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2-07-08 12:27      字数:4766
  王夫人放下茶杯,向王煕凤道:“你赶紧去教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客人住罢。”
  王煕凤忙站起来,笑道:“早都备好了,太太放心罢。”
  甄蕊听说,忙起身向贾母和王夫人行礼道:“多谢老太太,太太盛情,只是我觉得和林姑娘很是投缘,今晚想在一处,请老太太,太太允许。”
  贾母听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凤丫头去准备着罢。”
  王煕凤应了,忙退了下去。
  这里又闲话一番,方散了。
  却说雪雁听甄蕊要住在黛玉屋里,又见紫鹃在跟前随侍着,便同甄蕊的侍女阿青,李嬷嬷一同退下,回屋收拾妥当才罢。
  是夜,上夜的人增多了一倍。
  因着春纤的脚伤有些重,不方便侍奉,便挪了出去。由紫鹃,阿青在里间伺候着,雪雁在外间。
  至更衣卸妆之后,黛玉,甄蕊躺在床榻上方说些闺阁密语,因谈的投缘,直到二更天还没睡。
  甄蕊因说道:“我们太太很喜欢你送过来的佛经呢。”遂又将江夫人嘱咐她的话又说了一遍。
  黛玉讶然,道:“竟还有如此巧事?”
  甄蕊道:“可不是,金陵说大却也极大的,不远千里也能遇见,说起来却是巧之又巧了。”
  黛玉遂道:“来日必要亲自拜访的。”因想着母亲似乎曾经提过有位江姨母,少时顽的最相宜,便不由得有些期待。二人又互道了生日,称之姊妹,聊了许久才渐渐入睡。
  而此时,王夫人却坐立难安,因想着白日里一直不得空,刚一回来便听道这起子堵心的事情,皱着眉头不停地阿弥陀佛地念,许久才道:“快去把那个凤丫头给我喊过来。”
  王夫人略顿了顿,又喊道:“林姑娘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两个丫头吗?去把那个叫过来!”
  周瑞家的听说,便有些犹豫道:“太太,都这个时辰了,怕是都睡了,明个儿再问罢。”
  王夫人一掌拍到桌子上,起身厉声道:“就是爬也得让她给我爬过来!她一个奴才还比主子都尊贵了?”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正在气头上,也不分辩,这才要出门,只听王夫人又道:“别惊动了林丫头。”
  周瑞家的领命,遂退了出去,因想着这林姑娘可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可断不能得罪了,太太怕是也想着息事宁人罢。
  盘算间便到了黛玉的院子,因见屋里灯熄了,便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想着上夜的婆子或可听道。
  雪雁养了十几年的生物钟,饶是到了古代也同样适用,换算成现代的时间,此时不过才晚上九点多些,她哪里睡得着?
  因要在外间看着屋子,便独自踱步出来,一旁上夜的婆子竟都在打瞌睡,遂愈发的厌弃,果然都惯会偷懒的!
  可能是院子里梧桐多些的缘故,浓浓夜色里竟无端冒出些萤火虫,雪雁便拿了扇子悄悄地过去,打算捉几只萤火虫玩。却见有人打着灯笼在门外,听到敲门声连忙过去开了门,见是周瑞家的,便连忙道:“您老人家怎的这会子来了?姑娘都歇了。”
  周瑞家的也不明说,只拉了雪雁出了门,悄悄道:“你跟我快去罢,太太等着问话呢!”
  雪雁心想,这周瑞家的乃是王夫人的陪房,到底是什么事竟要她亲自过来?大半夜的真是蹊跷。
  周瑞家的领着雪雁,见她一言不发,一句不问地,便开口说道:“今儿跟林姑娘过来的月棠投井死了,太太正为这事闹心呢,你凡事都小心些。”
  雪雁怕周瑞家的起疑,忙道:“这些嬷嬷提点。只是不知道月棠姐姐怎么突然就没了?我昨儿还见她了呢!”
  周瑞家的便又仔细地说了一遍。
  雪雁心里明白,也没忘了给周瑞家的拜谢,毕竟是王夫人的陪房,少不得要尊重些的。
  雪雁边走着边想了一大串的台词,想着王夫人那样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就算装也不会太为难自己吧!抬眼已到王夫人平日歇息的地方,正是东南三间小正房内。王煕凤已经站在里面了。
  雪雁忖度自己此次怕是要受训斥了,便愈发的谦卑,道:“给太太请安,奴婢来迟了请太太责罚。”
  王夫人想着周瑞家的开路上定是把事情都说明白了,遂冷笑道:“安?这府里什么时候消停过?你同月棠都是打那边府里过来的?”
