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僻处自说 更新:2022-07-04 09:08 字数:4738
序
创作意念公开
在校园小说中,我独独偏爱高中生活的故事。
而十七岁与十八岁是我偏爱的年纪。
也许是我本身在经历十七、八岁时,衍生最多感触。在那种困扰的青春期中,有着成长的挣扎;不是大人,也不是小孩,在茧中承受蜕变,过着迷惑而四不像的生活,很难去定位自己是谁。
可是,那也是个天马行空、幻想力最盛的年纪。现在想想,其实今日我所出版的作品,最初的意念都是由当年胡思乱想中整理出来的。当年的每一分感动、每一种心情,或者不算故事的小灵感,居然都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镌镂。写了二十来本小说,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我对夕阳的描述颇多?我可是在“鹿中”看了叁年夕阳呢!因此,我总喜欢尽自己能力描写夕阳种种面貌,以及透过女主角的心境去写出我的联想,来到台中数年间,我老是坐在美术馆大草坪上,透过柳树去搭配夕阳的颜色。真的好美,夕阳一向给我最深刻的感动。
也曾有一年的时间,晃汤在台北街头,繁忙的城市让我感到被湮没的茫然,常是伫立路口,忘却东南西北,有着流泪的渴望,当然不能不提台北给我的坏记忆是奉送我一场小车祸,让我年纪小小已能体会些微风湿的感受。多谢哦!台北。
再说回我的故事吧,一直忘了告诉你们,君绮罗会跳崖是我站在“鹿港国中”
最高处意念的完成。我怕死,但我喜欢坐在栏杆上体会那种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刺激(危险动件,请勿模仿)。每当我爬上最高楼,都会幻想跳下去的感觉;当年国叁时负责打扫楼顶阳台,我总是那麽想。
你们比较好奇的可能是第一本作品的意念来处,高二时,我看了一本有关灵魂出窍的书,忘了书名,只记得其中说的是叁毛召唤荷西的过程,那本书引起我对这方面的好奇,看了十来本相关的,有纯学术,有怪力乱神,也有以科学驳斥无稽的书。我各种说法都看,然後存下了这个想法,穿越时空的东西写来要更谨慎些。我相信灵魂不灭,但肉体承受不了时光流逝的消磨,更别说倒溯了。当时没有下笔是因为找不到一个令我信服的着力点去发挥;後来看了倪匡的小说,其中有一本是描写塑像馆的鬼故事(抱歉,又忘了书名!),我才觉得可以下笔了。即使在《交》一书中对时空描述不多,但它却是我下笔的意念。
再谈谈《罂》一书吧。从日本回来後,我有许多感叹,在山上友人处,独自一人坐在山头,看着触手可及的云,回来就下笔了。《人》的本身很少触动我什麽,反而是大自然的景物会令我感动。在高中看夕阳时,我喜欢将草编在戒指套在手上,後来写了一篇“指环”登在《小说族》杂志,後来这便成为《浪》一书的前身。
《雪儿》的形成是从美术馆的夕阳而来,哀悼那只放我鸽子的风筝。《追》书的故事,形成得有点可怕;因为当年我在台北,几乎天天跑去中正纪念堂,数着八十九阶上去。然後与友人比赛谁可以最先冲下去而不是跌落下去,玩着小命不怕死地冲。幸而令日我依然安在。一把老骨头再也玩不起了。(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每一本小说的形成,都只为了某一个场景的完成而已,就比如为了让女主角跳崖,我才去写《抢来的新娘》。
至於你们手上这本校园小说,我原先仅只是想充分发挥当年我在班联会所无法发挥的罢了;那是我的一段遗憾,咱们就让小说来弥补吧!不过,後来我才发现,我相当欣赏女主角,因为那种聪慧是我所远远不及的;而那种冷静自若,我大概到五十岁才会修练成正果。
这一本书,就当成我十七岁的梦吧!你们是否亦然?
