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2-07-08 12:31      字数:4882
  他没理由大老远跑来另一条小溪泡水,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车丛里又跌又爬了那么久,自以为是远远的逃开他们,实际上却只是绕了个大圈,到了溪流的较下游罢了。
  胆小的天性,让她不敢作声,只能躲在草堆里,匍匐著後退,企图离开现场,圆亮的眼儿还紧黏在雷贯天身上,留心他的一举一动——
  哇,她这才看清楚,他没穿衣服耶!
  雷贯天赤裸著雄健的上半身,那潮湿的肩背布满无数旧伤,黝黑的肌肉在月光下发亮。就连那头乱如狮鬃的发,也早已洗涤乾净,被他找了条皮绳绑在脑後。
  如今,他正站在冰冷的溪流中,手持匕首,以刀锋紧贴下颚,对著月光盈然的水面,一刀一刀划过满是纠须的脸庞。
  粗硬的黑须,在刀锋下逐渐剃除乾净,—张方正严酷的脸,清楚的倒映在水面之上。
  郊野间突然吹起一阵强风,拂动两旁的野草,一根刚抽出芽来的嫩嫩春草,随风在她鼻端摇来摆去,搔得她的鼻子好痒——糟糕,不好不好,她要忍不住了,她——她——
  哈啾!
  响亮的喷嚏声,回荡在溪畔两岸,雷贯天蓦地停下动作,如电般的眼光扫过草丛。接著,高大的身影就陡然离水,溅起大片水花,如鹰似У某死础?br />
  形迹 暴露,她吓得跳起来,抓起裙子就开始狂奔,妄想要靠著茂密的草丛,争取到些许逃亡时间。
  偏偏忙中有错,恐惧让她摸不清方向,才跑没几步,她就觉得脚下一湿,刺骨的冰冷迅速浸润薄袄裙。
  糟糕,她跑错方向了!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她已经收不住劲势,扑通一声的跌进溪水里。
  冰冷的溪水灌进眼耳口鼻,让她冷得胸口紧缩,衣裳全都吸饱了水,扯著她往水里沉。她惊慌的胡乱挣扎,想要张口呼救,没想到却喝进了更多的水——
  一只大掌探入水中,把她这只落汤鸡捞出来。
  「站好!」
  简短有力的命令,逼得她的身体北脑子更快运作,颤抖的腿儿迅速伸直。鞋底传来细沙的触感,她这才发现溪水的深度只及胸口,她只要站直,就没有溺毙的危险。
  「咳咳咳、咳咳咳咳——谢、咳、谢谢——」她边咳边说,贪婪的呼吸著,一双小手还无意识的揪著他的手臂不放。
  雷贯天看著那颗湿淋淋的小脑袋,幽暗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光芒。
  「你来找我?」他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找他?她来找他?就像是一只小晃子,主动来找一头狮子?拜托,她又不是活腻了!
  「那么,你想去哪里?」他低语著,那隐含危险的语气,远比大吼大叫时更可怕。
  「呃——我——」她警觉起来,抬起头来偷偷一瞄。
  没有乱须遮掩後,雷贯天看起来反倒更凶恶可怕了!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那斧刻剑凿似的深刻五官,以及斜划过他左眼的狰狞旧伤。
  「你想逃走?」他又问,直视著她的眼儿。
  猜对了!
  她心虚的一颤,瞧见雷贯天的脸色陡然一沉,完好的右眼里进射出熊熊的怒火。那可怕的神情,让她惊骇的频频挣扎,但是他的双臂如铁锁般困住她,她根本挣脱不开。
  情况危急,她只能把诚实抛到脑後,急著想挤出谎话来脱困。「不是的,你、你听我说,我只是要——」
  还没能想出适当的理由,那张没了胡子遮蔽的嘴,已经低头朝她噬来。
  他先从她的唇瓣吃起!
  男性的呼吸封住她的口舌,他轻咬著她软嫩的唇,充满侵略性的舌头破关直入。
  「唔唔——唔——」她恐惧的瞪大眼儿,从鼻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挣扎著想摆脱他的嘴,可是他却像铁了心,霸道的不肯放过她,反而进攻得更是猛烈。
  坚实火热的身躯,有著奇异又陌生的温烫,贴紧她瑟瑟颤抖的身躯。他的舌探入她的深处,仔细的挑惹侵占,擒获她生涩的舌尖,吮尽她的甜美,品尝著她的滋味。
  呜哇,他已经按捺不住,要尝尝「食材」的味道了吗?
  泪水滑下粉颊,恐怖感揉和著某种陌生的感觉,在她四肢百骇内流窜。因为难以呼吸,她的神智逐渐昏沉,僵硬的身子也变得软绵绵的,只能倚靠著他的身躯,任他为所欲为——
  终於,在丁儿快要窒息前,他放开了她。
  尝过了味道,接著就是要下锅了吧?!
