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2-06-29 11:01      字数:4895
  楚牧低着头不说话,裴子唐耸了耸肩,气呼呼地说道:“是铁锤,他带着好几个人一起打我和牧子哥。”
  “噢!”裴二点了点头,复又问道:“打人是不对,以多胜少就更不是男子汉所为了。这一点爹站在你们这一面,可是爹还想知道你们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打到一块去的呢?”
  似乎是这个问题很敏感。楚牧猛地一抬头,迎上裴二的目光之后,又弱弱地低了下去,不再说话。裴子唐将头歪在一侧,胸脯上下起伏,也不肯说原因。
  “难道是你们先招惹铁锤在先?说了什么人家不爱听的难听话,所以才惹得人家动了手打你们吗?”裴二说道。
  “爹,不是!”裴二的激将法果然有用。裴子唐是既伤心又气愤,忍不住这眼泪就一对一双地流了下来。
  裴二乘胜追击:“既然不是,那是怎么样的?”
  “是。是我和牧子哥和铁锤他们一起在村街上玩泥蛋,结果铁锤输了。却不把泥蛋给我。”裴子唐顿了顿,见裴二一直耐心地听他说,于是又道:“他不给我,我就抢,结果他就骂人,不但骂我,还说了一些对我妹妹不利的难听话。”
  “子唐!”楚牧突然叫了他一声。并且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让他说裴子慧的事。
  裴子唐一怔,也觉得有点失言,赶紧住了嘴。
  “说你妹妹的难听话?你妹妹有啥难听话让那铁锤可说?”裴子唐倒是住了嘴。可段氏却听得清清楚楚。也不顾得正在给裴子洋喂奶,一把扯过裴子唐的手臂就问:“铁锤他们说你妹妹什么难听话了?”
  裴子唐深知说错了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直摇头,就是不肯再说出口。
  本在一旁觉得只是几个小孩子打架,没往心里去的瞎婆婆听到这句话。不由也警惕起来,她沉下脸,扯着嗓子就喊道:“子唐,你到是说说,铁锤说你妹妹什么难听的话。我们家子慧这么好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姑娘家,可不能容得他们胡说的。”
  楚牧扯着裴子唐的手摇头,意思是不让他说。
  裴子唐小脸一皱,甩了楚牧的手臂,急道:“牧子哥,你就让我说吧,若是咱们不管,随便他们去说,还不知道那些长舌妇们要传到什么程度。”
  “可是……”楚牧很犹豫。
  “别可是了。”裴子唐打断他,说道:“铁锤说他娘说的,说我妹妹前些日子在山里丢失了那么多天,还是和那个知县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儿,咱爹咱娘居然还当宝贝一样捧着呢!”
  “啥?”段氏第一个跳了起来,气得浑身直发抖,咬牙切齿道:“铁锤她娘也是个当娘的,居然能说出这样没天良的话,我们慧儿才八岁,她这是缺了八辈子德了,竟然这么说我的闺女!”
  瞎婆婆更是不容人,直接摸了拐杖,就下了炕。
  裴二赶紧拦住她:“干娘,你这是要去干啥?”
  “铁锤他娘真是个王八犊子,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去撕烂她的嘴。”瞎婆婆气得手脚直发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嘴里絮絮叨叨地就要往外走。
  “干娘,我和您一起去!”段氏也顾不得给裴子洋喂奶了,将孩子往炕上一扔,扯平了衣服就要扶着瞎婆婆出门,裴二哪里肯让她们出去闹事,当即身子一歪倚在了门口,劝道:“干娘,香瑶,这本是小孩子们打架之间说的话,你们要是去找铁锤娘,结果人家不成认,咱们自己还不是闹个大长脸!”
  瞎婆当即脑袋一仰就“哼”了一声,说道:“她不承认也得承认,她要是没说这种话,她的儿子能到处去说吗?村里的人谁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去年冬天我的鹅,若不是有子慧帮忙,还不是都被她一只接一只的给骗去了。别的她倒是不在行,做点坑蒙拐骗的勾当她倒是强项。哼!骗我几只鹅可以,欺负咱们子慧就不行。”
  瞎婆婆将手里的拐杖敲得咚咚直响,看样子若是此时此刻铁锤娘就站在她身边,她一定会动手打人不可。
  “哎哟,干娘!”裴二扯着她就将她按坐到了椅子上,蹲下身子说道:“既然咱全村都知道那女人什么本性,咱又何必去找她犯这个口舌。不用想也知道,你们去找她,她定是不会承认,难免又惹得一番争吵,咱和她一个不讲理的女人能吵出什么甜酸来,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还惹得咱们自己生一肚子气,不值得,不值得!”