第一章
事情,是这麽开始的。
在秋风送爽的九月开学时节,第一次的校务会议,贵族化经营的“展锋高级学校”众董事以及众家长会长们一致决议通过一项今年度最大计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通过此案,连知会一下那名前去夏威夷度假将在九月叁日回来主持开学典礼的校长也没有。所以,可以说在那校长连听说也没有的情况下,她的学校内便已重金挖来一名“联考必胜先师”坐镇校园;目的是为了想将贵族化的学园,再加上风光的升学率来当招牌。
每一个参与表决的人都乐观地想,他们那位美丽的校长虽没参与表决,但百分之百不会反对的,何况校董恰巧又是校长大人的父亲。
实在是太乐观了!所以,在九月叁号那场教员早餐会报的火爆场面几乎没炸翻整幢行政大楼。
瞧!此刻每一个可怜的人都抱头鼠窜地在百坪大的会议室中找寻安全的避难处。堂堂的五位董事会成员,十位家长会成员,以及上至副校长,下至工友的百来位教职员,全往墙角疏散而去;空旷的会议桌周围,就剩一位把麦克风砸个稀巴烂的火爆女神龙。
那些身处灾难中的可怜人们终於明白为何校董大人会在昨日以喷射机的速度办好出国手续,前去喜马拉雅山云游了;原来那位奸诈的老人家早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脚底抹油溜掉了。
而,校长大人,被封为全台湾最年轻、最美丽、最优秀的女校长——罗澄昀女士,喔,不,人家才叁十四芳龄,叫她小姐还是比较妥当些;此刻脸色黑得连包公都自叹弗如,正在大肆破坏触手可及的任何物品。
“我不允许!我不准!马上收回聘书!我不许那个无赖踏进我的学校一步!王书!立即打电话叫那个人明天不必来报到,听到没有!”她一双火眼金睛正四下找寻王书的踪影,不知她老人家缩在哪一个角落避难,可是怎麽扫视也看不到那阿婆蹒跚的身影。
她就不相信有八十公斤“吨位”的女人可以平空消失。
扫视,又扫视!看到的依然是那群抱头鼠窜的教职员以及众董事们!
忽地!会议室的大门轻悄地被打了开来。
罗澄昀的利眼刻不容缓地抛去一道“死光”——居然有人胆敢跑到外面去避难!太不尊重她这个堂堂的校长了!不会有错的,一定是王书那个阿婆。
真不幸,屡猜屡不中是美丽校长胸口永远的痛。
站在门口,首当其冲的,是一名穿着“展锋高中”有口皆碑的美丽女子制服的十六、七岁少女。那一脸的安适恬然,视满地疮痍於不见的冷静功夫,教全会议室的“老人”们自叹弗如之馀,更是竖起大拇指称赞。
“好了,好了!大家休会五分钟,快出来吧。”躲在少女身後那名五十来岁、八十馀公斤的阿婆兼书很好心地将可怜人们召了出来。有护身符在,她天塌下来也不怕,救人要紧。
百来人争先恐後地涌出大门,人人在经过少女身边时纷纷投以感激的眼光,脚下像穿了轮鞋似的,溜得非常神速。
“校长,你们母女俩好好聊一聊,要开会时打电话通知一声,我们会往楼下的教学中心吃早点。”最後离去的王阿婆书在关上门前,很尽书职责地提醒着,并且惹来一记白眼。
母女?没错,她们是母女,而且全天下唯一能克得住罗澄昀这枝特级辣椒的人就是她那宝贝女儿。
说起来罗澄昀也乱惭愧一把的。自小到大都是傲视方圆五百里的大美人的她,至今当上校长也荣登“最美丽女校长”的宝座,以此类推,叁十年後她依然可以获得“最美丽欧巴桑”的后冠;不是她自负,实在是天生丽质难挑剔,回眸一笑百花惭!这麽美丽的女人,怎麽可以生出平凡的女儿?
对!相貌平凡的女儿!这就是罗澄昀愧对女儿的地方。每每看到容貌与自己相似,姿色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女儿。她都想感叹造化弄人;如果女儿一点也不像自己,她还可以告医院给他抱错了女儿,但老天连这一点希望也不给她。唉!唉!唉!
一定是因为愧疚没有把女儿生得漂漂亮亮,才会让女儿制得她死死的,对!一定是!所以女儿管得住她,并不是什麽羞於见人的事!
罗蝶起拾起地上的几份会议文件,瞄了神游傻笑中的母亲,暂时不予以理会。走到会议桌旁,因为看不到完好的椅子,索性靠坐在桌沿,仔细推敲是哪一条讨论事项让母亲发火。
九月了,夏天的时日步入苟延残喘期,没有理由母亲的火气还那麽旺;秋天快来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烛,她得提醒母亲克制一点,为台湾所剩无几的森林留一条生路,别动不动就喷火。
哦,有了。想必是这一项。
罗蝶起笑道:
“妈。“他”要来我们这儿教书?外公好神通广大.居然找得到他,连濯宇也一同由K中转来咱们学校。那麽明年的升学率就会是利多长红的消息;这值得你用发火的方式以兹庆祝吗?”
