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寻找山吹 更新:2022-07-12 16:23 字数:5014
只因那个什么「寒夜玉麟」颇得眼缘,
所以一时兴起,就顺手「摸」走,
没想到从此落入「万丈深渊」,
宝物本无主,谁得谁主,不论手段,
这本是窃家经典,
哪知他又说这是传媳不传子的传家之宝,
这个烫手山芋还没丢,
他又再扣上「偷心」的罪名,
虽为梁上盗贼,但也不是什么都偷呀!
这根本就是抹黑、是诬陷,
没关系!反正她除了会偷更会「变脸」,
那就赌一赌吧!
若是输了就甘愿拿心来换……
第一章
「来喔!来喔!来看看西域来的陶瓷,物美价廉非常实用,包回去传家绝对不吃亏。」
「大爷、大娘请瞧瞧江南的丝绸,手工精巧不输大内皇宫的刺绣,买个几尺布给闺女做件衣裳吧!」
「窝窝头,窝窝头,三个五毛钱,三个五毛钱,快来尝一口呀!迟了我们就要收摊了。」
「骆马骆马,一匹只要五两银子,来自大食的纯种骆马,帮你驮物负重,一路平安来往商路。」
……
叫卖声不断,南来北往的商户打个大早齐聚一堂,老老少少不分贫富的为一家生计打拚,管他露水深重或是日阳灼人,先占个好位置开市最重要,迟了就得看人打眼前经过,半天等不到客人。
漫漫黄沙之中矗立一座古老城池,青绿山色围绕着热闹景象,行人喧哗高谈阔论,身着异国服饰的外邦人士穿梭其中,红头发、绿眼珠的叫人感到怪异,但没人会多心的多看一眼。
因为见惯自然不怪了,为商旅必经的主要重镇,美如唐寅笔下山水画的楼兰,犹似先人遗落的仙地,灵秀汇集、川净水清,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淡,每一位路经此地的过客都会惊艳其慧丽,不免多盘桓数日。
由于位处大宋边境的一小国家,不属于大宋所有却保持友好的贸易连系,所以南货北药材大多在此进行交易,这里地处偏僻,尚称安康,至少连年的烽火战争未波及至此,是群雄环伺下的一处净上。
只是……
不管再怎么政功安泰,贫与富的差距仍然存在着,衣着华丽的富家夫人乘轿而行,路旁的乞讨小手纷纷靠近,脏污的脸庞有着对富裕生活的倾羡和希冀。
人群中谁也没注意那块歪歪斜斜的小板子,风稍微轻摇似要滑落般,一只不见生肉的瘦胳臂勉力支撑着,好像只要有人轻轻推那么一把就会倒地不起,随即消失在漫漫黄沙中。
「卖身葬……父?」
是这个意思吧!
不正的字体有如鸭子滑水难以辨认,若是没点见识的人还真看不懂上头写了些什么,当是孩童随笔的涂鸦,一时好玩罢了。
但是破旧的木板上多了一只手可就引人注目了,起码一位打扮怪异的姑娘突然停下脚步,盯着摇摇欲坠的板子看了老半天,还故意用脚拨了拨,确定板子后头是否真有个人。
她不只一身黑衣黑裙还用黑斗帽罩着,这人若不是一脸麻子便是丑不堪言,还没近她身半步就先感受到一股寒气迫人,死气森森给人一种退避三舍的感觉,生怕染上不洁之物。
原本还有善心人士怜悯卖身女的可怜处境意欲伸出援手,可是她这样一站大家没二话的往后退,然后自扫门前雪的做买卖去,一眼也不敢多瞧。
「这位姊姊你要买我吗?我很会扫地又勤快,还会补破衣服和抹桌椅,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爹说我最乖最听话……」小姑娘一想起已开始发臭的亲爹,眼泪忍不住盈眶。
爹?