  第085节:谣言
  “怎么就不值得了?”段氏气得直翻白眼,眼里憋了一泡泪,死命忍着才没落下来,“我家慧儿走得正行得端,岂能容她一个长舌妇来说长道短,今儿我非要找她评评理儿去。我倒是要让她和村里的老老少少说上一说,我们家慧儿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让她这般说道。她若说不出来,我就把她的脸抓成血葫芦,让她知道我段香瑶也不是好惹的!”
  裴二见她如此样子,是既好气又好笑,他和段氏成亲这么多年,眼见着她的委屈也没少受,可从没有一回这般发作过。不由一把按住段氏的手臂,劝道:“他娘,我知道你护慧儿心切,容不得别人说咱们闺女不好。但是你想一想,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就压一压火气,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就算你去找她评理,即便是你赢了,又能如何?”
  “如何?”段氏甩开他的手,厉声道:“我要让她澄清事实,还我们家慧儿一个公道。”
  “好,好!”裴二按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按坐在了炕沿上,耐心说道:“就算她承认错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也觉得她不对。即便是这样,那对咱慧儿又有啥好处?我想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人家私下也会议论,人家会说‘无风不起浪’。何况咱们慧儿确实迷林了几天也是事实,人家有些猜想也属情理之中。”
  段氏瞪了眼睛,“那,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由得那个女人胡说?”
  “唉!”裴二叹了一声,“嘴长在人家的身上,人家怎么说咱管得了吗?何况公道自在人心,咱只要行得正走得端,咱就不怕人家去说。那捕风捉影的事情是经不住推敲的,就像那变天以后的西北风似的,任它刮上几天。也就过去了,咱且先忍上一忍吧!”
  段氏不再说话。歪着身子挺着胸脯坐在那里生闷气。不过她终是一个懂事明理的女人,待她稍稍冷静了一会儿,倒也觉得裴二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是道理归道理,只要她一想到自己的宝贝闺女被人说得这样难听,心里就火气难消,热气顺着脸颊“腾腾”直往上涌。哪里还坐得住炕。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段氏烦躁地在屋里踱着步子。直拿手掌当扇子,给自己冒着热气的脸颊扇风。
  瞎婆婆也靠着炕沿极不甘心地坐了下去,她柱着拐杖用力地顿了顿,气道:“二啊。你就是太心善了,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些人你越是让着她,她越以为咱们好欺负。铁锤他娘就是一个只知道得寸进尺的女人,你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裴二还欲再劝。却见裴子慧不紧不慢地收起了笔和纸,缓缓说道:“奶奶,娘,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时候过多的解释和争执是没有必要的。村里人不是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吗?我也不怕!与其去找她说个清红皂白。这么一吵一闹,定会在村中引起轩然大波,这不但不能为我争回什么颜面,反而会有越抹越黑的嫌疑,与其闹得人尽皆知,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如就以静制动吧,咱们该干嘛干嘛,任她说去吧!你们觉得呢?”
  几个愣在一旁的孩子抛却一边且不说,单说裴二夫妻和瞎婆婆这几个人都被裴子慧的几句话说愣住了。如此淡定老成的话,哪里像是一个八岁孩子说出来的?
  若是别人家的女孩子听到这样伤人颜面的流言蜚语,不是跑出去找人打架,就是跑回家钻到母亲的怀里哭去了。可是这个裴子慧偏偏奇怪。她一不哭,二不闹,反而还能从容地写着字,并且自始至终一丝激动的表情都没有显现出来,就像是在听着别人讲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这样一比较,反而是段氏和瞎婆婆不够冷静从容了。
  虽然她们不够冷静从容,但是这个年仅八岁的裴子慧却是太过于从容淡定的,淡定得有些令她们乍舌。
  “哎哟!还是我们的慧儿识大体!”裴二第一个对她投来了赞许的目光,感叹道:“别看我们慧儿小小年纪,却能如此明理,爹甚感安慰啊!”
