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别克陆上公务舱      更新:2022-07-04 09:38      字数:4760
  唐虚怀不确定自己在她脸上看到的大片阴影是因为屋子里灯光都关弱的缘故,还是她的黑眼圈已经满布整张脸。
  「出来!」
  「你在叫狗吗?!」她拒绝听话,将门缝缩小为八分之一。
  唐虚怀一掌卡进缝隙间,也阻断她关门上锁的可能性。
  「梁宛歌,你几天几夜没睡了?!」脸色真差!
  「我每天都有睡!我现在也要睡!我差一点点就能睡着了!你不要来吵我!」梁宛歌一根根扳开他卡在门缝的指节,要将他关在门外,她是不介意夹断他的手指,不过她怕被九只Gollum破门猛殴,所以只能消极抗拒。「你三更半夜来打断别人睡觉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很困吗?」
  「睡觉?!别告诉我你刚才呻吟的那些全是梦话!」他的力道终是比软绵绵的她更胜一筹,健硕的身躯挤进门内,将她倒弹大退两步,她想再推回去,但为时已晚。
  「我哪有呻吟什么!」
  「我睡不着、睡不着、好痛苦、睡不着!」他一字一字还给她。
  那些话根本就是她咬着棉被低吟出来的,要是不小心从她房门外走过去,压根不可能会听得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偷听?!」
  「我贴着你的房门偷听。」他不但没有羞愧,反而还补充她没说全的话。
  「你!你要做什么?!」梁宛歌什么话都来不及骂,身子已被唐虚怀扯出门外,半揽半拖地往阶梯上走。
  「到我房里去睡!」
  「我为什么要到你房里去睡?!」她扭挣得像只小虫子。
  「为了避免你死于睡眠不足的严重认床癖!」唐虚怀将她拦腰一顶,架在肘弯间,像扛一袋沙包般,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阻碍他的决心。
  「玉玲姊,救我——」梁宛歌快手揪住楞呆在一旁的玉玲姊,想藉以挽救颓势,只是十指还没捉紧她的睡衣,立即就被唐虚怀拉开长距离,害她只能在半空中挥舞着无助双手。
  「谁都不准开口求情!全回房间去睡!」唐虚怀一吼,自然没人敢上前替梁宛歌说半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上楼梯,消失在转角。
  这次他们亲眼目睹,谁说唐虚怀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至少他们看到,唐虚怀对梁宛歌是完全不一样的……
  梁宛歌绝望得没再挣扎,挂在唐虚怀的膀间,让他一阶一阶往上爬,她清楚,挣扎也没什么效果,只要唐虚怀露出那种不容商量的坚决,就代表着无人能左右他的决定,再加上……如他所猜测,她真的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就算每天八点就准时上床就寝,她还是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着床头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想睡,却又不能睡,好困,却又半困半清醒,她苦熬好几天,精神和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根本榨不出力量来对抗他。
  她的身子像被上下轻轻摇晃,一种恍似摇篮的柔缓频率,摇呀摇、荡呀荡,像在云顶上随着清风摆荡,她享受地闭起眼,接下来身子被抛到床铺上,任人如何摆布她也没有知觉。
  梁宛歌进入最深层的睡眠,仿佛前几天的失眠全都只是假象。
  唐虚怀本来以为他还得经过一番暴力压迫,才能让梁宛歌乖乖躺在床上,他甚至挽起袖子,准备好和她厮杀一场。将她抛上床后,他将她翻回正面,长腿朝她纤腰左右箝制,打算先下手为强,却只看到一张睡得毫无防备,正憨憨打着猫儿似微鼾的睡颜。
  「梁宛歌?宛歌?」他俯在她身上,连唤她两声,还是没反应。
  她的睡颜让他不忍再吵她,她看起来好安宁、好满足,在他的床上平稳酣睡着。
  真奇怪,明明是张微微歪曲的脸孔,为什么……还是让他一瞬也不瞬地挪不开视线?他来来回回望着,每看一分,就多专注一分。
  有点可爱,窝在被铺里,像是陪睡的玩具熊,摆在床上就让人禁不住想揽在怀里。
  他放软身子,拨开她脸庞凌乱的发丝,滑触着柔腻的肌肤,倾身靠近她,热唇贴上光洁额心,灼热的鼻息喷吐在她刘海间,搔弄两人的皮肤上,梁宛歌似有所感地浅吟了声,他扣住她的脑袋,几乎是想吞下那么吸引人的声音,但他没有,以额抵额,长指抵住她的唇,不是要阻止她再逸出浅吟,而是要亘阻他自己的冲动。
  他只能勉强先用手指代替嘴唇,品尝着她丰唇的芳美,缓缓摩搓。
