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2-07-08 12:27 字数:4774
甄蕊见贾母似是有些乏了,便道:“我平日里听母亲常说府里的水芙蓉极好。闲坐亭榭,斟一壶好茶,便最好的风景。”
众人皆称是。遂又扶着贾母行至一处水榭,正说着话,只见远处月洞门转过来几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后面跟着的丫鬟皆止步于水榭之外。
甄蕊见状忙走上前,彼此厮认见礼自不必细说。
王煕凤遂又一一介绍,到黛玉的时候,特意说道:“这是我们林姑奶奶的女儿,如今也在府上了。”
甄蕊细细打量,只见眼前之人竟让人忍不住地喜欢,便道:“这位林姑娘我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甄蕊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正六神无主。
只见李纨走上前来,道:“林妹妹初入府的时候,府上的宝兄弟也说过这样的话。”
甄蕊这才明了,挽着黛玉道:“倒是林姑娘很投人眼缘呢,我倒要排队才能了。”
王煕凤连忙笑着搂了黛玉,向贾母道:“老祖宗可瞧着了,这林妹妹可被别人惦记着呢,咱们家倒轮不上了!”
黛玉被臊得脸红,遂道:“凤姐姐这张嘴愈发坏了,竟拿着我来取笑。”
贾母也被逗笑了,一把将黛玉搂在身旁,乐的合不拢嘴。
因见她们姐妹倒说的热闹,遂命道:“咱们也散了罢,她们姊妹几个也好一处顽会,咱们在这儿倒拘束了她们,她们背地里又要抱怨。”
探春遂笑道:“老祖宗必是乏了,偏又拿我们作筏子。若是我们不受了,便又是我们的不是了。”
贾母又闲话几句便领着王夫人,邢夫人,王,李等人尽去了。
甄蕊这才又细细地见过众人,道:“像咱们这样的家庭,竟也不能自由自在的,真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探春笑道:“可不是,就连身边跟着的人,也像是处处拘束着自己似的。”
众人方落座,不过又谈些针炙女工,才道这甄三小姐的才学竟和众人旗鼓相当,便又多说了几句诗书棋画。
惜春因道:“年前,也不知道谁教唆老太太去看红梅,回来便只说那几只梅花开的可爱,便教我连人带画儿的画出来。我便待在暖阁里,足足几个月没出屋子,可是闷坏了。”
探春自然是知道情由的,免不得又取笑道:“也多亏四妹妹会画,不然哪来的双艳图呢!”
甄蕊并不知其中缘故,见黛玉红了脸,才大约猜度出几分。
因听惜春嗔怪道:“都怪林姐姐,好端端地非要穿那件大红猩猩毡昭君套抱着梅花站在雪地里,也该罚你也做首诗才对。”
因说道诗,黛玉脸上便有些讪讪的,见甄蕊对自己会心一笑,遂向甄蕊道:“甄姐姐可莫要取笑我。”
众人不知缘故,只当她是谦虚,便不提。
甄蕊却问道:“林姑娘可会琴?”
黛玉道:“幼年时学过些许,只不大精。”说毕便命春纤回去取琴。
却说雪雁自回到屋子里便越想生气,越想越委屈,趴在被窝里哭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突然听到有开门的声响,外面的光刺进来,晃地雪雁看不清来人的脸。
雪雁大惊,连忙擦了眼泪,坐起来,道:“谁?”
那人答道:“我是宝二爷屋里的袭人。”
雪雁吸了了一口冷气,哭泣也止住了许多。连忙起身,道:“花大姐姐怎么过来了?”
袭人疑惑地打量雪雁,半天才说道:“二爷方才得了礼物,虽知道林姑娘也得了,可仍旧要我拣了稀奇好玩的送过来。因听绿影几个小丫头说你身上不爽快,便过来瞧瞧。”
雪雁心想,袭人最是个人人叫好的,她今日来看我,不知却存了几个心思。因此说话便更加小心,道:“多谢花大姐姐记挂,只是姑娘体恤,教我歇一天罢了。无碍的。”
袭人拉着雪雁坐在一边,道:“咱们底下人,难免会有些不如意。自己忍了倒也罢了,若是被别个藏了古怪的拿去利用说事了,岂不是落了大不是?”
雪雁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她又不是天生就是奴才,这样的观念何谈根深蒂固?纵是忍了这些日子,也尽够了!