看着拉住裙摆不放的污手,不见容颜美丑的姑娘微颦起眉,心想着有多久没想起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娘,她几乎都快忘记他们两人的长相。
不是她天生冷血绝情不念亲恩,而是他们先「抛弃」她们姊妹四人,根本末尽做父母的本份,很难让人把他们牢牢记在心坎,而她从来就不是个孝顺女儿,能记得有个嗜酒如命的老爹算是很了不起。
「姊姊,你买我好不好?我不吵不闹……」抽噎了一声,看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用污秽的袖口一擦恶心的鼻涕。「我吃的不多,真的,一天一餐给我一个馒头就够了。」
「一个馒头?」她眼露疑色,略微分神的打量眼前瘦骨嶙峋的小身影。
小姑娘以为她嫌她吃得多不太高兴,连忙改口半个馒头也可以,她的胃口小小的不会恩将仇报。
「你多久没吃了?」
一听她这样问,眼一红的小姑娘像死了亲爹一般嚎啕大哭,哭相凄惨彷佛一世孤苦伶仃,再也没有人嘘寒问暖的给与关注,她将流露街头行乞,一辈子当个受人耻笑的小乞儿。
虽然她的实际情景确实如此,可是自从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过世以后,她一直坚强的没在人前流泪,每天靠一点点水和难以下腹的野菜果腹,好不容易撑过六天。
明天就是爹的头七了,而她连买香烛祭拜的铜板都没有,不免悲从中来地大哭特哭。
爹呀!你死得太没天理了,最少留点银两让你的儿……呃!女儿衣食无缺,三餐有鱼有肉不流落街头,起码先喂饱我再死也不迟。才几天她已经忘了肉的滋味。
要是有人肯给她一顿好吃的填饱肚皮,她做牛做马再所不惜,死也要赖着不放,当老祖宗一样伺候。
「板子倒了。」话不多,举止古怪的姑娘再度用脚一踢,不管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姑娘会不会哭晕了。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实在太对了,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流个不停的小人儿忽然不哭了,急呼呼地把倒地的木板扶起,让人看清楚上面题的四个汉字。
「五两够不够?」
「五……五两……」口水差点流下来,她想到的不是爹亲的一口薄棺,而是热腾腾的烧鸭和串丰肉。
没办法,她太饿了,有了银两当然先解决饥肠辘辘的问题,反正阿爹人死都死了也无法死而复活,她先吃饱才有力气造坟,不然一座墓地真要葬两个人,爷俩一起埋进黄泉。
并非她不孝呀!生者为重,相信爹地下有知也会赞成她大逆不道的想法,毕竟活着的人才需要用到银子,死人只要安静的躺着,然后等着被装进黑黑的棺材里。
真的,她以为她会很悲伤,可是一听见银子就两眼发亮的她一点也看不出任何伤心,完全不像遭逢丧父之痛的小孤女。
「姊姊,你要给我五两银子是不是?」手心一翻,她立刻谄媚的上前,手上的烂木板直接往地上一扔。
「我没钱。」她出门从不携带那些拉拉杂杂的东西,累赘。
遍地是黄金随手可及,何必钱财上身惹人眼红,她要银两相当便捷,往人群聚集的地方一绕,个把月不愁吃穿。
「啊!你唬弄我,故意寻我开心。」脸一垮,她垂头丧气的把卖身葬父的牌子重新举高,一副不胜悲恸的模样。
没得吃比死了爹还痛苦,她已经瘦得皮包骨不见一丝丝人该有的肉了,再饿上几天她也用不着卖身葬父,那时她的尸身跟阿爹一样又臭又硬,流出恶臭难闻的浓汁。
没钱就别靠她太近嘛!人家会以为她有心做善事而不愿理可怜身无分文的孝女,那她辛苦跪了大半天的辛劳不就白费了。
不成不成,她要更卖力把自己给卖了,穷人没有自尊可言,下跪这一招行不通她改用眼泪攻势,不信民风开放的楼兰城百姓这般狠心,见难不救毫无同情心,眼睁睁的看她走上绝路。
「我身上是没银两,但别人有。」老祖宗传下的技艺还算熟手,不愁会餐风露宿。
「别人有?」那是什么意思。
一脸狐疑,干扁的小人儿脸上布满疑虑,消瘦的脸颊微凹,显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特别的大,像是秋天结果的栗子圆咚咚的,不太明了她话中的含意。
「这城里的有钱人似乎不少。」一身黑却不显沈闷,语气清冷如水的姑娘轻解帽带。
「是呀!我看腰缠万贯的大爷、阿哥的确不少,所以我才……」选择来这里卖身。
但是她的话梗在喉间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下半句声音突然一吊的发不出半个音,目瞪口呆地不知该做何反应,整个人像是被人隔空点穴般定住不动,连手中的板子几时掉落都毫无所觉,只差半个铜板远就砸到她的脚。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山妖魅兽,更非九头怪物蛇信乱吐,同样眼耳口鼻五官不缺地全在一张脸上,绝对无丝毫吓人的缺陷让人惊慌不已,连连尖叫的转身一逃不敢回头。