  「这种事,要两个人都清醒才好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现在……先放过你好了。」
  打扰她补眠,不是他的本意,否则他特别借床给她就失去好意了——虽然他拉她上楼的态度像极了强抢民女的恶霸,但是他真的是因为舍不得看到她那么可怜兮兮在床上又翻又滚却无法入睡。
  他拉来棉被盖住彼此,噙笑,抱住软软的她,将她塞靠在最贴近心脏的胸口,她满意吁叹,更窝近沉稳脉动处,让那令人心安的节奏陪着她入睡。
  ※ ※※ ※※ ※「窝囊!真窝囊!我竟然抵抗不了他房里的那张床?!」
  梁宛歌正在将一大堆蔬菜切丁,一边剁洋葱一边飙泪,像在发泄她对自己的不满,剁剁声不绝于耳,切完洋葱换切青椒,只是这回更忙碌了些,因为她必须一手轻捏鼻翼两侧,不能捏坏自己的鼻,又不能让青椒味窜入鼻间,另外一手全权负责下刀。
  剁剁剁……
  「居然还睡到不省人事……就算真的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也不能毫无戒心吧?要知道禽兽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洋葱丁、番茄丁、青椒丁全丢入大碗里,另外再拿出个小碗,将剩下一小部分的洋葱及番茄放进去,独缺青椒,分别在两个碗里倒入大量的沙拉酱及起司丁,用筷子下去搅拌。
  「而且一定要记住,那家伙已经名草有主了耶!我这辈子最不齿的就是第三者、狐狸精,无论有多完美的借口,我都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身边已经有人的男人!」呀,忘了加碎鲔鱼,她赶紧从冰箱拿出鲔鱼罐。
  二十几片的吐司平均放在餐盘上,她均匀涂上番茄酱及自制的披萨料,而其中几片则是抹上不含青椒的酱料,那几片当然是她自己要吃的,所以她背着众人特别制作两种料,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她自己的那几片自制吐司披萨是没青椒的,嘻。
  可惜,她的阴谋,有人躲在厨房门外瞧得清清楚楚。
  梁宛歌的裙襬被人扯了扯,她低下头去看。
  五岁的囡囡仰着脑袋瓜子觑她,那只为恶的小拳还揪在她的裙角。
  囡囡那张粉雕细琢的小脸蛋上写着——我看到了。
  「妳看到了?」
  囡囡认真点头。
  「你想用这个威胁我?」
  囡囡坚定点头。
  「小妹妹,你会对玉玲姊他们揭穿我的吐司披萨里没有放青椒?」然后害她被玉玲姊数落到耳鸣?!
  会。囡囡点头如捣蒜。
  「那么你想怎么样?」
  囡囡拿了一片白吐司,递向梁宛歌。
  「……你也想要这种没放青椒的披萨料?」
  囡囡超认真超坚定地点头。
  「差点忘了你也是青椒痛恨协会的会员,我是会长,你是副会长。」原来是有人想和她一起当共犯呵。
  囡囡戒慎瞪着她,梁宛歌好笑地看出小脸蛋上写满——你敢对我说教,我就去告状,如果我一定得吞下青椒,你也绝对不会好过的。
  「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啦。」梁宛歌挖了一大匙没加青椒的披萨料,抹到囡囡手捧的白吐司上。「我有什么好说教的?我自己都不吃了,有那个脸教训你吗?再说,一个人一辈子不吃青椒又不会营养不良,我有个朋友是所有青菜水果都不碰的,偏食到只吃肉,还不是长得漂漂亮亮的。嘘,不要跟任何人说噢。你喜不喜欢鲔鱼?多给你一点。」
  囡囡还是点头,只是这次那张小脸蛋上有渐渐绽开的淡笑。
  「只吃一片够吗?我多烤一片给你——当然也是不会有青椒的。」她问,一手已经再拿过吐司,将所有剩下的料都加到要给囡囡的吐司上。
  「嗯。要多一片……」
  梁宛歌回过头,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她想再试探一遍。「我还可以帮你偷偷放两片培根在吐司里面噢。」这次,她直勾勾地看着囡囡。
  「……三片。我喜欢培根。」短短的指头比出代表「三」的手势。
  囡囡肯跟她说话了?住进来这栋屋子也有一段日子,她却是头一次听到囡囡银铃般清甜的童嗓。
  「我也喜欢培根,这一大条的培根我们一人一半好了,我还喜欢起司噢,你呢?」
  「嗯。一人一半。我也喜欢……起司。」
  「那我们两个人的吐司披萨就偷偷加很多很多起司下去,嘘,秘密噢。」梁宛歌一脸准备带坏小孩的笑意,伸指竖在红唇前。神奇的是,那笑容,在囡囡脸上也同样浮现。
  「秘密。」小巧精致的嘴唇前也竖起短短食指,「嘘」的很认真。
  唐虚怀在门外看到的就是大女孩小女孩嘿嘿直笑地嘘过来嘘回去,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梁宛歌和囡囡合力将吐司披萨送入烤箱,接着就是等待香喷喷的自制披萨出炉。
  当!