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遂一一应了,又道:“我初入府中,人事不知。紫鹃姐姐又忙,若是花大姐姐今日不教我,恐怕早晚都会闹出大笑话呢!”
袭人点头,笑道:“你虽不是这里的家生子,比不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你紫鹃大姐姐却是个极好的,你跟着她,日后慢慢也就能帮着拿主意了。”
雪雁点头。
袭人笑道:“说了这会子,二爷怕也等急了,我便去了,你歇着罢。”
雪雁送至门口,方又进来,取了镜套,看着自己的脸竟好了许多,因屋子里暗倒也没被发现,只是眼眶红红的。
雪雁估摸着时间,怕是那有的事,有的人也该发生了。反省道:自己哪能还躲在被窝里哭哭啼啼,便收了心思,索性打扮起来。施了脂粉倒也看不出什么了,随即出了屋子。
因林黛玉屋子里放着紫鹃,春纤及王嬷嬷三人贴身服侍,遂雪雁的屋子便在院子里另一处,与绿影等人一排住着,倒也不是很远。
因想着黛玉既给自己放了假,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到处走走,多攒一些人际关系也是好的。
雪雁一路想着倒有些糊涂,不知道这到底是黛玉故意为之,还是自己想多了。竟不知不觉到了后院,因听到有哭闹声,遂悄悄走了过去。
只见几个婆子围在一处骂骂咧咧的,用竹竿鞭打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一旁来了人就要将那丫鬟拿住,一个婆子狠狠地甩了几巴掌过去,喝道:“没脸的小娼妇,竟然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情,等我拿了你问问你的主子!”
只听那丫鬟哭腔很重,嘶吼道:“嬷嬷饶命,我只是想托那人替我谋个后路,确是递了东西,实在没有私通啊!嬷嬷仅凭看到的便坐实了我的罪名,凭什么?”
雪雁躲在假山后边着实被吓到了,原来,这丫鬟竟是月棠!
那嬷嬷冷笑道:“那奸夫跑了,自然由得你胡说!你当我们都是瞎子,打量我们不知道你大半夜跑出去鬼鬼祟祟的,做甚麽呢!你自己心里清楚!倒是好好跟我去见了太太,林姑娘罢。”
说着便要拉着月棠起来,这嬷嬷原是内院的管事奶奶阎妈,因犯了错被王煕凤打发到后院辖制奴才。
本来看着贾母宠着黛玉,尊贵地比自家正经主子都略胜些,又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便有些闲话。
又因为有一次送东西过去,跟黛玉请安,没被怎么搭理,便铁了心要看这表小姐的笑话,如今得了这样一个把柄哪能放手!
一把抓了月棠起来,便要出院子。
只见月棠突然倒不哭了,冷冷地道:“阎嬷嬷不必拉我,我自己会走。”
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地整好了衣衫,道:“我跟着姑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没能好好侍奉在侧。如今犯了大错,原该赔罪的。”
说毕,即跪在地上,朝着黛玉屋子所在的方向行了大礼,磕了一个头。
又道:“我行事不周,被人拿了把柄,到底要辜负了老爷的嘱托,原该也拜一拜。”
正要做拜,只见那阎婆子不耐烦地拉道:“没完没了,在拖你姑娘老爷也救不了你,快跟了我去,见了太太自然有你说的,此时休要废话!”
月棠一行清泪落到衣襟上,憔悴的脸上晕出一抹笑意,朝着雪雁所在的地方,幽幽地说:“我走,我走便是了。”
雪雁一愣,心里出现一个不好的预兆,脚却怎么都挪不动。
果然,只见月棠一个纵身,便跳进了一旁的水井里,引得周围一阵惊呼,一个说要去回了太太,一个去回了王煕凤。
一个婆子在一边慌的手足无措,道:“作死得丫头怎么这么烈!”
又悄声吩咐身旁的媳妇,道:“快去告诉雷三,最近别再进来了,那丫头投井死了。”那媳妇连忙应了一溜烟不见了。
雪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回去的,待冷静下来,才感觉浑身都是冷汗,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簌簌地掉下来。
“月棠死了,月棠就这么死了?”
