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节
作者:
暖暖 更新:2022-07-08 12:27 字数:4835
我憋着一口气,拼了老命朝湖面冲去,游得快要抽搐。
“这么多年了,小婉婉你还是心口不一~~那种触电般,仿佛天地初开鸿蒙初辟的战栗感,啊~~”
堪堪的一声叹息,她的声音华丽丽地扭了扭,我再次不寒而栗地抖了抖,“那种感觉,只有你,只有你,吾的婉婉,吾的心之所往,吾的魂之所依!吾的主人,虽然你容貌已改,不过吾依然认得你那纯净夺目的灵魂。”
“……吾在无尽的轮回中守候多时,终于等到了您的归来。吾同您一道沉睡,此刻,愿意同您一齐苏醒。”
她沉声肃然,而我却依然奋勇向前,只是眉头却忍不住拧了起来。
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像大魔头在唆使无知良民去造反,去自焚呢?咳咳,努力再忍一下,头上三尺便有新鲜空气了!!
“……婉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你真的记不起来吾是谁?你真的忘了?……”没有了刚刚的夸张的嗲音,她的声音渐低,语气减缓。
——吾的哀泣,将沿着蜿蜒的孔雀河到达往生的彼岸;吾的憾恨,将随着飘悠的风直上云霄传达给上苍。吾愿在风中摇曳,吾愿永远守在您的身边,等待着您的再次呼唤。
耳边飘荡着莫名的话语,这个声音,是她却又不是她……
靠,我怎么会蹦出这么矫情的句子来!
我是劲儿晃了晃进水的脑袋,听的她轻声低喃。
“吾的主人……吾的婉婉……难道……你真的忘了……全部忘了……”
她的声音渺远空灵,在深沉的湖底回荡,久久不散。
有些忧伤,有些悲哀,还有些……委屈?
课业太忙,学科太紧,我真的随口答应过什么然后转身就忘了?
难道……我真的忘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就在我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而走神的时候,听得她笑声如铃却语气坚定:“罢了,记得也好,忘了也好,婉婉永远是吾的婉婉,今后的记忆,便有吾来为创造!”
然后,眼前闪过一抹幽蓝。
再然后,一个又凉又硬的东西猛撞到肚子,我向前一倾,硬生生地把那一直憋着的最后一口气给吐了出来。
创造个毛!
我刚刚居然还真的在认真思考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现在居然就这么阴区区地来一下,靠,像你这种起源就是变态的家伙还委屈个p!
我破口便骂,只是咕噜咕噜吐出来的全是一些小泡泡。心慌气短,怒火攻心,老子想抽人但无奈筋疲力竭,只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往下沉。
一股寒气托住了我的后背,轻软却又柔韧。
缺氧的胸腹抽搐着,湖水也不停地往口鼻里面灌,在我两眼发黑的时候,她似乎贴到了耳边,气息凉凉。
她轻轻地说。
——婉婉,吾带你回家。
孽缘(三) 。。。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
青山逶迤,苍林叠翠,和风过处,白云渐舒。
阳光一缕缕如金色丝绒一般温柔地笼在身上,抽筋似的游了那么久,我懒洋洋地漂浮在浅滩,感受着温暖的光芒。
湖水青碧柔和,水波轻轻起伏,一纹一纹仿佛羽毛柔柔刷过身体,水面的张力却是平和柔韧,我舒爽地平躺水面,就跟软了骨头似的随着波浪摇摇摆摆,起起荡荡。
我正惬意地晒着肚皮,突然有什么东西靠上了身子,不停地把我朝岸边拨拉,直挠地我是去了漂流的兴致。
水其实并不深,我站起身,一把握住了那骚扰着我的东西,是根细细的竹竿。抬头一瞧,竹竿的那头,是一红一篮的美丽姑娘。
绣褥罗纱,锦带广袖,一看就知道这她们不是现代人。不过扫了下周围波澜起伏、树深人稀、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的完全无污染景致,或许我才是那个怪异者也说不定。
呀呀,难道我又被冲到某个奇奇怪怪的地方了?
