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6 20:47      字数:4805
  如果那夜成了他的人,她就不会有现在这种遗憾的感觉了,好后悔,那夜该把自己给了他的。
  唉,他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她想他那样想着自己?
  韫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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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法子可以把绛彩弄出宫去?」
  养心殿暖阁内,诅恬双眸空洞地凝望远方,低声轻问着他最亲信的三个人。
  四大贝勒中除了韫麒要留在怡王府守丧,其它三个人都到齐了。
  韫骁静静审视他的表情,眼中有关切。
  「皇上不是极喜爱那个宫女吗?您是皇上,留下她在身边封妃册后谁敢有半句话,就算是皇太后也无权干涉皇上爱上了谁。」
  韫恬无奈苦笑,笑得好悲凉。
  「说得容易,一旦皇太后搬出祖宗家法来扣住我,萨尔特党羽再一附和,我还能独行其是吗?」
  四大贝勒无法再说什么,因为绛彩的出身实在太微贱了,就算皇上能力排众议封她为妃,也绝无可能立为统摄六宫的皇后,国中后位虚悬太久,百官早已有促请立后的动作,真要立了皇后,这位皇后能放得过绛彩吗?
  「皇位落在朕的手里,其中原由你们也都清楚,朕若是不及早送绛彩出宫,只怕她迟早难逃皇太后的毒手。」韫恬凄冷地一笑。
  四大贝勒当然很清楚宫闱的黑暗可怕,尤其是当今这位皇太后的手段阴狠毒辣是他们早就有耳闻的。
  谣传先帝之所以没有子嗣,其中原由便是出在这位皇太后身上,她自己迟迟无法受孕,便妒恨受孕的嫔妃,暗中弄手脚让受孕的嫔妃流产,断了先帝皇脉。
  一旦皇上真的专宠起绛彩来,那也就是她的厄运要来了。
  「朕受够了当这个皇帝了,怡亲王病逝,朕不能以人子之礼拜祭,也因为皇太后给王爷封了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头衔,让朕永远不能追封任何尊号,让朕永远只能称怡亲王叔父。」才刚遭受丧父之痛的韫恬,情绪异常激动,但是为了不给怡王府和韫麒带来麻烦,他连悲痛都必须压抑掩饰。
  「朕已经深陷泥沼里了,不想再拉着绛彩一起陷进来,我不想让她受苦,也没有把握可以永远保她没事。」他语气中满是无奈。
  「老太婆必须除掉。」百猊咬牙说道。
  「嘘,噤声,这里是养心殿,你想害死皇上吗?」百凤低声斥喝。
  「别担心,守在外面的只有王康,没有别人。」韫恬无力低喃。
  先前他极力巩固自己的势力,用尽全力与皇太后抗衡,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所努力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他爱的人还是会一个一个离开他,最终,他还是这座皇宫内最孤单的人。
  「皇上,臣有个法子可以把绛彩弄出去,只不过……」百凤犹豫地顿了一顿。
  「绛彩一旦出宫之后,皇上想要再见她一面便是很难很难的事了,皇上当真要这样做吗?」
  韫恬寂然点点头,面容平淡得看不出太大的情绪。
  「你们还是想办法把她弄出宫去,代替朕好好照顾她,她留在朕的身边会令我分心,我不希望她最后成为宫闱争斗下的牺牲品。」
  「百凤,你说的法子是什么?」韫骁低声问道。
  「归去来兮散。」百凤耸耸肩说。
  「那是……」韫恬怔愕住,韫骁和百猊则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服下去十二个时辰之内会昏迷不醒,与死无异。」百凤沉声说道。「皇上让王康放出消息说绛彩被人下药毒死了,接着皇上要认真演一场痛不欲生的好戏,把绛彩被毒死的嫌疑嫁祸到慈宁宫那边去,至于如何把绛彩运出宫的细节,我这里自会打点安排好。」
  韫骁点点头,接口说道:「东亲王府离皇宫最近,绛彩运出宫后就直接送到东王府里安置妥当,皇上日后若想溜出宫去见她也很方便。」
  韫恬若有所思地盘弄着指上的白玉扳指。
  「就这么办。」他疲惫地合上眼,深深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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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彩死了!」皇太后从炕上惊坐而起,诧异地盯着荣公公。「是皇上赐死她的吗?」