雪雁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月棠最后的那个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突然,听到外面“哎呦”一声,有什么人跌倒了的样子,雪雁连忙起身查看。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修文之后,感觉小天使们都不爱我了,收藏在哪里?(╯3╰)
☆、雪雁送琴遭申斥
上回说到雪雁正沉浸在月棠投井的惨烈里惊恐万分,却听到外面“哎呦”一声,连忙跑了出去。原来是春纤跑的太急,转弯的时候把脚扭了,雪雁心里有些幸灾乐祸,脚下却下意识地跑了过去,连忙扶起来,问道:“春纤姐姐没事吧!”
春纤跌在地上,疼的大叫,却不见一个人出来,正枉自恼火。
却看到是雪雁过来。
心里又羞又愧又气,连忙将雪雁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甩掉,道:“不要你假慈悲。”
雪雁心里只道莫名其妙,也懒得搭理,只见她略挪了几步,又要摔下去,便紧着拉住,语气有些硬,道:“你别嘴硬了,不管你如何讨厌我,也只能我扶你进去了。”
春纤闻之不言。
雪雁不容春纤挣扎,便将她扶着径直坐在了屋子外间的大床上。
雪雁叹了一口气,因想起月棠的死,突然觉得自己的境遇已然好得多了,好歹春纤没有想要自己的性命。
不管那些人为什么会故意设计月棠,如今林黛玉带来的人也就只剩下王嬷嬷和自己两个了。
雪雁想着想着便有些感慨,对春纤的厌恶也淡了许多,待给她上了点药之后,便收了药瓶子,径自就要走。
刚下了石矶,突然听到春纤淡淡地说道:“你快把姑娘的琴拿到青衣榭,再久就要挨骂了。”
雪雁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连忙回到屋子里,取了一架凤尾红漆木的雕花短琴,疾步朝花园里走来。
紫鹃见竟是雪雁过来,也不追究,忙道:“你快过去,妥帖些罢。”
雪雁垂首慢慢走过去,虽然众姑娘皆说着话,雪雁却感觉周围静地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清楚。
探春因朝外面坐着,早就看到雪雁抱了琴过来,忙说道:“快瞧瞧,好精巧的琴身,我虽不懂,却也觉得喜欢呢。”
黛玉解释道:“这是我幼年时,父亲亲手为我雕的,母亲画的图样,来的时候因舍不得,遂带着来了。”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黛玉无心之说,却让探春有些伤感,自己虽得太太喜欢,却有个不争气的生母,整日里闹得不得安生,林姐姐虽失了母亲,到底享受过家的温情。
迎春虽也是庶出,却自小养在贾母这边,对这些事情,倒没多少感觉,只想着顺其自然便罢了。
几人各怀心思,俱不说话。
只听惜春向甄蕊问道:“甄姐姐总盯着这丫头看什么?莫不是她脸上刻了什么琴谱?”
按理来说,这些人里除了黛玉,便是甄蕊最懂琴了。然此时,她竟也不搭话,只一味盯着雪雁看。把个雪雁看的心里发毛,不由得猜想,是不是脸上的伤被看出来的!
甄蕊被众人一问,这才回过神来,向黛玉笑道:“今儿倒怪了,我竟是见谁都觉得眼熟了!这丫头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黛玉因甄蕊如此说,含笑道:“那倒是她的福气了,不知是谁?”
甄蕊又将雪雁拉了过来,细细地又瞅了几眼,才道:“宋阁老府里的小姐,不知道你们可见过没?”
三春里就只探春跟着贾母,王夫人出去逛过几次。
正是有一次阁老大寿,与宋小姐吃过茶。因也拉了雪雁过来,笑道:“我倒没仔细看过,这样细细看,果然有些像呢。”
雪雁被众人拉来拉去,心里好不自在。
因想着这个宋阁老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们府里的小姐和自己很像吗?
居然也姓宋?
众人说了一会,便又换了话题,雪雁这才退下。
紫鹃因听到方才的议论,便也拉着雪雁到旁边,道:“你这个丫头倒是有福气的,说不定真能和阁老有些关系呢。”
雪雁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忙道:“姐姐莫要打趣我,我不过是个婢女,哪里敢高攀。”
紫鹃又闲话几句。
雪雁本想问宋阁老的底细,又怕紫鹃笑话自己太较真,便闭口不提。
待吃过晚饭,众人皆在。
贾母因道:“蕊丫头也难得来一趟,我已教人回了你们太太,让你留宿。你可不许走了,多留几天才是。”
甄蕊起身拜谢,道:“多谢老太太爱顾。”
王夫人放下茶杯,向王煕凤道:“你赶紧去教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客人住罢。”
王煕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