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2-06-29 10:59      字数:4946
  “赌?”他迟疑了下,无奈的苦笑,“日,你总是那么坚持,坚持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怀疑你的话或许是对的。”
  “彼此彼此。”我笑着,我和他之间,相互扶持已成习惯,说不清到底谁帮谁更多,“如果你赢了,‘寒雪峰’上库房里我那一半全给你,如果我赢了,我想看你的真面目。”
  他轻轻的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日,我希望……”声音停了停,吐出两个字,“你赢!”
  我看着他的脚步,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坚持,“你还是坚持走吗?”
  “给你创造赢我的机会,不是更好吗?”他恢复了魅笑,那暗夜精灵的妖艳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还有那种自信和飘洒。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
  我更知道,这一场赌博,我不能输。
  我输了,夜将永远失去接触人的勇气,孤绝一生,我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命运。
  我与夜的情,因为彼此在最孤独最冷漠的时候遇到了对方,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点试探性的温暖,我不会夺走夜这唯一的一点倚仗。
  “那我能加一条吗?”我扬起笑脸,“夜还是男装好看,我要你穿男装给我看!”
  “哈哈!”他停留在门前,回眸朗笑,“我以为你会要求我不穿给你看。”
  我拍拍脑袋,恍然回神般,“是啊,忘记了,能改吗?”
  雪白的手指摇了摇,“我答应你,只要你赢了,我就穿男装,给你看真容。”
  夜走了,我没有送。
  这是习惯,也是彼此的一种鼓励。
  再见,随时能见,何必相送,送,意味着相见难。
  他要求心安,我不挽留。
  风吹过,地上的碎纸片乱了,被扬起,卷出门,在院子里飘飘扬扬的撒开,我的眼中,最后一抹绝艳,消失。
  夜,相信我,我一定会活着走上‘寒雪峰’,一定!
  “哎呀,谁乱丢垃圾啊,这么多碎纸片怎么扫啊,啊,风怎么这么大,好多落叶啊,乱了,全乱了,别吹,别吹啊……”
  剩下的三天,我要和这个疯子一起过日子,真愁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看脚上扎着的数根银针,还有镜池的胸前,也密密麻麻插满了针,一根根闪闪亮亮的。
  这该死的柳梦枫,不是说去镇上给人看病吗?怎么还没回来?
  说起这个人,估计除了医术精湛,我能说的话只有六个字——生活不能自理。
  我说我的做饭能力差,好歹还能勉强吃,可这个柳梦枫,除了会蒸硬的打死人的馒头,就是红薯,难怪吃的自己一脸菜色,脑子都吃成红薯了。
  埋怨归埋怨,当日落西山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忧,看着渐渐暗淡的天色,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该不是生意好到被人围起来没注意时间吧?
  还是掉到坑里摔昏过去了?
  或者是路上被人打劫了?
  越想越乱,看看腿上的针,我索性稀里哗啦一起拔了下来,站起了身。
  真是不省心,他说来去不过五里山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久不会来,我去找找吧。
  推开房门,我的脚才踏出一步又缩了回来,看看床上的镜池,不能走啊。
  我走了,他一个人躺在这,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这里不能走,那边不回来,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乱转,不时的走到门口看看,葱葱的树影越来越暗,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了。
  山间,又是冬夜,天黑的特别早,白天鸟儿的嘈杂也慢慢的消失了,只有山风吹来的阵阵寒意,黑沉沉的像怪兽的口,吞噬一切。
  我定下心神,内力流转运行着,忽然,我捕捉到一丝奇怪的动静。
  就在门前不远处的左斜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草丛中悉悉索索的踏动着,同时还伴随着奇怪的嘟囔声,“是这里啊,应该是这个方向啊,刚刚还看到了柳树的,天黑了怎么找不着了,我不是又丢了吧,这可怎么办,他们还等我回去拔针呢,还要做饭给他们吃呢,我家在哪,到底在哪呢,门前有两棵柳树,一棵高一点,一棵矮一点,矮的正对着大门,可是树去哪了?”
  熟悉的啰嗦,昏头昏脑的咕哝,我皱起了眉头,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喂,姓柳的,你人死哪去了?”
  “啊!”丛林间一声欢叫,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我看着树枝摇晃,咔嚓间一个狼狈的人影已经钻了出来,“到了,我终于到了,回来啦!”
  欢叫之声,让我又一次想到了那日他回家时的快乐表情,不过离开四个时辰,需要开心成这样?
  “今天很多人问诊吗?这么久才回来?”我皱着眉,他是去问诊还是去抢亲啊,怎么这么狼狈?
  他的头上,挂着枯黄的落叶,头发被树枝挂的七零八落,衣服上不少泥巴点,手中还抱着一个布袋,看着我,憨憨的递过手中的布袋,“你好像不喜欢吃面食,这是镇上人送的米,我做饭给你吃啊。”
  他的背影看得出脚步的轻松,飞快的往厨房走去,我轻声一咳,“喂,我问你呢,今天人很多吗?”
  如果他问诊很累的话,这饭我去做就是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我做点事也应该。
  他转过身体,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几个人,都是小病,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完了。”
  我上下打量着他,“那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还一身如此狼狈?
  “我……”他看看门口,看看我,抓抓脑袋,“走丢了。”
  丢了?
  我无语问苍天,“你在家门口也会丢?”
  他忽然绽放了一个笑容,干净的,无暇的笑容,像那春风中飘飞的雪白杏花,“幸好只走了两个时辰,还能赶上给你做饭,等下哈,我就好,就好!”