那么为何她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两眼一瑟的退了两步,脸色发白微微颤抖,放大的瞳眸开始收缩,然后双腿不由自主的瘫软,不用做假博取同情的跪在一坨狗屎上。
明眸皓齿,艳色清媚,眉峰如画、眼儿似月,不点而绛的朱唇和赛雪的柔肤,怎么瞧都堪称一代倾城倾国的绝世美女,美得脱俗、美得高雅、美得叫人掏心掏肺的拜倒荷叶罗裙下,不为风流只为贪看牡丹花容。
但是连死人都不怕的卖身小姑娘为什么会面露惧色,十分慌乱地东张西望,就是避看那张身为姑娘家都想得到的美丽容颜。
理由呢,说穿了没什么好惊讶的,神偷世家出身的罗家老二刚好有副阴沈的怪性子,能不开口时绝对不开口,她讨厌笑也从来不笑,阴阴沉沉地老用斜眼睨人,美则美矣却像鬼魅般冷冰冰,一对上她的眼彷佛沈入冰窖中,手脚失温得有如赤足踩过腊月霜雪,浑身冰透。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千万别来害她,她只是有一点点不孝而已,绝非大奸大恶之徒,还不到下阴曹地府的地步吧!
阿爹呀!你一定死得很快意,有个这么美的伴陪你下去,你也瞑目了,不要连替你上香捧饭的心头肉也一并带定,我还不想死呀。
「好好跪着。」
没有一句赘言,美得阴沈的罗兰衣从怀袖中取出一包泥状物,纤纤十指略微搓揉成形的往脸上涂抹,左边拉拢右边勒紧,雪嫩的肌理顿时粗糙不堪,不复先前的绝色。
剎那间一张和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一模一样的脸出现了,除了少些脏污和踌躇的眼神,简直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两个人,像得令人叹为观止,不敢相信眼见的事实。
没有一丝犹豫,从容不迫的身影走人人群聚集的中心点,头一低似在整理衣袖,一个回身又走了出来,态度淡然的如同小市集的老百姓,哪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没人瞧见她是怎么办到的,铿铿锵锵的银子碰撞声响怱起,听来为数不少的装在一只雕功精细的皮革里,那应该是塞外民族特有的钱袋,底部还缝上银制的垂饰──
十分值钱。
「喏!拿去。」
「咦!这是……」眼一亮,悲苦的神色被惊喜取代,一枚沈甸甸银子落于掌、心。
不多不少,刚好五两白银,够她埋了不老却短命的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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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复平,万里无云,四面都是静止的黄沙。
一匹老马,两道拉长的身影蹒踽的走在太阳底下,烈烈如焰的闷热几乎要将人烤成焦上,连脚底下的沙粒都是烫的,热得叫人怀疑这段路似乎太过漫长,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极目所至尽是一片不见人烟的荒漠,流沙暗藏飞鸟绝迹,流窜的沙蝎蛛母阴毒无比,一不小心就成黄土坡上一具残骨。
以往来回丝路也不见辛苦到哪去,纵马一策不需半天工夫便能关里关外走一回,还有闲情饮一壶江南来的春茶,歇歇腿听人道长论短,一眨眼间什么疲乏都一扫而空了。
都怪那该死的偷马贼,什么不好偷偏偷他们上乘的坐骑,连声交代也没留下的骑了就走,还丢了一朵奇怪的花害他们苦追在后,没日没夜的和风沙奋战,差点头一埋回不了家。
真不晓得师父为什么把那朵花当宝看待,明明不怎么起眼嘛!花色暗红近人血干黑的颜色,气味腥臭难闻像尸水直流的腐尸,只要多闻一口就有目眩昏沈的感觉,根本是害人的毒花,哪能拿来济世救民。
可是当人徒弟的又不能多言,见多识广的师父懂的他不一定会懂,也许真有某种奇效能治病,才疏学浅的他还没学会师父本事的一半,当然看不出有何疗效可言。
但他就是不甘心,一口闷气搁在心头难以消退,让他逮着那个小贼寇绝不轻饶,非狠狠地教训一顿不可,居然好手好脚不找份差事做,偷他们的马,害他们烈日当空之下牵着一匹没用的老马步行百里。
想想就呕,师父怎能无动于衷的当没这回事呢?还要他宽以待人勿与之计较,人总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