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2-07-04 09:38      字数:4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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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笑白他一眼:“你这语气,倒是把海河派总堂当作自己的一般,别忘了你我都是来客。”他顿了顿,道,“况且我们在江夏耽搁了这些时日,眼看影门那些人据山作战,一时也难攻下,多待也是无益。不如把事情交给卫掌门和江夏府尹,我们继续东去。”
  悠然略一沉吟,道:“萧,其实我倒是有些疑心江南一带的官员。他们出兵似乎有所推搪,攻打也是拖拖拉拉……虽然说江夏府尹应该还是朝中人,但手下到底有多少真心为朝廷效力的,着实难说。也不知这长江沿岸,到底有多少影门势力。”
  “由荆州,最东到江沪一带……江沪出去便是海,素闻海上有盗贼,这些人若是据海,就难怪朝廷捉不到他们。”悠然缓缓道,脸上尽是沉思,眼光流转,却看不清其中光芒,他想了片刻,最后抬头笑道,“不过这也不是我们的事情,诶,萧你怎么了?”
  君笑静静看着他:“悠然,你和朝廷……有什么关系么?”
  悠然微一惊,随即道:“我出身灵山,我师叔师伯师兄弟有许多都是大内侍卫。你该知道,奉天朝相对于前朝,对武林人士的约束少了很多,将武林收为己用。所以灵山和官府关系较近,却又不仗势欺凌其它门派,隐然有武林之尊的架势。”
  “哦,我说听你言辞,倒像是朝中人。”君笑笑道,“不过凭你武功,恐怕当大内侍卫还差点。”
  “我才不去当什么侍卫。”悠然道,拉住君笑,“我要当你的侍卫。”
  “别闹了。我已经和大哥说过,他也同意近日启程。我明日去趟江夏府,我和江夏府师爷有过几面之缘,有些话……我还是提点一二比较好。”君笑道,“毕竟我们这一走还带了些江夏门派中人,若官府再不出力,恐怕影门会当真发难。”
  “哦。”悠然闷闷答道,然后抬头问,“快刀门也跟着一起走么?”
  君笑点头,露出一抹笑:“我和卓大哥一见如故,他说反正快刀门堂口也被烧了,不如和我一起杀影门去。”
  “你叫他大哥的话,他女儿怎么也该叫你叔叔才对。”悠然低低道。
  “那岂不是把我叫老了?”君笑拍悠然肩头,“念儿要叫我叔叔,那你又算哪辈的?江湖儿女,这些小节胡乱叫也就罢了。”
  “我是怕人家其实是想你叫岳父的。”悠然嘀嘀咕咕。君笑没听清:“啊?”
  “算了,反正你那么迟钝,什么情爱都不懂,我也不用太担心。”悠然道,“而且你先允了我的,才不会喜欢他人。”
  君笑先想你真道我不知,我只是不想说清楚而已。随即想到这少年大概从未这么迁就过别人,偏偏莫名其妙喜欢了自己,真是劫数。而自己,是打定注意不能回报的。
  离开江夏,然后就要去宣州了吧?不对,是回宣州。
  君笑想起那人,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不过心中最重那层负担倒是卸下了: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在那人身下些许反应是自己下贱,现在听了悠然的话,知道这些是身体反应,不再因此自责。
  只是——
  “悠然,你……不是一直在灵山习武么?”君笑问道,有些难开口。
  “那、那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他一句话问出来,已是尴尬,把头侧到一旁。因此漏看了悠然脸上瞬间的不自在。
  “你是在吃醋吗?”悠然凑到他耳边问道,君笑侧头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侧头之时,两唇极快相触。君笑脸上红晕蔓延到耳后,觉得这半日来,两人相处方式竟然天翻地覆,实在无法保持冷静,道:“我先回房了。”匆匆出了院门。
  悠然长出了口气,却实在担心起来。
  这样的日子,还能多久?
  十九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吟完诗后,悠然指着州城,道:“前面就是宣州了,李白这诗当年就是在宣州谢脁楼写的,实在是好诗啊……”他转头见君笑只是凝视宣州城,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住了口。
  君笑此刻已是神思具飞,无数回忆在心头掠过。他生于斯长于斯,在这里做捕快,在这里被那人抓住,在这里……最后他只能抛弃了自己生长的地方,带着破败的身体和疲累的心。
  他这番凝视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一人自然是悠然,另一人便是宁远。宁远走近他身边,在他耳畔轻声道:“寒弟,你是宣州人吧?”
