不觉地被扇进梦乡……
奶奶终于把夏天扇得远远的了,把童年扇得远远的了,也把她自己扇得远远的了。
奶奶,在遥远的世界的那一边,我是永远也够不到你了……
Number : 1271
Title :什么叫幸福
Author :符·列别捷夫
Issue : 总第 84期
Provenance :中国青年报
Date :1988。1。21
Nation :苏联
Translator :钟来群
(他俩坐在咖啡馆里谈论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对一切应付自如。
——他说。
也意味着穿时髦的鞋戴摩登的发簪。
——她回答。
幸福就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得到别人不能得到的东西。
——她果断地说。
幸福就是发现新事物。
也就是不断结交新欢。
——她说得更为直截了当。
幸福就是知道人们都喜欢你。
也就是做个多情的种子。
——她表示赞同。
幸福就是飞黄腾达。
也就是享受生活。
——她一语道破。
幸福就是满怀信心勇往直前。
也就是拨开他人往前钻。
——她敏感地反应道。
幸福就是炽热地去爱。
也就是顺利地出嫁。
——她琢磨出味儿来了。
幸福就是满头大汗地苦干。
也就是跳一段疯狂的迪斯科。
——她耸耸肩膀。
幸福就是没有危险和挫折。
但愿有个侠客来保护我。
(她巧妙地结束了对话,挽着别人跳舞去了。)
Number : 1272
Title :原因
Author :双翼
Issue : 总第 84期
Provenance :
Date :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你尽管骗我,我却相信你。
你指着天上的新月,说那是一叶扁舟,说要与我一同泛舟于银河之中。
这分明是骗我,而我相信你。
你指着雨后的彩虹,说那是一袭最好看的衣料,要把它做成裙子,送给我穿上。
这分明是骗我,而我相信你。
你说你能摘下天上的星星,把它编成珠串挂在我的项上。
这分明是骗我,而我相信你。
你说你的热情比太阳还热烈。
这分明是骗我,而我相信你。
你说,你说,你说……
你所说的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可是我却永远喜欢听。
因为,你说这一切,目的不是为了骗我,而是为了表白你的真心。
你虽然骗我走进了童话的世界,在现实的世界中却对我是真诚的。
这就是我相信你的原因!
Number : 1273
Title :默爱
Author :米斯特拉尔
Issue : 总第 84期
Provenance :柔情
Date :
Nation :智利
Translator :
如果我恨你,
我会斩钉截铁地对你说,
可如今我爱你,
对人类如此含糊的语言,
我却信不过!
你愿它化作一声呼唤,
来自深深的心底,
可它还没出胸膛和喉咙,
灼热的激流早已有气无力。
我本是一个涨满的池塘,
可对你却像干涸的泉眼一样。
一切都由于我痛苦的沉默,
它的残暴胜过死亡!
Number : 1274
Title :酒神
Author :权延赤
Issue : 总第 84期
Provenance :追求
Date :1987。6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一
那时我年轻。三人喝酒,四瓶白酒,八瓶啤酒,他们俩倒了,我没倒。他们叫我酒神。
这次去内蒙,赤峰文联的同志招待我,喝宁城老窖。那天,我醉了。
第二天,市文联主席王栋来看我。我锐气全消,捏着额头说:“服了服了。您才是酒神。”
王栋比我更惶恐:“不敢当哪,这儿有阎王。我不过是小鬼,敢充哪路神仙?”
