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更新:2022-07-17 17:19      字数:5298
  次的碰壁。生活重新归于灰暗——望前,是老大的冷静沉着,望后,是老么的无邪
  纯真,孤独而痛苦的,便是这一群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的“老二”。
  “有一种感觉叫荒凉。”他们常常说。课堂上的人渐渐少了,去图书馆也只是
  为了翻几本言情小说,“六十分万岁”已被绝大多数人所接受,麻将的哗哗声神不
  知鬼不觉地响起在寝室。他们给天南海北的朋友写信,大肆嘲笑大一时的“理想”
  和“奋斗”,他们忙的是逛舞厅,看电影,他们喝酒,打纸牌,嘲弄上某堂课的糟
  老头子。他们会骑着自行车在大雨里疯跑——“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会在
  星月黯淡的夜晚坐在操场边弹一首无调的歌。爱情,是大学二年级永不衰竭的主题,
  虽在盥洗室或厕所光着身子豪唱:“横眉冷对秋波,俯首甘为和尚”,但不知不觉
  间,却就哼起了“阿美阿美你几时办嫁妆,急得我心发慌……”
  然而,大学三年级的同学却“懂事多了”,他们终于发现,向现实投降要比与
  现实较劲快乐得多,容易入睡得多。前两年的活法真是太苦:有抱负面包袱太重,
  想浪漫却浪费不起。大三,正当他们有时间有精力的时候,饭碗问题又提上了议事
  日程,他们最关心的不再是地球上哪里又在打仗,而是当年大学生的分配形势。也
  只有在这时,他们才真真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切切实实的焦虑,一场营救自己前途的
  “希望工程”开始了,“读书无用论”的说法折服了一大批“现实主义”者,尤其
  是面临分配窘境的文科学生。于是,第二课堂在校园里“火”起来:有的去辅修,
  两年下来,便会有两个专业的毕业证;有的学二外,一年就能混到初级日语文凭;
  也有学电脑打字的,到时取个几级几级资格证书,好为找饭碗做铺垫。也有什么都
  不学,热衷于往系办公室跑……只有这时,他们才知道时间的宝贵,才知道理想与
  浪漫对于短短的四年是一种奢侈。他们老腔老调地学着北京卷舌普通话:“今儿个
  总算明白了!”
  到了“大四”,又是另一种心境。离校在即,情感是相当复杂的,一方面,对
  生活了四年的校园大肆留恋,另一方面,对逝去的四年又无奈和厌倦。他们中,不
  是所有的人能够在四年中有所得、有所恋,糟糕的是,这种若有所失者却占大多数。
  那些吃过亏、转过向、碰过壁的人,心中早已失落了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的心灵,
  在世纪末的黄昏显得格外灰暗,失落感与愤愤然同在,忏悔和颓唐共存。回头看校
  园中留下的脚印,他们毕竟有了一定高度,“现实主义”就此一跃,发展成为“批
  判现实主义”。他们批判地看自己,看生死相交的学友,看“我的大学”,看大千
  世界。幽默、辛辣、调侃、偏颇,是他们对现实的基本态度。
  这是一首沉重的交响曲,是一个可怕的魔圈,许多自命不凡的大学生们,随着
  音乐,一批接一批地在这个魔圈里舞蹈。
  他们的遭际,有的壮怀激烈,有的平淡无奇,有的慷慨悲凉,有的泪雨纷纷。
  然而这各个不同的生命故事,在岁月的磨砺下回想起来,都无一例外地会带上一层
  烟雨朦胧的苍凉之气。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处在这魔圈之内,他们既不会太现实而平庸,也
  不会太浪漫而虚妄,他们永远处在现实与浪漫之间,既不乏幻想,又脚踏实地。正
  是这一群人,体现了八十年代末期中国大学生的层次和风采。
  可惜是的,最先进与最落后一样,都是极少数。他们是四个乐章中的例外。
  所以,在看似无序而喧腾的C大学校园里,从每一个角落散发出的声音和气味,
  大多是在无可避免地演奏着“大学交响曲”四个乐章中的某一章。
  第一章
  “你的诗本来写得很好。”
  花冲翻动眼白,准备念原先悦悦送给他的那首求爱诗,悦悦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昨天我又写了一首诗,”悦悦羞涩地半低着头,“你,愿意听吗?”