小风嗖嗖地吹,我立在水中,忧郁地瞧那两个清丽少女一眼,而她们也正好回望着我,目瞪而口呆。
无人言语。
只有我身上的水滴在欢快地落着,滴答作响。
这情景,倒也似曾相识。
空气清新纯净,略带着草木香,我淡定地吸了口气,无比诚恳地试探了一句:“姑娘?”
这才有了所反应。
蓝衣少女“啊”了一声,温柔道歉:“真是对不住,看见你浮在水面上,半响一动也不动,还以为……”
红衣少女挑眉冷笑:“居然用这种方式偷入剑冢,就凭你这样,也想讨好英哥?”
蓝衣少女握紧细竹竿把我拉上了岸,转头嗔怪地瞪了红衣少女一眼:“你莫要胡说……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家到剑塚来做什么?”
红衣少女抱臂环手:“你倒还是这么穷好心,不过,你想想,这几十年,偷入剑塚的女子还少吗?”
蓝衣少女帮我拧着衣服上的水:“那也不必选择如此危险的方法啊。她若是遇到湍流暗礁,可还有命在?瞧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你快帮帮我吧。”
红衣少女神色冷淡而谨慎:“落入水中不急于回岸,还悠哉悠哉地漂浮于湖面,若不是早有所谋,她又怎可能如此镇定?”
她们完全无视着我,自顾自地演起了二人对口相声。我闷不做声地乖乖地当移动背景。
这眉眼、发式、身形,明明仿佛一面镜子中映出的左右倒影一般,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上的差异对竟然个人气质的影响如此巨大?
我歪着脑袋思忖着,突然身上一寒,如芒在刺,那感觉活像被什么凶猛野兽盯住了一般。惊觉抬头,果然,一个尖利的箭头正明晃晃地对着我。
哎,食草动物对危险的敏锐本能,果然是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呀。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也不晓得红衣少女从哪里变出了一张巨大的弓箭,总之她拉弦搭箭,虎视眈眈的睨着我。估计要是我表现出一点点的惶恐心虚,那等待我的就是万箭穿心。
“脚步虚浮,身法粗沉,分明不会一点武功,却还带着一把奇奇怪怪的剑……”
她阴阳怪气地絮叨着:“呵,挂羊头卖狗肉,这剑也不过是个接近的幌子罢了。不过,你当真以为这样就可以曲意逢迎,投其所好?”
啊?
我还来不及朝她扯出一个茫然而友好的微笑,蓝衣少女便急忙挡在了我身前:“不要着急!你说的不错,她确实全无内息,不过既然她不会武功,你还担心什么呢?”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依然烈弓大开,满面阴霾地瞪着我,不过杀气已是锐减。
蓝衣姑娘叹气,低头垂眸地转向了我,柔声问道,“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可是家里面出了什么变故,才失足落水,漂流至此?”
她温柔而又略带羞涩地朝我微微一笑,背后散发出的那些夺目的圣光似乎都要把我的眼睛射瞎了。
浅浅的眸光从我手边掠去,她轻呼一声,似是了然地眨了眨眼睛:“原来姑娘可也是前来寻访仙踪的。落望诸峰乃福泽庇佑、灵气充盈之地,剑塚里也确是住着位精痴铸剑的仙人,时常也有修行者虔心探访,只是仙人却从不同任何人相见……”
她拉着了红衣姑娘,“……姑娘若真有事,不妨跟我说,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我向她点头致谢,她微微颔首,视线却再次在我手边流连:“姑娘的佩剑真是别致,纤灵晶莹、寒光隐现,定然不是凡品……很像……他若瞧见了,定然喜欢,只是……”
我顺着扭头,才发现长裙松紧上居然一直别着把通体冰蓝、盈若秋水的长剑。果然是因为衣服湿透了,很重的缘故,所以对于这异物我才没什么感觉的么?这剑怎么从松紧处插到了裙子里面,还是从后面插进去的?靠,你这趁火打劫的死变态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的小xx吗?!
立刻拔出湿淋淋的长剑,我嫌恶地回着:“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早就有把她埋进土里,再踩上几脚的冲动了,不过……”
“……这么长时间,她好像还是帮过我那么几回,所以无论她是矫情到恶心,还是穷摇到疯癫……”我叹气,“她都是我的望舒,千金不换。”
“望舒,它也叫望舒?昼竞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馀耀,真是个好名字。”
蓝衣少女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姑娘漂流数十里,却平安无恙,或许便是因为望舒的庇护吧。姑娘身上的衣物全湿了,为你重新寻一套干净整洁的可好?”