  雪雁道:“是。”
  王夫人又道:“俗语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她做出那等没脸面的事情,岂不是打你们姑娘的脸面?连你怕也是年轻不知事的,不如打发了配给小厮。”
  雪雁惊恐万分,忙道:“回太太的话,月棠虽是姑娘带过来的,却从未在身边伺候,因侍奉不周遂一直在杂役房那边,并不与姑娘相干。太太明鉴,姑娘管教下人一向恩罚分明,断不会出这样的岔子。”雪雁说的时候手掌里握满了汗,浑身颤粟着,却不得不赌一把。
  正想着,只听王夫人沉吟半天,方向王煕凤问道:“果然如此?”
  王煕凤这才敢回道:“回太太,这个确有其事。那丫头是后院管下人的顾妈调配的,说是原先病了,不适合放在林妹妹屋子里,便安排在杂役房。与情分上虽还是林妹妹的丫鬟,份例也在那边,却只是一个粗使丫头罢了。”
  王夫人道:“竟有这样的事,如何不回我?”
  王煕凤忙解释道:“原不过是个小事,想着她病好了再调回去,仍旧伺候林妹妹的。便没打扰太太清净了,是我的错漏。”
  王夫人眉头稍松展些,心想原是我错怪林丫头了,遂道:“即如此,便由安分些,别再冒出些幺蛾子,明儿回了你们姑娘,那月棠一时不妨,不小心落水了。”
  雪雁道:“是。”
  说毕,便随着王煕凤退了下去。一路上,王煕凤又多嘱咐了几句,雪雁方才回去,一颗心落地。
  周瑞家的见没了外人,便道:“太太今儿格外开恩些。”
  王夫人道:“你今儿没见那甄三姑娘对林丫头喜欢的样,她的意思许就是甄府的意思。如今林姑娘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身子又弱,这些事到底也算不上她的失策,罢了。”
  周瑞家的道:“太太说的是。”
  王夫人道:“这种不干净的事别让老太太知道,赶紧处理了。林姑娘那边也好生安慰着。前几日大小姐从宫里送出一盒娟纱攒锦的宫花儿,等甄三姑娘走了,给林姑娘送过去。”
  周瑞家的应了,见王夫人有些乏,忙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心冷知情挚
  自甄蕊走后,已过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黛玉又病倒了,雪雁心知她的心病,这上上下下数百张嘴张合之间生出多少闲言碎语,连自己都觉得气恼委屈,更何况林黛玉。
  如今林如海虽在,到底远些,送个信都得两三个月方到。正是应了那句古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雪雁看着黛玉这段日子病了不见人,除了宝玉隔三差五地要进来,就探春来过一回。却都拒之门外,不愿见,一个人郁郁寡欢的。
  雪雁劝了她又实在听不进去,自己又想不出法子,遂坐在角落也哭了起来,人家穿越什么的,不是小姐就是王室,不是有金手指就是有贵人相助。凭什么就我是个丫鬟,每日里提心吊胆,还是受人欺凌?因想着愈发没了顾忌,哭出声来。
  正是涕泪皆下,不可收拾。
  雪雁只觉眼前一黑,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站在自己眼前,道:“你不在屋里伺候着汤药,在这鬼嚎个屁?我这几日可没把你怎么着。”
  雪雁见是春纤,忙用袖子抹了泪水,站起来道:“不关你事!”
  春纤手叉在腰里,眉头一挑,道:“你今儿长本事了,敢这样跟我说话!”
  春纤只觉纳闷,也不理她,径直去了后院。
  雪雁略作打算,便进了屋。
  因见黛玉背朝着里面,伏在榻上,似有呜咽之声,忙过去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黛玉听到是雪雁的声音,略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雪雁遂往前挪了挪,只见黛玉满脸泪痕,枕头都打湿了,不由地也留下泪来,道:“姑娘可好好的罢。”
  黛玉起身,竟无语凝噎。
  雪雁跪倒在地,哭道:“姑娘可莫要多心了,当初告诉姑娘实情,原是怕姑娘蒙在鼓里,没个算计。如今倒落了心病,如何是好?”
  黛玉叹了一口气。
  雪雁道:“姑娘最近身子又不大好,焉知不是心太重了些?若是只由着心重,又不作打算,岂非不值?如今只有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雪雁顿了顿又说:“前些天老太太特意遣人过来找奴婢,问了奴婢好些话,还嘱托奴婢每日里亲自取了药过来。老太太最疼着姑娘呢!”
