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热带雨淋 更新:2022-07-04 09:08 字数:4796
芸静静坐在粗大树枝上,手握长笛,靛青色镶银边的衣摆无力的垂落,和吹笛人一样宁静。
他的面容完全被黑暗吞没,看不到表情。
“为什么显得那么悲伤?”
“只是随性之作而已,你不喜欢的话,以后不吹了。”
他记得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才带双真回帝宫,非要拉着他一起坐在高大的银丝树上听听他新作的曲子。那是他第一次听这首曲子。
第二次,是他娶了他之外的第一个宫妃的时候。他在宴会上说趁着酒兴给大家吹首曲子助兴,却吹了这样一首悲伤至极的曲。那时,所有人都有些尴尬,但也什么都不能说。
然后便是他最后一次抱他的那个晚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吹了这曲子,然后抱了他,整晚的癫狂,让他几度昏厥。
那是最后一次。
双真心口一阵剧痛,几乎让他要叫了出来。
幸好蓝依的防护依然没撤,不然那紊乱的气息肯定会引起芸的注意了。
虽说他跑回来就是为了见芸的,可他总想这么再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正在这时,蓝依突然撑不住的咳了一声,防护的法术终于因为蓝依控制不住力量而土崩瓦解。
双真立刻屏住了呼吸。
笛声戛然而止。
蓝依惊得颤了一下。
“什么人?给我出来!”帝王命令的声音响起。
蓝依认出了芸的声音,猛然撤下了覆在眼上的黑布,不顾脚伤地挣脱了双真飞扑出去,却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芸!芸!”蓝依大声叫着,趴在地上四处寻找芸的身影。
“蓝依?”芸不敢置信,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蓝依已经看见了他,几乎是立刻使足全力用法术飞向了他,扑进了她最依靠的人的怀里。
芸吓了一跳,却还是立刻接住了蓝依。
“蓝依,你这段时间……你受伤了?”芸吃惊的发现蓝依现在虚弱万分,几乎是动也动不了的靠在他怀里。
蓝依轻轻笑了笑:“芸在担心我吗?我没事的,一点小伤罢了。现在不是回家了吗?”
她的声音已经虚的几乎听不见了,芸抱住她稍稍的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
双真忍不住偷偷的看过去。
一阵很轻的风擦身而过,吹到那人的身边,他动了动,抱紧了怀里的人。远处的火光在他的眼里闪了闪,双真竟觉得那光是青色的,如同百年前那一场大火,烧得他痛彻心扉。
当时那个人就那么站在燃着熊熊大火的宫殿前面,望着绝望而挫败的他,骄傲的当着他毁掉了写着“飞剑殿”的匾额,洒下灰烬。从此再没有飞剑殿。
过往一切都历历在目,即使过了百年他也一刻不曾遗忘。爱吗?恨吗?他已经不懂了。
心口疼得厉害,嗣元不合时宜的骚动起来,惹得他乱了气息,再不及掩藏。
“谁?”
芸果然察觉了。双真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缓缓走了出来。
终于还是见到了。芸。我们究竟要纠缠多久才罢休?
月光照亮了双真的脸,芸怔住了。
下一刻,他的脸上顿时闪过阴霾。
浅昔猛地从梦中惊醒,摸摸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凛模模糊糊的醒来,看见一脸苍白的浅昔,吓了一跳,“作噩梦了吗?”
浅昔摇摇头,抱紧了凛。
发觉怀中的人竟有些颤抖,凛愣了一下,随即用比他更大的力气抱紧了他。
“究竟怎么了?告诉我……“他轻声哄着,极尽温柔。
很久浅昔才回答:“凛,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
凛坚定万分:“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论生死。”
浅昔高兴地加重了拥抱的力道:“有凛在身边真好。”
“我也是一样……”凛想起曾经几乎要失去心爱的人,就有些克制不住的心乱如麻。还好,还好现在他就在他怀里,他们一起那么幸福的生活着,只此足以。
“你知道我有多感谢双真吗?要不是他……”
“我知道。”浅昔打断了凛的话,“因为双真我们才能有如今的生活。”想到这儿他突然有些难受起来,“我一直希望双真也能得到幸福,可是他对芸帝……”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次受这么重的伤也全是因为那个人,真是气死我了!”