  “当然。”
  悦悦忽地抬起脸,神情立即变得专注严肃,念道:
  我躺在芳芬的草滩上
  野草枯瘦的身子在风中摇曳
  婉转鸣响——
  爱人
  多么美好
  春日的午后
  午后的草滩
  我躺在爱人的衣服
  衣服为我铺的床垫上
  许多蚂蚁和小虫
  在我身下的草间疯狂——
  不,不,爱人
  拿开你保护的手
  不要把和煦的阳光遮挡
  我安然入眠在他的身旁
  蜂蝶鼓着双翅
  和着爱的目光
  在我梦中欢唱——
  看哪
  多么美好
  昔日的草滩上的新娘
  放风筝的孩子
  快乐地喊叫
  一群小燕
  啁啾着飞向远方
  我睁开双眼
  呵  我看见——
  澄碧的蓝天
  还有我爱的欢颜
  他说话的声音抖颤着多么爱怜!
  悦悦的诗把花冲引向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什么也没说。看悦悦,悦悦便垂着头,
  若有所思。身边的这个女孩,富有多少美丽的幻想!此时,花冲的心里,竟突然爬
  出一种似有似无的责任感,停在他的肩上。一种保护的欲望,混杂着弥漫开来的爱
  意,驱使他张开双臂,把悦悦猛地抱在怀里。
  月光一样美妙的无言,湖水一般蕴藉的沉默。
  四周,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絮语,如雨落芭蕉,沾满了花冲和悦悦的发梢。呵,
  花冲猛地深切体会到,爱情哦爱情,你就是一种气氛!
  “在很久以前的日记里,”悦悦接着说,“我就写:迢迢,在你手中,领取我
  需要的日子,和梦……”
  花冲把悦悦搂得更紧。
  “我们不象他们,那,样……”悦悦说,却声音打顿,顺势一头倒在花冲的腿
  上,不再多说一句话。
  花冲抚摸着姑娘的脸。悦悦的脸滚烫。
  花冲也不再多说一句话,出神地看水中圆圆的月亮。
  虽然悦悦早就是花冲的小恋人,除了没做爱以外,已有过其他形式的肌肤之亲。
  但是,在半月湖这个陌生而又刺激的世界里,两人却都感到强烈的新鲜和紧张。
  花冲一只手抱住悦悦的头,一只手搂住她被弹力裤绷得紧紧的圆实的臀部。一
  股热流从指尖上迅猛地漫延开来,由上而下地传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冲,冲……给我唱那首、我喜欢听、听的那支歌……”悦悦的声音如幻如梦,
  若有若无地飘进花冲的耳杂。
  花冲平衡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住悦悦精巧的耳垂,轻轻地唱开了: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爱你有多真
  我的爱也深
  我的情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
  花冲唱了一遍又一遍,悦悦的身体微微地扭曲着,让花冲的声音索索颤抖,更
  加富有弹性和磁力。月亮象是真的被感动了,悄悄地躲进云丝织成的门帘。
  “还听吗?”唱完几遍,花冲柔声问悦悦。
  悦悦不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花冲又问,他的脸靠住了悦悦的脸。
  顺理成章地,他开始吻她的脸。
  悦悦的脸滚烫。
  “唔……”悦悦嘴里含混不清,似在轻柔的呼唤什么,搁在花冲双腿间的脑袋,
  温柔地蠕动着。
  花冲的血液在血管里大声歌唱,悦悦湿漉漉的抚爱生动地煽起了他灵魂深处那
  股野性的烈火。
  “你在咕噜些什么?”他喃喃发问。他快把持不住自己了,也不想把持自己。
  只痛快地闭上眼睛,承受着悦悦深入骨髓的爱意。
  悦悦的喉头还咕噜着,含混的声音象被融化了的雪水:
  “我们象不……象他们那样……”
  血液陡地一声燃成蓬勃大火,花冲微睁眼睛,屏住呼吸,笨手笨脚地,就去解
  悦悦的上衣。
  “唔……唔……”
  悦悦的身体柔软如柳,散发出女性醉人的芳香,在花冲宽大的怀抱里随风而舞。