  裴子慧也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一番话,确实有些老成,于是赶紧补救道:“我就是觉得和她们争来争去的没意思,爹爹不是说了,和不讲理的人理论不出什么甜的酸的,所以不如就直接不理。”
  瞎婆婆和段氏一见裴子慧小小年纪,都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又想想刚刚自己极为冲动的样子,确实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也就闭嘴不再说话了。
  段氏的脸上红了红,戳了裴二一下,半笑半气道:“夸你闺女就夸你闺女呗!你可以说慧儿明理识大体,那也不能旁敲侧击又含沙射影的说我和干娘没气度不明理啊!”
  “哎哟!”裴二一拍脑门,赶紧辩解:“干娘,香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如此生气皆是因为护慧儿心切,无论怎么急,我都明白,都体谅。”
  “知道,知道。”瞎婆婆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行了!该干嘛就干嘛吧,这回啊就放过那个死女人,若是再有下次,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性子了,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拦我,我直接就去撕烂她的嘴!”
  “不拦,不拦!”裴二一见雨过天晴了,赶紧高声答应。“到时候您想把她怎么着,我们都支持您!”
  不过,至于那女人会不会再说这些流言蜚语是一回事,她说了能不能传到瞎婆婆和段氏的耳中又是一回事。瞎婆婆和段氏平时鲜少出门,所以消息也不灵通,这几个孩子若是不回来说,她们多半没有机会知道,所以管好这几个孩子的嘴,就皆大欢喜了。
  裴二抚平了这一风波后,暗暗在心里打算着,并将几个孩子叫到一边,好好的叮嘱了一番,日子就算是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之势。
  紧接着家中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周家拉回的酒糟又下了缸进行发酵,裴二带着几个儿子又开始编苇席,段氏和裴子慧缝制几个人的春裳,瞎婆婆也不闲着,带着已经会爬的裴子洋在炕上玩,一家人每天都过得其乐融融。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裴玉五十五岁寿辰的日子。
  吃完早饭,除了瞎婆婆之外,裴二这一家连大带小的都收拾停当,准备一起去裴玉家给裴玉过五十五岁寿辰。
  一家大大小小的七口人谁也不空手。
  裴二提着两桶自周家的康庄酒行买来的康庄高粱酒,裴子墨则抱着两坛自家酿的食醋,楚牧提着四斤自集市上买来的猪肉,裴子唐抱着两盒小六子送来的,但是他们没舍得吃的糕点。裴子慧则拿着一些自家泡的豆芽和一捆刚长出来的嫩韭菜,算是给他们家添菜。而段氏则抱着裴子洋,自从分家出来,裴子洋还是第一次去祖父祖母家,所以段给他打扮得干干净净的,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一顶宝蓝色瓜皮小帽。
  裴子洋的长相和裴子默的相似之处多一点,总结起来他们哥俩应该是像大舅段新民了。都是浓眉大眼方方正正的福相。而裴子洋现在正是爱笑的时候,长得白白胖胖,又特别爱笑,抱在怀里肉乎乎的,直把裴玉喜得合不拢嘴。而一直不太待见裴二这一家人的叶氏,见他们提了这么多东西来,脸色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竟然破天荒地拿出了几颗酸梅给裴子慧吃。
  裴二一家刚刚进屋不久,紧接着大姑母裴逸华带着她男人丁三河,儿子大春,女儿小麦也进了屋。
  丁三河自娶了裴逸华之后,来裴家的次数也是有数的,如果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一般不会来。
  这个丁三河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似乎什么都比人家长,脸大,手大,脚大,眼睛大,鼻子大,偏偏嗓门也大。他坐在那里要是不说话,倒也是个挺周整的男子,只是一开口出来,会把胆小的人吓走,声音大是一方面,还因他江湖气极重,爱打抱不平,遇到什么不顺眼的事就要说上一说,且还言词犀利,表情丰富,横眉瞪眼,杀气腾腾,最让人不解的是还口没遮拦,气急了什么“蠢话”都说得出口。
  所以裴逸华很少带他回娘家,一则丁三河一向看不惯叶氏的处事之态,说起话来就容易和岳母大人较劲,所以常常出言顶撞。二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