“别气了。”凛拍拍浅昔安慰道,“现在不是逃出来了吗?现在只要想办法抓到希夷。至于他对芸……”
“我一直希望非遥早些行动的,”浅昔郁闷道,“要知道双真简直是块石头,倔得很,要打动他哪有那么容易?可是非遥就是不听,硬说现在能力还不够、比不上芸之类的话。笨蛋一个!双真又不是靠力量强弱来决定爱谁的。”
“好了,非遥只是希望有能力保护他而已。”
说到保护,浅昔有些愧疚:“我们没有保护好双真呢,凛,我们答应过他的……”
凛没再说安慰的话。这次他们是真的疏忽了。若不是他和浅昔在边界隔绝外界的地方寻找药材,还一呆就是几年,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道风炎进攻帝宫的事,让双真遇到这么多危险。
凛摸了摸浅昔的头:“非遥心里比我们都要难受吧。他今晚一定又睡得很晚,肯定是又去练功了。”
“嗯。我们也该快点想办法抓到希夷,不然双真还是会坚持回去的。就算他现在没有办法,但他的固执我们都是知道的,虽然他现在用不了法术,但指不定他就找出什么法子出去了……”
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抓住浅昔。
“怎么了?”
“家里除了我们和非遥,还有一个人……”
看着不远处的人,芸猛然在手上燃起了青色的火焰。
火光照亮了芸阴霾的表情和狠厉的眼神,让双真大大吃了一惊。怎么……?
直到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揽住了双真,将他禁锢在了怀里。
他知道这个气息。
还未来得及反应,芸已经猛地丢出了青火,同时双真身后的人也抱着他飞起,迅捷的闪了过去。
“别来无恙,双真。”风炎含笑的声音在呼呼的风声中传进双真的耳朵里。
交锋
“风炎?”双真睁大了双眼,一阵惊慌从心里升起。
血光,疼痛,羞辱,所有都猛然闪现在他眼前。他下意识的要从风炎怀里挣脱出来。
风炎无奈地抱紧了他,一边闪过芸帝的又一次攻击:“你别乱动,小心连命都丢了。”
双真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好咬咬牙安静了下来,任风炎拥着他在林子里闪躲。
树木被芸的火燃成一片,噼里啪啦的烧灼声加重了不安的气氛。
天空被火光映的一片诡异的绿。
芸这边可没这么冷静了。
找了双真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他出现,风炎竟又跑了出来。看着双真被他抱在怀里,芸想起希夷告诉他的一切,恨不得立刻将风炎烧成灰烬。
“风炎,你放开他!”芸有些气急败坏。
“放他?”风炎嗤笑,“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芸几乎绿了一张脸。没错,风炎曾在短短的时间内打败了他。
随即他笑了,显得轻蔑:“你力量比我强又如何?到头来帝宫还不是回到了我的手中。”
风炎脸色沉了下来:“你不也还是靠的雷门那些人设了阵。而且,若不是有人背叛我……”
“不管怎么说,你输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敢现身,我也真是万分佩服。”
风炎受伤了?双真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他。
风炎朝他苦笑了一下,“放心。虽然力量弱了很多,但我不会把你交给他。”
双真有些觉得好笑,明明风炎才是那个掠夺的人,怎么反说的芸像是强盗。
“由不得你不交!”芸大喝一声,四周升起冲天般气势的火光。
下一刻,双真眼前一晃,感到自己被大力一推,迅速脱离了风炎的怀抱。他还未来得及缓过神,已经直直撞进另一个人的怀里。
双真晃了一下才站住脚,一抬头,吓了一跳:“奇然?”他不是被芸软禁在帝宫里了吗?
“是我,殿下。”奇然没多说什么,只是立刻拉过他躲到了一棵大树之后。
双真再回头,已看见一片绿光,千万条那么多一般的青火从芸的手里喷射出来,直冲向风炎。双真心口一紧。
风炎这边却也不甘示弱,白光瞬间缠住了青火,纠结成一片,像是无数条蟒蛇缠在一起生死相搏,谁也不愿松口。
偶尔有漏网的青火和白光飞速穿透了防守、飞到敌方划破肌肤,一瞬间血花四溅。
两人一上来就用了大型的法术,惊得双真一时反应不过来。
若说风炎是为了防守不得已出招,芸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他不知道对付一个受伤的人拖得越久越有利吗?