他说的阎王是元宝山宣传部长马达。五十有五,回族。红脸膛,大胡子。他下巴微扬,一副当仁不让的神气。
隔天,马达在元宝山请我喝酒,有新名堂。大八仙桌上用酒盅排成两条对角线,一条线有48盅,斟满老窖。他说:“权书记是我老上级,先敬他。来,你子代父干。”
我干一盅。他却连端48盅,喝干一条对角线!我干第二盅,他不慌不忙又喝光48盅一条线。抹一把红嘴唇:“坐吧,吃菜。”
喝到深夜,我又倒了。在地上打滚儿,哭天哭地,哭一位前不久翻车死去的好战友。哭舒服了,睁开眼:天已泛白。
马达一脸倦色,几分不满。他说英雄喝醉酒打虎,孬种喝醉酒打老婆,狗熊喝醉酒才打滚儿呢。他冷笑着,还摇一摇头。“若像你讲的那样,我们这代人早该哭死了。可我们总是笑。”
他讲了下面这一段故事——
二
他说他是孤儿,替台吉牧马放羊。11岁遇到一位八路军,叫袁长发。把他带到革命队伍。袁长发向一名高个子军人报告:“政委,他是孤儿,快饿死了,咱们收下吧。”那高个子军人说:“那就收下吧。你带着。”
这位高个子就是我父亲,当时赤峰市委书记,红军分区政委。袁长发是父亲的警卫员。
有一次,发长叔为掩护父亲突围,落入日本人手中。敌人把他关入一个木笼子,上下左右全是尖木桩,挨着皮皮开,碰到肉肉绽。木笼子摆在草原上:草原风狠过黑蟒鞭,白日头毒过鸭嘴棍(草原上的一种刑具,专伤筋骨)。长发叔是何等精壮一条汉子,立正一天,身上没落半点红。日本人拎来一条狼腿一桶马奶酒“犒劳”长发叔。
第二天清早,长发叔已是全身血迹斑斑。他再也立不正了,太阳升起,血腥弥漫,引来成群的蝇虻嗡嗡叫,围绕木笼子横冲直撞。太阳落入芨芨草丛,根根桦木条增粗一倍,涂墨一样黑。日本人又送来酒肉,问长发叔招不招?长发叔说,狗熊才招。敌人不急不怒,依然好酒好肉伺候长发叔醉饱。日本人走后,木笼子四周便成了狼的世界,嗥声通宵达旦。
第三天,木笼子被一股腥臭味笼罩了,强劲的草原风无能为力,驱不散这浓浓的腥臭。第四天,三只鹞鹰出现在木笼上空。草原人尊它们圣鸟,是死亡的预报者——当某个草原人奄奄一息时,他的蒙古包上空就会有鹞鹰盘旋飞翔。
到了第七天,蛆虫钻出烂肉,成行成群往上爬。长发叔已经两天不睁眼,可是牙齿还在咯吧吧咬。洁白的蛆虫朝他鼻孔里钻,嘴巴里钻,他慢条斯理磨牙齿,把肥嫩的蛆虫一团一团吞下肚。就在这天夜里,我们的骑兵杀过来,救出全身臭烂的长发叔。父亲动手替他治伤,长发叔忽然睁开眼,他闻见了酒精味。
长发叔推开父亲,踉踉跄跄朝屋角冲。屋角有个大酒缸,他爬呀爬,爬进酒缸里。透明的酒液瀑布一样涌出缸,浸漫黄土地。他在酒缸里蹲成一团,头没入酒液中。工夫不大,酒液上漂起白花花一层蛆。他探出头哈哈狂笑,大口大口灌酒,连同白花花蛆虫一道吞下肚。同志们都惊得目瞪口呆。
长发叔爬出酒缸,被我父亲扶上炕。他倒在炕上大笑三声,两眼一合,立该鼾声如雷。长发叔连睡三天,身也不翻一下。三天后醒来,全身长出新肉芽。休养半个月,又是一条精壮的汉子!只留一个后遗症:变得馋酒。
马达说:这才是喝酒的英雄!你呢?
我赤红了脸,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三
马达陪我去赤峰所辖各旗县转。那些离休的旗县老领导谈起父亲必要带出袁长发:那是一条汉子,酒量惊人,枪法惊人。
我又问长发叔酒量到底有多大?便是最了解长发叔的马达也说不出。莫不然,他真的就是神仙饮酒没有底?马达说,神仙当然不是,原因我还清楚,说起来你父亲应该负责任。
日本人投降前后,昭乌达的民间武装多如牛毛。也杀日本人,也祸害老百姓。八路军创建根据地,必要解决这些人。偏这些草莽英雄、绿林好汉都是认酒不认人。父亲要去谈判,收编民间武装。嘱咐长发叔:“道理由我讲,白酒你来喝。酒桌上不许熊,熊一碗回来关一天禁闭。”
那村子住一支东蒙自治军。父亲在一个大院门口甩镫下马,两名自治军大兵送上三碗下马酒。长发叔抢前一步接过酒,咕呼咕呼全灌下。父亲迈步进院门,厅房里叭一声枪响,子弹打断父亲的马鞭。长发叔又一个箭步,挡在父亲身前。双手擎两只驳壳枪,左右开弓,一串脆响。屋檐上簌簌落下土。院子里自治军忽然喧哗喝彩。那头目匆匆跑出厅门,抬头望:20根出头椽子,根根椽子心上一个弹眼。那头目瞠目结舌,怔愣半晌,吼一声:“拿梯子来,朱笔伺候!”大兵们搬来木梯,拿来朱笔。那头目爬上梯子,在每个弹孔里涂一抹丹红,齐齐一排。那头目爬下梯子便作揖:弟兄们愿意接受改编,政委请进去谈话。