  乳房露出来了,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妙不可言。
  花冲低下头去,在温软挺拔的双峰间跋涉,艰难而困苦地攀登着。悦悦把她的
  身体铺展成一条烟雨朦朦的道路,任随花冲采花蜜蜂般地在其中来往穿梭。
  花冲绵软的嘴唇,吮吸到了悦悦峰顶含苞欲放的莲花。
  悦悦的身体尽情地舒展开来,将两条腿横放在凳子上。
  花冲的脑袋里金星迸溅,一只手忘情地顺了悦悦的小腹向下滑。握住了她的腰
  带。
  忽然,悦悦迷离含糊的呻吟变成了异常清晰的语音,是那样爱意绵绵、荡人心
  魄:
  “我里面,没穿东西……就是为你……”
  花冲的手颤了一下,牛崽裤的拉链在他的手下拉开了。悦悦果然没穿内裤,
  在那滚烫的深谷里,花冲被悦悦的生命之泉沐浴着,激励着,他象害了热病,
  只觉喉头焦渴,憋气的感觉使得浑身僵硬,他弄不清爱情的最高境界是不是就是如
  此,以前的灵魂拥抱是不是必定要带来今天这样的肉体辉煌。
  悦悦在他的手指抚摸下,如一架敏感的钢琴在弹奏着疯狂的生命交响乐。她咬
  着牙关闭着眼睛,忍受着体内超速膨胀的欲望,呻吟着喊道:
  “冲,你把我拿去吧!”
  可是花冲似乎没有听见,继续沉浸在演奏出的美妙乐音里,悦悦身体的每一点
  细微的扭动,都是这乐音之中一段妙不可言的意境啊!
  “冲,冲……”悦悦的呻唤变成了乞求,“快点把我拿去,快啊!”
  恰在此时,明月再一次钻入了云层,花冲的眼前,“忽”地掠过一大片阴影。
  花冲不由停止了抚摸。
  “把我拿去吧!把我拿去吧!”悦悦痛苦地呼唤着。
  天啦,此时的花冲,却突然间变得异常地冷静。悦悦对他的呼唤越是急迫,他
  越是清醒。一度消失的湖水,树林,藤蔓,和周围散发着腥味的情欲的合奏,刹时
  间都历历在目,声声入耳。
  “不能,”花冲说,“保卫科会查处的。”其实他不是想说这个理由,他突然
  体会到另一种更深刻的感受,然而只可自己嚼咀,不能言说。
  “不会的不会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会的,真会的,你没有听说——”
  “不会不会就不会!你把我拿去吧,把我拿去吧!”
  悦悦哭了,一口气哽在喉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滑下被羞辱和痛苦扭曲的脸庞。
  花冲用手紧紧地握住悦悦的一只手臂,他想这就是他眼下对她最大的宽慰了。
  静默了一瞬,悦悦的声音忽然间有了金属的冷硬:
  “我要你,冲,现在就要!”
  这种命令似的语言,唤起的只是花冲内心深处的反抗。什么?你是谁?有什么
  权力对我如此说话!即或是夫妻吧,人格也是平等的,不存在精神上谁是谁的霸主
  的问题。
  花冲以硬对硬,他抬眼四顾,手从悦悦温暧的身体上松开。
  说时迟那时快,悦悦象一只离弦之箭,“嗖”地一下射将起来,把敞开的衣服
  裤子一合,只一眨眼功夫,挣脱花冲的阻拦,狂怒地向校门外跑去。
  短暂的思维空缺,使花冲坐在原地呆楞不动,就象一个人站在高坡,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赏玩万般美景,沉溺在自己博大的情感和思想的宇宙,却被骤然而起的
  山洪冲翻了脚下的土地。他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想象,只感觉整个身体在向无底的深
  渊飞速坠落。
  当他明白过来,脚底便分明升上来一股凉嗖嗖的恐惧。
  他拔腿就向校门外追去……一
  花冲和悦悦,一个是85级中文系的大诗人,一个只是同级的化学系的名不见经
  传的窈窕女生,他们的相识,要追溯到三个月前的隆冬。那时花冲因为与同班女生
  张旗的所谓失恋,愤激之下折断了手腕骨,正处于情绪的低潮之中。
  提起那件事,宛如一个做得很糟糕的梦。
  他隐隐约约觉得张旗是在拒绝他,但更希望此事是真的,他象莫名其妙地获得
  了一种解脱,轻松了许多。四百余个日日夜夜的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