  黛玉道:“老太太自不必说,那样古怪的药方,也亏的凤姐姐费心寻了来。如今又一日一日的教人试了,送过来,我岂是不知事的。我只恨我总是不见好,倒像是比往年越发弱了些,但凭我这身子不这样一日日地坏下去,我倒愿意也做些打算。”
  雪雁寻思了一番,方道:“奴婢瞧着老太太如此重视这药,怕是有些意思呢!早上鸳鸯姐姐过来传话了,说让姑娘好生养着,略好些再去问安罢。”
  黛玉叹道:“我尚有父亲安在,却也不能确保无虞,由着底下人欺凌你们。虽不能说是有意纵的,到底是我无用,倒累的你们与我在这受屈。”
  雪雁见黛玉神伤,生怕她岔了心思,便道:“姑娘安心歇着罢,好歹府里对姑娘还是尊重的。奴婢先下去了。”
  黛玉一把将雪雁拽住,道:“你便和紫鹃一起在套间住下罢,不必出去了。”又见雪雁迟疑,又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好歹也算是表小姐,留个下人在身边还是能够的。”
  雪雁顿时热泪盈眶,忙要下去收拾。
  一出门即撞到紫鹃,见紫鹃兴冲冲地跑进来,脸上笑开了花似的,道:“快告诉姑娘,林姑老爷来了!我这就四下打点一下,姑娘肯定乐疯了。”
  雪雁一听,差点哭出来,连忙闯进里屋,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黛玉因听到外面隐约的说话,又见雪雁又高兴又流泪的样子。心里也有了一丝猜测,忙道:“难道…”
  雪雁狠狠地点了点头,见黛玉哭了,忙摘了帕子,拭道:“老爷此时定是在老太太那里,想必待会连着老太太,太太也都是要过来的,姑娘可不能哭,教人看了多心?”
  黛玉深知有理,忙掩了神色,由雪雁换了衣衫发髻。因看到妆台上那一盒宫花,便道:“今儿就用那个吧!舅母的好心,焉能辜负了!”
  原来那日甄蕊辞说府里还有事要料理,次日便回去了。下午周瑞家的便送了几支宫花过来。
  周瑞家的道:“大小姐打宫里送出来的宫花,用稀罕娟纱一层层攒起来,又织金镂空的,太太说姑娘首饰略旧了些,教老奴给姑娘拿过来的。”
  此时黛玉已知月棠之事,哪里有心思看花儿,便教人随手放在妆台上。
  周瑞家的变了神色,却又闲话几句,才出去了。
  只听她对外面春纤一干人说道:“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万万得洁身自好,有其奴必有其主,别玷污了你们姑娘的名声才是。”
  黛玉听这话,却不曾理论,几日里下来身子竟越发恹恹的。
  雪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暗恨道:这帮奴才也太猖狂了! 借着主子的势欺负到头上了!林黛玉他爹还没死呢!
  想毕,方回过神来。
  雪雁突然对黛玉另眼相看起来,果然一个聪明女子若是计较起来,后果是很可怕的。遂连忙取了过来,只见几朵精致的夕颜攒花歪在盒子里。
  黛玉又道:“今日点上檀香罢。”
  紫鹃不解,忙道:“姑娘又不念佛,好端端点檀香未免太…”
  雪雁不及紫鹃出完,便拉了她道:“我见园子那边的白莲开的漂亮,姐姐和那边看顾花草的婆子熟些,便跑一趟罢,老爷过来见屋子里凡事用心,必然喜欢的。”
  紫鹃虽还是疑惑,却想着贾母即把自己给了黛玉,便是一切皆以林黛玉的吩咐为首要的,遂也不多问,急忙收拾了出去。
  雪雁与黛玉相视一笑。
  至午间,林如海果然打贾母处过来了。
  引路的婆子侍立在院门外,只有他带着郑宝儿一个人过来,贾府众人竟也没跟着。
  黛玉见了父亲自然喜不自胜,父女二人面面相觑,泣不成声。
  雪雁和郑宝儿在外面候着,询问之后才知这事情的原委。
  “竟然是王嬷嬷?”雪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一些不可置信。
  只听郑宝儿道:“可不是,若不是王奶奶咱们都要蒙在鼓里了,连姑娘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竟都不知道。”
  雪雁道:“王嬷嬷日日跟我在一起,也没出府,这个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