“跟望舒没关系。自己运气好也没办法,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穿到这里了。”
蓝衣少女轻挪的莲步僵住了。
我继续说:“啊,请等等,我还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情吗?我现在的名字是……哎,算了。小葵,你就直接就跟紫英说,阿婉又厚着脸皮回来了。”
蓝衣少女猛地转过身来,愕然半张着嘴,傻了。
红衣少女手中的弓也“扑”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那表情活像看到了鬼。
(作者吐槽:换说红葵小盆友你有资格以哪种“见鬼了”的表情看人咩?似乎乃的起源就是鬼。)
……
衣服被某鬼一个带有莫名敌意的火暖魄给烘地快干成了锅巴,我坐在剑塚的乌鸦紫原矿上心疼着。
红葵气势汹汹地漂浮着。
她旁边的蓝葵圣光万丈地浅笑着。
听完我对过往的简略叙述,红葵恨声长叹:“孽缘!简直是孽缘!你怎么就如此阴魂不散?!”
蓝葵颦眉理解万分:“何必这么说,阿婉姐姐亦很不容易。当年她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倍受煎熬,灰飞烟灭实属无奈。尔后流年空转,中途也波折重重,不过阿婉姐姐终是再次回来了。阿婉姐姐本无过错,红葵你又何苦为难她?你还想让紫英哥哥更难过吗?”
各种珍贵的原矿石如碎裂的星辰般散乱一地,粗看乌压压的一片,只是在垂睫转眸的无意之间,却总能闪过缕缕光芒,纯净而内敛。
我用指尖轻轻拨弄着在身边大大小小、形状质地各异的原矿石,明明知道他现在已成仙,不问红尘,却还是佯装无意地明知故问着:“紫英?紫英他……身体还好吧?”
蓝葵点点头:“嗯,阿婉姐姐放心,紫英哥哥早已飞升成仙,与世无争。他终日呆在剑塚中修行冥思,采矿铸剑,这么多年从无懈怠,仙气益增……”
小葵轻轻地说着,清秀的脸上略显哀戚之色,“……只是正在每年的这一天,他才会出塚,亲自在梨雪谷里种上一株梨花……然后他便留在那里……从旭日东升到桂蟾露颜,花瓣落在他肩上堆积如雪,可他只是望着连绵的花树,站得直直地,动也不动……”
苍莽群山的似乎裹在了流澹回转的烟轻水色中,静得恍若融入了这朦朦的淡渺烟岚中。
风在无声的吟唱,发丝飞扬,挡住了我有些发涩的眼睛,只听得小葵的声音缓慢而忧伤。
——他会在梨花漫天之时,向西眺望,用无尽的生命,守着他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我的心猛地抽紧,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沉默半响,小葵继续道:“……阿婉姐姐,他早知道你已灰飞烟灭,于世间全无,或许他都不知道他在等着什么可是他还是在等着……”
灿烂的阳光散在了小葵的身上,她背光的身形有些模糊,却只有那海水一般水蓝色的眼眸,明亮而柔和。她抬头,目光澄净而郑重:“阿婉姐姐,紫英哥哥他一直在梨雪谷里等你回来……”
她轻颤的浓密羽睫也带上了淡淡的金色,那是阳光的色彩。
我慌乱地撇开了视线,仿佛某种畏光微热的可怜爬虫被暴露在了青天白日般惶迷恐惧,脑中嗡嗡一片,也不晓得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哦,也就是说,他现在不在剑塚,在梨雪谷啊……梨雪谷梨雪谷……这名字是谁取的,又甜又腻地……哈哈,怎么让我想起冬瓜糖了……”
听着我东拉西扯地,蓝葵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她那柔和的眉目、纯净的目光、平静的神情不一不再指责我的敷衍,特别在我本身就良心不安的情况下,效果更是加倍。
我心虚了,发毛了,低头了,就跟被霜打蔫了的茄子。
呜呜,我知道我错了嘛。小葵你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