  被「尝」得唇儿微肿的丁儿,泪流满面的被雷贯天抓起来,往营地走去,恐惧与寒冷,让她不断颤抖。
  他人高腿长,方向感又此她好得多,没一会儿功夫,就越过那片草丛,走回温暖的营地。
  规律的鼾声在营地里此起彼落,男人们吃饱喝足,老早已经躺下休息,各自梦周公去了。其中几个,在睡梦中听见动静,只是探头瞄了一眼,瞧见雷贯天阴沉的脸色,立刻又倒回毛毡上,聪明的闭眼装睡。
  他的下颚紧绷,面无表情的拎著湿答答的丁儿,扔到篝火旁边,先用巨大的身躯挡住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接著就开始动手,剥除她浸饱了溪水的袄衣袄裙。
  「你、你做什么?不要脱我衣服啦!」她急忙想抢回蔽体的衣物,可惜力不如人,湿衣裳还是一件件被剥下,当场让她「圆形」毕露。「呜呜——不要啦——求求你,我不会再逃走了——」
  厚重乾燥的披肩兜头盖了下来,她像是瞧见救命浮木,急忙拉紧披肩,围住赤裸的粉嫩肌肤。乾燥的布料,有效的祛尽冰冷溪水带来的寒意,她渐渐不再颤抖,牙儿也不再喀啦喀啦的直打架。
  雷贯天仍是僵著一张脸,抓起一条乾燥的棉布,盖在她哭得一颤一颤的小脑袋上,开始又揉又搓,直到湿淋淋的长发,逐渐恢复乾燥。
  到他终於停手的时候,她已经被搓摇得晕头转向了。
  「仰头。」薄唇里吐出两个字。
  丁儿不敢反抗,怯怯的抬起头来,露出一截白嫩嫩的颈。她揪著披肩抖抖抖的,就是不敢睁开眼睛,生伯看见他拿出匕首,准备割断她喉咙的可怕画面——
  淡淡的药香飘来,有著粗厚刀茧的指掌,沾取那盒被她扔在地上的金创药,匀抹在她颈间的刮伤上。
  处理妥当之後,他抽出鞍袋里的毛毡,铺在火堆旁边最温暖的地方,然後紧抓著厚披肩下的丁儿,和衣在毡上侧躺。那张严酷的脸庞,即使是闭上了眼,仍蕴满著浓浓怒意。
  她不敢反抗,全身僵硬的躺了一会儿,才敢小小声的开口。
  「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哀求,还附赠两声啜泣。
  她很快就得到答案了。
  「不好。」雷贯天斩钉截铁的回答,还把她温软的身子圈抱得更紧,大掌箝住她的腰,确定她只能乖乖躺在他怀里,哪里也去不了。
  篝火已灭,只剩下余烬,营地四周逐渐变得好冷。丁儿蜷缩在那坚实如铜墙铁壁的胸怀里,自怨自艾的啜泣,源源不绝的泪水,流淌出眼眶,沾湿她的粉颊、沾湿了厚暖的披肩,也沾湿了他的胸膛。
  那一夜,嘤嘤的啜泣声回荡在营地里,直到天色将明,才渐渐止息。
  第三章
  「将军回来了!」
  响亮的呼喝声,在黄昏的草原上传开。
  初春的塞外,翠草连天,在牧场外工作的人们,瞧见那八骑人马,全都兴高采烈的围聚过来。
  雷家牧场在驼城外十里处,畜养著骏马与牛羊。训练好的马匹,可以卖给马队商行,驮运商品出入边疆;至於牛羊,一部分供应牧场内用,其余的则是运送到驼城去交易,换取些新鲜蔬果与日常用品。
  丁儿出生在京城、学艺在江南,从小到大所见的都是雅致山水,从不曾来过边疆。眼前平原落日的壮阔景致,让她深受震撼,小脑袋左摇右晃,观望著四周,就怕看漏了什么。
  骏马前行,远远的就看见一幅巨大的军旗。
  那是雷贯天领军时的旗帜,平时没有兵争的时候,就被插在双栅巨木门前,成了雷家牧场的旗帜。
  「将军回来了!」高处的冈哨传来呼喝声,朝下头挥手示意。双栅巨门发出刺耳的巨响,随著链条的拖拉,缓缓的敞开。
  牧场圈围著大片绿地,正中央有排石造大屋,右侧是两排马厩,养著最精良的好马。
  雷贯天疾驰至大屋前,这才勒住缰绳,马头在原地绕了半圈。还没下马,他已经放声吼起来了。
  「饭菜呢?」
  大屋里奔出一个福泰的妇人,双手还直往身上的围裙抹。「都准备好了,那锅羊肉馍馍汤才刚起锅上桌呢!」她笑呵呵的说道,拉住马嚼环,拍拍长途奔波的骏马。
  身後响起欢呼声,男人们跳下马背,迫不及待的往里头冲,个个都像是饿死鬼投胎。
  「太好了!」
  「刘大娘,这一路上,兄弟们连作梦,都会梦到你煮的好菜呢!」
  「啊,酒呢,快把酒也搬出来。」有人嚷著,一旁的奴仆立刻搬出几大瓮的好酒。
  至於丁儿,照例被雷贯天拎著进屋。