  君笑点头:“我在柳县长大。”
  “寒弟你家里可有亲人,我也好去拜见一下。”宁远道,引起悠然极大不满,睁大眼瞪他。
  君笑苦笑一声,家里是没什么人了,上面倒还有名县太爷,可自己突然失踪,又隐姓埋名,哪里还能回去。悠然看他笑得苦涩,便一阵心疼,拉着君笑:“萧,我不熟宣州,你领我四下逛逛好不好?”
  “我们可不是来看景的。”君笑笑了,“过了宣州就是苏杭,而宣州武林势力并不能为曲盟主所用,所以我们要去弄桑堂,也要去宣州府衙一趟,哪里有时间陪你到处走?”
  宁远手搭在君笑肩上,神色严肃:“寒弟,宣州势力表面上看去很乱,然而其实不散。前阵子我听说宣州有人四下通缉一右手左脚残疾的男子,寒弟……”
  “原来大哥早知道。”君笑侧头,是旁人看不懂的表情,“我不是有意隐瞒……”
  “你说与不说,倒也没什么。”宁远道,“只是宣州可能是影门所在,你又……”
  “影门也该不在宣州。”君笑道,“至于我的事情,我想应该没什么了。”
  “可当初他们找肢体残疾的男子,几乎找遍了江南,定是与你有极大仇怨才能如此。寒弟你贸然入宣州,真的不会有危险吗?”宁远关心道,“即使对方不是影门,但也是你仇家吧?我们的人现在有二百余名,快刀门那些人对你心服,其他人应该能听我指挥——”
  “谢过大哥,但那是我的私事,怎能劳烦诸位?”君笑摇头,“此事大哥请不要担心,我自有主张。”
  一行人进了宣州,有盟主之弟、灵山弟子以及诸位武林人士,宣州地面的武林帮派自然也不会怠慢。宣州武林以弄桑堂为主,堂主白华文早早出来迎接,对他们极度礼遇。
  弄桑堂在祈县,是宣州中心,离柳县比较远。君笑平时又少和武林人士接触,因此无人认识他。白华文对他一口一个“萧大侠”地叫着,把他和悠然安排在一间院落。
  白华文言道,宣州目前风平浪静。君笑低下头,然后抬头看他:“白堂主可知宣州地界上,有一名叫沈步吟的男子?”
  白华文脸色微变,随即摇头:“在下不知。”
  君笑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他,告辞回房。悠然缠上来,君笑低声道:“白堂主应无恶意,但也没有对我实言。初见面时他甚至没看大哥,视线直接落在我身上,沈步吟捉拿我搞得轰轰烈烈,要说他不知,实是玩笑。”
  “那……沈步吟是什么人?萧你打听他做什么?”悠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仇人。”君笑默默他的头,道,“我这一生,大概不会再恨什么人像恨这人这般。若不是影门的事情更加要紧,我真想此刻杀去沈庄——”
  “萧,左右现在无事,我陪你去好不好?”悠然道,“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我帮你。”
  “太危险,你武功不行。”君笑道,“我想偷偷独自过去,只在外面看一眼,你武功不够,去了反而添乱。”
  “两个人好照应嘛!萧我们一起吧!”悠然缠道,“况且我武功虽然不是很好,但轻功还不错,而且身份很高,一般人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而且你忘了我还会用毒,我——”
  “好了好了,带你去。”君笑无奈道,忽然想起自己当初被沈步吟抓到,就是中了他的迷药,也许带上悠然能帮些忙也不一定。况且那人曾经派人来对自己表示不再追踪,虽不知用意,现在想来,却可能是真心话。那人非影门之人,倒可能是影门对头。这一行,倒也未必很凶险。
  二人于是行去柳县,骑马不半日也便到了,君笑见眼前便是沈庄,一时恍惚,停马不前。悠然偷眼看君笑,见他表情又是怨恨又是凄楚,一颗心揪起来七上八下的。
  “奇怪,怎么感觉不到气息?”君笑皱眉道,凝起内力,竟感觉不到庄子里的气息,“莫非是没有人?怎么会?”