  「不是。」荣公公脸色惨白地摇着头。「皇上这会儿已去了北三所,听说皇上神情悲痛异常,一路上还气恼地大喊--『此事与慈宁宫必然脱不了千系』。」
  「什么?」皇太后的脸色变得铁青。「是你干的?」
  「不、不是奴才干的!」荣公公的头摇得像博浪鼓。「奴才确实有计划暗中毒死绛彩,可奴才还没来得及动手,竟然就被人抢先一步了!」
  「有这种事?」皇太后整个人陷入了深思,突然间,脸色由铁青「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好厉害的手段,明摆着是对付我来了!」
  「太后……」荣公公被吓懵了。
  「走,咱们也去北三所,我要亲眼看看皇上究竟在搞什么鬼!」
  皇太后下地趿上鞋,急步走出慈宁宫,坐上软轿前往北三所。
  天就要破晓了,天际东北角泛着一片青白。
  太后的銮轿抬进了长满荒草的大院,她一下轿,就看见院中站着几个气势非凡的高大身影,而韫恬怀中抱着绛彩,神情僵冷地盯着跪在身前的御医,虽然天色微暗,她也认得出跪伏在地的御医叫杜延年。
  众人见皇太后驾到,恭谨地请了安,便又围到了韫恬身边。
  「看来在当中搞鬼的,还有皇上身边的四大护法了。」皇太后心中冷语,虽然韫麒不在,但她认定绛彩之死是四大贝勒一手策划的阴谋。
  韫恬忽然抬眸,森寒地冷视着她,当她看见他眸中的悲愤和仇恨时,心中不自禁地掠过一阵寒颤。
  「杜延年,她是怎么死的?」她极力维持面色平静。
  「回禀太后,是让药毒死的。」御医杜延年叩头答道。
  「被毒死的人不是都会脸色发黑、七窍流血吗?何以她身上不见这些征象?」皇太后沈声暍问。
  「这……奴才不知……」杜延年颤兢兢地回话。「虽然皇上紧抱着这名猝死的宫女,不让奴才诊脉,但是只有死了的人才能整整六个时辰都没有喘息。」
  皇上不让杜延年诊脉?这不免令皇太后大起疑窦。
  「皇额娘。」韫恬邪诡阴沉的眼瞳紧紧盯住她。「御药房里有许多明朝留下来的毒药,谁能清楚每一种怪毒药吃下去后会怎么样?杜延年不清楚,儿臣也不清楚,不过……皇额娘也许很清楚。」
  皇太后骇异地看着韫恬,二十多年前她确实取了不少御药房的毒药,暗中毒害与她争宠的嫔妃,害死末出世的阿哥,事隔多年,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勾当,想不到韫恬都知道!
  「皇额娘,绛彩因何入宫?不也就是受皇额娘指使前来行刺儿臣的吗?」他的声音冰冷透骨。
  「胡说!」皇太后大声怒叱,双手无法控制地剧烈抖颤着。
  「儿臣有没有胡说,皇额娘应当比谁都清楚。」他露出一抹冷厉的笑容。「如今事迹败露,皇额娘迫不及待杀人灭口,现在绛彩死了,死无对证,皇额娘心里应该欢喜得很吧?」
  这些话明白指出皇太后深藏的心思,如快刀利刃般直刺她的胸臆。
  在韫骁、百凤和百猊贝勒犀冷晶亮的目光注视下,皇太后惊得浑身寒毛根根竖起,大发冷汗。
  「我没有指使绛彩行刺你,更没有杀人灭口……」皇太后受惊之下矢口否认,但是颤抖的声音完全泄漏了她的畏惧,倒显得欲盖弥彰。
  「太后,绛彩行刺皇上的凶刀在微臣的手里,那上头还留有皇上的血。」百凤借机发挥。「皇上顾念母子情分,命微臣携出宫去,没有拿来威逼太后,万没想到太后竟然杀了绛彩灭口,简直伤透皇上的心。」
  「你们竟敢诬陷皇太后,谁能证明我指使绛彩行刺皇上?」皇太后横了心大声怒喝。反正绛彩已死,死无对证,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绛彩已经死了,当然没有人能证明,除非她活过来。」韫骁冷笑道。
  「太后亲自移驾到此,该不是来确认绛彩的生死吧?」百猊脸上浮起一丝轻蔑的微笑。
  皇太后惶悚地呆站着,她凭着心狠站稳了后宫,凭着辣手夺来了皇太后之位,想不到精明了一生,现在竟落到了羽翼渐丰的韫恬手里,在这几个年轻贝勒面前像个被施了法的木偶,僵凝得无法动弹。
  韫恬见皇太后面色又青又白的惶惶模样,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怜悯。
  「皇额娘,绛彩既然已经死了,儿臣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孝敬皇额娘之心依然不会改变。」他抱着绛彩缓缓站起来,黑眸悠远地眺望天际,淡漠得恍若看破一切。
  皇太后怔了怔,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欣慰,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挑错皇帝,如果韫恬的心有她十分之一狠,她这个皇太后的下场就难以想象了。
  「请皇额娘回宫歇息,绛彩如何发送,儿臣还要与三位贝勒商议。」他淡淡地说道。