罗澄均瞪大一双明媚杏眼:
“升学率好不好是我的问题,上学期我已重金礼聘几位名师加入阵容。为什麽你外公硬要挖他来?他打的什麽鬼主意?蝶起,如果你手中有他的电话,请告诉他,聪明的话就别踏进我的校园大门一步,不然我炸弹伺候他!”呼!浪费了好多口水。她连忙找水,却发现触目可及的地方早已无一幸免地成了灾难现场。哪来的水?
“喏。”不愧是校长生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罗蝶起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瓶牛奶给她:“从早餐盒中带出来的。”
“谢谢。”她一口仰尽。
“真的不让“他”来任教?”
“门儿都没有。”回应则是斩钉截铁。
罗蝶起直起身子来回走着。
“先撇下私人恩怨。要不要听一听我的分析?”
“不听!因为你的“分析”最後都会说服我。让我被你牵着鼻子走。”好丢脸的行为,捂着耳朵粉饰太平。
“那麽,我写成一份万言报告让你过目好了,以班联会的名义,咱们周会报时见,女儿我去找各班班代联署了。”她俐落转身,一点也不迟疑地走向大门——
“回来。”很有威严的吼声。
“妈?”她侧身扬眉。
凶巴巴的罗校长很乞怜地问:
“你希望他来任教吗?可不可以不要?”
罗蝶起双手背在身後,缓缓踱向母亲,透过死板的黑框眼镜,她一双精锐如鹰的眸子正盈满笑意与算计。用一种气势压人的方式,绕着校长大人走一圈,一边开口:
“上学期重金聘来的刘荣升只是专任历史、地理,再有邱训平、林庆兴也不过是英文与国文而已。单以各科目而言,我们老师还不够多、不够好吗?升学率是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没错,但我们要的不只是这样。我们是贵族学校,来入学的几乎全是大富大贵人家子弟。而咱们学校的维持,也是由家长会大方出手而得以优渥运作。创校叁十年来,百分之九十的学生也大多出国读书,所以我们无须担心升学问题。在几年前家长们也不介意;反正他们的子弟不在国内升学。所以我们教学方式着重学生自治、倡行领袖精英的培训,由生活起居的约束到社团自理,再到企管方面的商业经营讲座,莫不是为将来学生们接掌自家事业做一些模拟实习;在去年之前,录取率百分之二的成绩是没人在意的。那,母亲大人,校长大人,告诉我,是谁必须为升学率这种“小事”负责?是谁挑起轩然大波的?”
全天下有比她更没尊严、更加可怜的母亲吗?居然被女儿咄咄逼人的话问得冷汗成河。
罗澄昀嘿嘿傻笑,上一回的怒气早被心虚给通到九天之外了。
“女儿……女儿……那是……那是……我……”
“那是你。身为一校之尊,去参加全省校长聚会时,禁不起人家小小刺言两句,就发誓叁年後要夺下台大各科系榜首,并且升学率高於对方。好巧呀,当时你正好忘了,那个“对方”是咱们全省排名十大名校,历年升学率皆有百分之七十的顶尖女校。而咱们展锋高中却是少得可怜,一百人去考,有两人上大学已属万幸,其他的全流落到专科学校或出国了。是谁捅的楼子呀?!”
被炮轰得死无全的罗大校长,此时已被逼到墙角,凄苦而哀怨地睇凝女儿。
“你怎麽可以像他?我带了你十七年耶。”
“我要是像你,罗家就完了。不过你也别太伤心,我也不像他。”她将母亲拉到主席位子上:“来,签名,明天让他来吧?我们需要他这名“联考必胜先师”来帮我们做整体的升学策画。你在每次生气前最好想到,今年的叁年级就是你口出狂言要攻下台大状元、榜眼、探花的实践期;既然二十年後校长位置是由我接手,你最好不要让我接掌一向落人笑柄的学校。签吧!”
罗澄昀很认命地签下名字。她那女儿也代她盖了校长印鉴,代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