“殿下别管那边了,我们先走吧。”奇然扯了扯他,焦急道。
双真刚想说他必须回去找芸,谁料一回头,看见树影遮掩下昏倒的一人——竟是希夷!
“你把希夷弄出来了?”他惊讶的看着奇然。
奇然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是风炎。他派人和我联络,让我和他里应外合,我这才能带着希夷出帝宫。”
“他怎么知道我们需要希夷?”
“他和芸帝一样一直在找你。希夷殿下几次遇袭,芸帝又在希夷殿下身边布满了人手,一副要生擒的架势,风炎也猜到了是因为嗣元的关系。”
“我不明白,他若想毁掉芸的孩子,大可直接杀了希夷,费那么大力气抓出来是为什么?好不容易逃脱,他何必冒那么大险再回去?而且,奇然你竟相信他?”太多太多的疑点,每一个都叫他不解。
奇然看双真的眼神又复杂了起来,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清的意味。他顿了顿,这才答道:“我之所以会配合风炎,会相信他,是因为……他用自己的血在信中写了誓言,说他会……与你同生共死。”
双真抬头看一脸认真的奇然,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你是说……他保证不杀我?可是……我还是不懂……”
话未完,身后一声震天响雷,两人看过去,风炎和芸只间已经一片火花四溅。冲撞在一起法术化成了无数的碎片和火种向四处飞去,染的整个夜像是放满烟火的节日。而那两人,已纷纷回到地上。
风炎落在里他们不远处。双真看过去,对上他望过来的安慰的眼神。风炎微微一笑以示安慰,却在下一刻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嘴角露出一丝鲜血,和着他飘扬不羁的赤发像要将人灼伤。
“风炎的伤很重吗?”他下意识的问奇然。
“好像是的,身法比平日迟钝了很多。”
“不是大半个月前受的伤吗,为什么现在还没好?”
“……当时雷门联合芸帝用了他们最强的阵,而且,风炎之前已经遭人下毒,一时抵抗不过来……”
双真心惊。雷门不愧是名震江湖的门派,竟能够助芸从风炎手中夺回帝宫;但倘若有天雷门要反咬芸一口……
“不过,背叛风炎的人到底是谁,竟让一向谨慎的风炎都没防住?”
奇然猛然一惊,“殿下你看!是雷门的人!”
奇然说的没错,雷门的黑衣人正迅速的朝这边飞来,看数量倒不是很多,但大概驻守在附近的都赶过来了。
他们不仅飞行速度快得叫人几乎看不清,身法更是奇特双真未曾见过。他想起曾在帝宫地牢入口处看到的那些死状血腥恐怖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若不是非遥是雷门的人,他几乎要以为他们与鬼魅无疑无异。
他们迅速飞过来,一下子将风炎和双真他们牢牢为在了中央。黑暗里他们的眼神个个冷淡又如盯住猎物的野兽般令人不敢出声。
芸帝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不比风炎好看多少,但此刻他已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风炎,你不该出来——现在你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路。“他望了望双真这边,赫然发现希夷也在,震惊之下他反而笑出了声,“你当真什么都要跟我争?连败了都不忘想要掳走我的宫妃?还一次就是两个。”
他的话显然是讽刺,但风炎却没被激怒,他只是缓缓走到双真身边,有些无力的靠在大树上。
“爱怎么说随你。芸,我只跟你要双真,至于希夷、包括希夷和你的孩子我都没有兴趣。”
对于风炎公然说要双真,芸心里震惊也气愤,但他对败者不会再有惧怕,“跟我要?风炎,你这是在恳求我?”
“不。”风炎轻轻笑了,即使伤重,即使现在的他显得狼狈不堪,但他却依旧像一个帝王那般淡淡的、自若的笑着。他斜眼看了看芸,“不是恳求,只是形式上告知一下而已。”
“你……”芸气的攥紧了拳头,“你休想。现在的你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