  他怔了片刻,脑中忽地掠过什么,有个模糊想法。他一点悠然肩头:“悠然,我要探探这沈庄,你在这里等我。”
  “不许抛下我。”悠然道,拉住他衣袖。君笑想反正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便让他一起进去。
  沿着当年出去的路进去,果然是半个人皆无,房屋树木之间的阵势仍在,只是君笑已经记熟,而没有了人的发动,这些东西不过是摆设。
  “这里是按八卦五行排列的,萧你懂阵法?”悠然问道。君笑看了他一眼:“灵山门人,果然是懂得不少。我不懂阵法,只是有人画给我过。”
  悠然不语,跟着君笑向里行去。君笑到了裳红院,站在空无一人的院落里,静静发呆。
  “君笑……”悠然轻轻碰他,被他打开。君笑一转身,进了流夙轩。
  流夙轩内干干净净,几乎是纤尘不染。君笑用过的东西都极仔细地折放整齐,甚至连穿过的衣衫都好端端叠在枕边。君笑脸色一沉,随即看到四周悬挂的东西。
  几幅画像,画中男子卓然出尘,是笑着的,笑得柔和如玉。甚至给人一种感觉,这种笑容,能涤去心底庸扰不满愤恨。
  但看着这画像的男子,满目尽是愤恨。他简直无法想象那人究竟出于什么想法画了这些画像,自己分明从未对他笑过,他为何——
  却见每幅画像之侧都题了诗,“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日日思君不见君”一类。甚至在中堂,挂的是一幅画,画中男子穿着藏青捕快服,昂首而立,是说不出的潇洒。旁边题的,却是诗经里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君笑脸色苍白,想不到此刻还要受那男子轻辱,手中青钢剑出鞘,立时将墙上画幅挑下来。悠然大惊:“萧你做什么——”声音从中断绝,终不可闻。
  君笑手起剑落,将那些画得极细的像碎成一片片,洒落房中。口中尤自恨恨道:“恶心!谁是什么君!无耻之尤!”
  他一幅幅毁过,最后挑下大堂那幅,正要挥剑,便听悠然一声“住手”。君笑一怔,只见悠然一把抢过画来,抱在怀中:“萧你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画像啊?这些画……画的可都是你!”
  君笑冷冷一笑,剑横过来,剑尖对着悠然:“悠然,你放下那画像,这不关你事!”
  悠然见君笑眼神,心里一时冰凉:“萧,就算这里有人得罪过你,但这些画只是死物——”
  他话没说完,君笑手中剑已上前,挑了几下,将悠然抱着的画轴挑落。上下几剑,画卷成了碎片。悠然呆呆看着地上千万片的君笑,心头一痛,落下血来。
  “怎么会……我明明拿捏好分寸了。”君笑一惊,连忙过去扶住悠然,想查看他胸口伤势。悠然向后退了一步:“我没事,刚才一急向前倾了下,你的剑擦着我皮肤过去的。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好。”说罢侧过身,草草上了些药。
  君笑有种不受重视的不自在,想到可能是刚才自己非要毁去画像使悠然不快,于是柔声道:“悠然,这些画落款都是我那仇家,他辱我良深,如今又在我房中悬挂这种东西,明显是羞辱我之意,我——”
  “萧,一个只想折辱你的仇家,岂会把你神韵画得如此?”悠然侧过头,竟是看不清楚神情,“他对你,分明是有意……”
  “悠然!”君笑大喝,随即略低了声音,“这种话休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人对我如何,与你无干!”
  “这也与我无关,那也与我无干!你干脆说我就与你无关就结了!”悠然大喊,气得坐在地上,看着散落四处的碎片上一笔笔细绘,又是伤心又是气恼,间中夹了些绝望。
  “悠然,你不知道这人曾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我——”君笑来到这里,本已是心神不定,见他又这般任性,忍不住心头难过,坐到床侧,身体一软,竟然倒了下去。
  “萧!萧!”悠然见他这般,吓得也不顾其它情绪,连忙起身查看,见君笑倒在雪白床单上,脸上表情极是痛苦。
  “萧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不乱说了!”悠然连声喊,抓住君笑肩头晃了几下,君笑方才回神,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