谈判结束,宴会开始。自治军头目要和长发叔赌酒。长发叔说,咱们两个钟头为限,最后数碗。那头目说:痛快!咱们站着喝,不许倒!两个汉子,一南一北;一个精壮一个粗莽。酒桌周围的气氛热烈,甚至有些癫狂。
八仙桌上已经出现两叠一尺高的空碗。那热烈的气氛又添了几分紧张和不安,时而沉寂,静得惊心。只闻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忽而哗啷一声响,空碗落到碗垛上,四周便轰地爆出欢呼鼓噪。突而又一静,又是咕咚咕咚的吞咽声……这种周期在悄悄拖长,节奏变得艰难滞重。终于出现了呼呼牛喘似的粗气声。
长发叔又端起一碗酒,咕、咕、咕,喝得缓慢,喝得艰难。自治军头目没有端,在八仙桌北边来回踱缓步,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长发叔已经多喝了三碗。那头目脚步越踱越急,连运几口大气,汗水忽然刷地涌出。颗颗绿豆大的汗珠滚动着,汇成一条条小河,从算凹、脸颊、腮后、颈后,哗哗往下淌。那件深蓝色布袍整个浸湿了。围观的大兵们像看到了胜利,吼声惊天动地:“出汗了,出汗了!”“好样的,这就有办法了!”
长发叔没出汗,喝得更慢更艰难。喝一口,肚膜起伏一下。父亲不由得提起心,看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呢!
那头目停止踱步,立稳桌旁。两眼闪烁,精神大振。端起一碗酒咕咚咕咚大口灌,势头又凶又猛。空碗落在碗垛上,欢呼声震耳发聩。可是,这欢声极短促,陡起陡落。
长发叔不知怎的胸腔里发出一道龙吟似的长音,弯腰脱下两只牛鼻子鞋,朝外一倾,里面淌出两股细流。大约有四五两,飘溢着浓浓的酒香。自治军的大兵们吃惊不小,哦地倒出气:他能从脚心逼出酒来!
长发叔赤脚站稳,端起一碗酒,微微一笑,仰起脖子灌酒,痛饮甘露一般。那头目勉强咧咧嘴角,不由得泄了气。酒喝得失了兴头、失了威风,比喝中药还要难受。
赌酒结束,自治军头目想说什么,嘴一张,哇地吐出一汪黄汤,顺势跪倒在草地上。长发叔两腿叉开,稳立站住。告辞时还要再饮三碗上马酒,这是风习,不能违犯。
于是,长发叔的大名,便如雷一般滚动在昭乌达草原。长发叔与酒结下不解之缘,到后来竟成了一种病:一顿不喝,便四肢无力;一天不喝,会全身颤抖;两天不喝,会像废人一样倒下,甚至晕厥过去……
四
克什克腾旗一位离休的老旗长对我补充说:你长发叔留下这身毛病。可真苦了他。薪金制时,钱都用来买酒,老婆孩子连饭都吃不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光了。……
马达长长叹口气:唉,别提了。我去看他,早晨起来靴子不见了。被他偷着换酒喝了……
老旗长嘿嘿一笑,拈拈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说:到底是为咱昭乌达作过贡献,政府不敢忘了他,给他评了残。现在每月给他140元酒钱,在咱昭乌达可是独一份。你该去看看他。他住在林东市,听说身体还挺好。
我乘六个小时汽车,来到林东市。正是中午一点。问过三个人,都知道长发叔的家。看来他果然有些名气。
长发叔带着满身酒气,冲出屋就抱住我,岔了音地喊我名字。眼圈一红,拳头打在我胸脯。他喉咙壅塞,骂我没良心。说我那时只有兔子大,在他怀里拉了泡奶味十足的稀屎,拉完就走了。跟我父母一走就是40年,丢下他一个人,过40年才想起来看他。这难道不算没良心?
我脸上热辣辣,眼睛里泪珠转,说了几句不是理由的理由。长发叔不听我说,只忙着询问我父母。他说他跟我父亲八年,从晋察冀跟到延安,从延安跟到赤峰。说了半截又一跺脚:唉,看我晕了不是?站在这里晒什么?快进家,进家说。我借机劝一句:长发叔,戒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