  那次月夜大逃亡失败之後,她的行动就受到严密监视,雷贯天不许她再走出视线之外,无论上马下马,吃饭或是睡觉,他都像是拎小猫似的,拎著她走来走去。
  石屋的外表,看来粗糙陈旧,但是里头倒是整理得宽敞舒适。大厅里放著十来张椅子,每一张上头都铺著柔软的兽皮,中央的那张巨大石桌,则是摆满著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
  男人们抽出随身的匕首,削下一片片的羊肉往嘴里塞,还有人抓起刚起锅的土鸡,就徒手掰撕开来,白肉黄油的鸡肉肥得直滴油,热腾腾的汤汁落了满盘,就连冒出来的热气也是香的。
  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噜的叫著,让丁儿忍不住也伸出筷子,跟著开始大快朵颐。
  此刻搁在眼前的饭菜,虽说都是粗食粗饭,比不上京城的美食来得精致讲究,但是跟旅途间的粗陋饮食相比,这些炒野蔬煮白肉,已经是难得的珍馑佳肴。
  又香又软的米饭入口,她感动得想掉眼泪,但是才低头扒了两口米饭,再一抬头,桌上的食物已经去掉了大半。
  这些男人们吃起饭来的狠劲,跟打仗时有得比拚,全都你争我夺的直往嘴里塞,动作较慢的丁儿,除了手里那碗米饭外,根本抢不到其他的东西。
  她又扒了一口饭,圆亮的眼儿,盯著石桌另一端的葱白炒羊肉,眼里绽放著渴望的光芒。
  噢,她好想吃喔!
  但是,偏偏她的手没这些男人们长,就算是站起来,只怕也挟不到。而且——而且——想要挟那道菜,就得经过「战区」呢——
  丁儿抬起脸儿,看著那些正在抢食的凶神恶煞,怀疑自个儿要是探手去挟菜,他们说不定会把她的手也当成食物,抓进嘴里咬!
  为了保住小手,她只敢默默扒著碗里的饭,哀怨的对著那盘葱白炒羊肉直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想像力太过丰富,她怎么觉得,那盘羊肉突然间在她眼前放大了,还朝著她的碗飘浮过来——
  直到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才赫然发现,不是自个儿想像力丰富,而是那盘菜真的端到她眼前来了。
  丁儿又惊又喜的抬头,正好瞧见雷贯天端著盘子,把盘里大半的菜都倒进她的碗里,白饭上转眼出现一座羊肉小山。
  她双眼发亮,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只是心里的戒慎,让她捏著筷子不敢开动,大眼儿里满是疑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还特地为她把菜端过来——
  雷贯天仍是面无表情,脸庞略往左偏,用独眼直视著她,薄唇威严的吐出一个字。
  「吃。」
  简简单单一个字,挟带著强大威力,她像是收到指令的小兵,毫不迟疑的开始动作,端起碗来抓狂的开始扒饭。
  瞧她吃得脸儿都快埋进饭碗里,刘大娘得意得呵呵直笑,挪动肥敦敦的身子走过来,把特地留下来的嫩鸡腿子搁进她碗里,还殷勤的问她合不合胃口。
  丁儿努力扒著饭,还分神拾起头来,困惑的看著身旁的胖妇人。
  「别跟她说胡话,她只听得懂汉语。」雷贯天开口。
  刘大娘才一脸恍然大悟,笑咪咪的改了口。「抱歉,我都忘了,京城里的姑娘,是听不懂我们这儿的方言。」她伸出胖手,直拍丁儿的肩。「乖,快吃,千万别停口,来,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可别客气。」
  「嗯——好、好——」她含糊不清的回答,又扒进好大一口饭菜。
  餐桌上战况方酣,酒瓮很快就空了,两个奴仆又各捧了两瓮进来,开了封泥,替男人们倒酒。
  「洗澡水都烧好了吗?」刘大娘问。
  「是。」
  「那就提进房里去准备著。」
  奴仆连声应和,急忙搁下酒瓮,三步并成两步的冲出去提水。
  洗澡水耶!
  一听见洗澡二字,半埋在饭碗里的小脸拾起来,她期待的眨著眼儿,很想开口跟眼前的亲切大娘说,她也好想洗澡。
  连著几天几夜赶路,每晚都是露宿荒野,男人们不畏春寒,每晚都跳进溪水里沐浴了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