  「好了好了!你很饿了吧,我先弄给你,你去冰箱拿鲜奶出来配披萨好吗?」
  说完,梁宛歌用小盘子盛两片吐司披萨,囡囡则是小跑步去抱鲜奶瓶。梁宛歌正要替囡囡将盘子端到饭桌上,一转身,就撞见唐虚怀双臂环胸,不知在门旁站了多久。
  「唐医师,早。」梁宛歌瞟开眼,连瞄都不肯再瞄他,绕过他,快步走向饭厅。
  「你怎么这么早起?我一睁开眼,在床上没找到你,还以为你翻到床底下哩。」睡那么少,能补这些日子的失眠吗?
  「玉玲姊说她一大早要先去办事,昨天晚上就先询问过谁能替她帮大家弄早餐,我在这里住下来,不做些什么也很过意不去,所以自告奋勇做早餐,一定要早起。」梁宛歌有问必答,只是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背对着他,摆明敷衍。「今天吃吐司披萨,这道料理用不上什么煎煮炒炸的功夫,就是把配料切一切,拌拌沙拉、撒撒起司,味道不一定多美味,但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这盘是囡囡的,你别吃错了。」
  「你干嘛一直背对我?」
  「我忙呀。」像要辅助自己说的话,下一秒,梁宛歌又钻进厨房去拿其他的吐司披萨,只差没从额上抹几颗辛勤的汗水来点缀。「囡囡,拿鲜奶出来后去叫大家起来吃早餐好不好?我来帮你倒鲜奶。」
  囡囡将超大罐鲜奶放在桌上,又咚咚咚咚跑到每个人房里去叫人。
  「我来帮你——」一盘吐司披萨塞到唐虚怀手里,阻断他要说的话。
  「快吃,吃完了好去诊所上工。」梁宛歌没在他身边多做停留,继续将其他早餐送上桌,并且替每个人斟鲜奶。
  「梁宛歌。」
  唐虚怀握住她的手臂,让她停下脚步,终于肯抬头看他,他仔细打量她,从眉从眼从鼻,没有一处放过,在挖掘她一早反常的行径。
  「……是因为你昨天晚上发现我偷吻你,所以你才一大早就老大不爽摆脸色给我看?」
  该不会是她那时没睡熟,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还是她在气……他昨天没吻得更彻底一点?
  「你昨天晚上偷吻我?!」
  梁宛歌惊呼,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么骇人的事情,她不知道他偷吻的部分仅止于额头,以为他吻的是嘴唇,她捂着嘴,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整张脸涨得紫红,几乎快能挤出一缸子血。
  「原来你不知道?那就表示这不是你生气的主因,那么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起床气?」
  「谁在跟你说这些?!说!你真的偷亲我?!」梁宛歌没闲情逸致和他闲聊,她所在乎的、所愕然的,只在于这件事。
  不用听到他肯定或否定,他唇边那抹猫儿偷腥的笑弧已经说明答案。
  梁宛歌死盯着他的唇,想象他昨夜就是用那里吻着她,她竟然半点意识也没有,任他胡作非为,用如此……亲昵的方式,两人靠得很近……
  她觉得自己像燃烧起来的木炭,脸颊透着难灭的赤红。
  拳心一握,她必须让满腔的怒焰有处可发,而教训眼前的始作俑者将是她最好的出气方式——「你没有听说偷袭睡死的女人是最孬的男人吗?!没本领让女人心甘情愿点头,就玩阴的?!你无不无耻、下不下流、龌不龌龊呀?!」她脸蛋红嫩得好比熟透的苹果,骂起人来的气势稍嫌不足,让唐虚怀不痛不痒。
  「我同意最前头那句,偷袭睡死的女人是最孬的男人。」所以他昨夜才会什么都不做,等待的果实才是最甜美的,他可不想吻一个没反应的女人,接吻这种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或是你推我拒有乐趣些。
  梁宛歌气焰冲天,将唐虚怀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