  「我没有杀绛彩。」皇太后叹了口气,正色地说。「是谁毒死绛彩,皇帝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在这皇宫里,绛彩也不是第一个无端猝死的人,儿臣若是追查下去,说不定追出其它疑案……」说到这里,他顿住不再往下说。
  皇太后立刻听明白了,浑身不禁又是一阵冷颤。
  「儿臣如今只想好好安葬绛彩,不想追查她的死因,即使查出来是谁杀了绛彩,不过是多添一条黄泉路上的孤魂罢了,绛彩也活不过来。」韫恬深深凝望着怀中双眸紧闭的雪白小脸,一旦将她送出宫后,再要见上一面便很难了,想到这里,他眼中不禁掠过一丝惆怅和痛楚。
  他脸上寂寞凄凉的神情取信了皇太后,她相信绛彩真的死了,否则韫恬的眼神不会这般悲凄落寞。
  「我回宫了,你就好好发送绛彩吧。」她回身弯腰坐进銮轿里。
  「恭送太后。」
  看着太后銮轿走出大院,韫骁、百凤和百猊迅即互望一眼,暗示时间紧迫,要在绛彩清醒之前将她送出宫去。
  「王总管,送杜大夫出宫,这儿就交给三位贝勃爷。」韫恬低声下令。
  「喳。」王康小心搀起跪在地上太久的御医。
  「臣告退。」杜延年弯着腰退了出去。
  「皇上,时间不多了,请把绛彩交给臣。」百凤轻声催促。
  「再等一下。」喂恬将她微冷的身子牢丰地拥在怀里,静静凝视着仿佛安然沉睡在他臂弯中的娇美脸庞,无比依恋地轻抚她苍艳的容颜。
  自始至终,他没有让她知道他的计划,因为经过了那夜心灵的交融,他知道她永远不会离开他了,但是自那以后,他的想法却与她相反,他反而希望她远远地离开他,宫廷太黑暗了,一旦她落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境地时,任他是尊贵的帝王也无法及时护得住她。
  归去来兮散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去的,当她醒了之后,发现已经离开皇宫时,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会不会恼他?还是恨他?
  「百凤、百猊,朕把绛彩交给你们了。」他轻轻将她放在藤架上,背转过身,苍茫地远望宫墙上端渐升的朝阳。
  百凤和百猊立即抬起藤架,谧骁拿一块绸布将绛彩密密实实地盖住。
  「皇上,臣等先行告退了。」
  「嗯。」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媪恬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他孤身一人伫立在荒芜的大院中,沉痛地紧闭上双眸。
  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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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彩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虚弱迟钝地环视四周。
  这儿……不是关她的那间破败小屋,她躺在既华丽又绣工精巧的床帐里,好象宫里,又好象不是……
  「一哥、四哥,她醒了!」一个脆亮的女声惊喜地叫着。「太好了,身子回暖了,应该是没事了!」
  「你是谁?」绛彩困惑地望向说话的美丽少女。
  「我叫宝日,是东亲王府里的七格格。」少女甜甜一笑。
  「东亲王府?」她讶然坐起身子,一抬眼便看见了百凤贝勒和百猊贝勒。
  「哎哎,你别起来,好好躺着。」少女亲切地拉紧她的被子。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哑声问,迷惑不解地望着床前容貌出色绝俗的东王府三兄妹。
  「是我们把你弄出来的,以后你就在这里安心地住下。」百凤说。
  「那……」她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韫恬呢?」
  三兄妹同时惊抽一口气,又同时跳起来嚷嚷。
  「你、你你敢随便叫唤皇上名讳,你想死啊!」
  「我要见皇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应该在宫里的,不是吗?」她的心已慌乱成一团,不安的焦虑紧紧攫住了她。
  「绛彩,是皇上要我们把你救出宫的,你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进宫了。」百猊耸肩说道。
  绛彩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