  “等等。”我出声叫住他,在他呆愣中把米袋接了过来,“我去吧。”
  “不行,不行……”他伸手和我抢着米袋,“你是客人,不可以叫你做饭的,我是主人,我来,我来。”
  “你做的好难吃!”我终于忍不住了,一声低吼,“去洗洗吧,你身上好脏,要是有空就把碗碟摆一摆。”
  “哦,哦!”他连忙点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泥巴,又是一声惨叫,边跑边往自己屋子里冲去,冲到门口又像是突然响起了什么,猛的转身对着我一个鞠躬到底,“对不起,对不起。”
  人影没了,我却楞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一声对不起,感情是人家觉得被我嫌弃饭菜难吃的道歉之词。
  我的手艺绝对比不了夜的精致华美,甚至连一般人家的普通厨艺也远在我之上,我的水平仅限于能把菜弄熟,至于青菜黄了点,肉硬了点,就将就着吧。
  饶是这样,有人还吃的津津有味,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艺是不是一夜之间突飞猛进,成了国厨圣手。
  看他埋头吃饭的样子,我迟疑的张了张唇,“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又是那种翻眼猛想的神情,好半天才点点头,“好像是没吃,上午出去时包袱里有两个馒头,一直没走到镇上,我怕自己丢了,没敢吃,到了镇上就忙着问诊了,问诊完了我想起要赶回来,急急忙忙的就忘记了。
  “你收多少珍金啊,让你连命都拼上。”我没好气的一声。
  “怎么能收钱啊,他们都是穷人么,不能收钱的,这,这,这袋米还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拿人家东西,他们都是种田的人,饭给我吃了,说不定他们就要饿上一顿,我不可以吃人家的饭,不可以拿人家的银子的,银子给我又没有用,又重又沉……”柳氏理论再一次滔滔展开。
  他很真,待人真诚,对人真实,一如我当初确认的,烂好人!
  不过,说起来天下第一神医柳梦枫,是一个自己连饭都吃不饱却从来不收诊金的人,每日啃两个馒头一个红薯,这太让人心疼了。
  “那武林中人找你的时候,他们应该会给你银两吧?你也不收?”
  “为什么要收?”他眨眨眼,一片迷茫之色,“武林中人的银子,也是刀口舔血换来的,你看看那一身的伤,怎么能收人家的银子?我救人又不花什么功夫,不能收钱。”
  这话要是让夜听到了,不知道会不会一口血喷出来?
  明明自己就是个金矿啊,却被人不断的挖挖采采,他却毫不在意。
  “江湖传言你居无定所,走到哪就给人看病到哪,是不是真的?”忽然间,我对这个人起了好奇心。
  他脸上一红,“我上山采药,要是丢了就乱走,反正有病我就看,走啊走啊,总能走回来的。”
  “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走丢了?”
  他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丢很久,才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难怪馒头都长绿毛了,除了医术,他还会什么?
  “你多大了啊?”我发现,有人这么给面子的大口吃着自己的菜,其实心里很满足,难怪每次我吃菜的时候,夜总是歪在榻上,斜着脸看我。
  “二十二了。”他报出的年纪让我更加的傻眼,“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三了。”
  男子十六便可成亲,十八正是好年华,二十未嫁便有些大了,他都二十二了,怎么没嫁人?
  我看看他的发,只有一半绾成了髻,另外一半垂落披散,这是标准的未婚男子的专属,“怎么不寻一个好人家嫁了,也有人照顾你不是。”
  以他的地位和身份,江湖朝堂,应该不少人趋之若鹜吧。
  别说这个,光他这张脸,也是沉鱼落雁之容,应该惹不少人追逐才是。
  他笑了,绝美的笑容在灯光下让我的心一惊,干净的水晶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谁说我没嫁人,我嫁过人的。”
  “嫁,嫁过?”一时间,我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你许了人家怎么还没过门?”
  “她们都死了啊。”
  吸引我的,不是他话语中死了的字眼,而是那个……
  “她们?”一口饭险些噎在嗓子里,“你嫁了几个?”
  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晃着,五根手指按顺序根根弯下,有根根竖起,似乎在计算什么,就在我眼珠子快要掉进饭碗里的时候,他终于吐出一口气,笑脸无暇,“十五六个,要么就是十六七个吧,算不清楚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五六个?
  十六七个?
  我惊愕的下巴都快掉进饭碗里了,偏生某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继续吃着他的饭,只有我,脑海中不断的重放着他一根根掰着手指,灿然一笑的神情。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此刻只想冲上‘寒雪峰’把夜揪过来丢到他面前,让夜好好的见识下什么叫克妻命了,和他相比,夜那点算什么?
  不过,这是真的吗?
  我看,我看,我看看看……
  瞪的我眼泪水都快流下来了,该吃饭的继续吃饭,不受半点影响,就在我感慨着自己的表情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候,人家终于抬头了,大眼中一派纯真,毫无半点虚假之色,“这么了?你不吃?”
  我缓缓的闭上酸痛的眼睛,一滴清泪从睫毛处挤了出来,顺着脸庞缓缓的滑下。
  我看的两眼发胀,人家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你那个,十五六还不十六七个……”好奇心之下的我,只能尽量的想办法措辞,希望不要刺激到她,“怎么,怎么……”
  “怎么死的?”他没有丝毫避讳,“有摔死的,溺死的,被仇家杀死的,还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忘记问了。”
  忘记问了,这是身为丈夫应该的态度么?
  这一句话让我差点心如刀绞,泪如尿崩,为那惨死的十五六个还是十六七个一大哭,这没心没肺的男人啊,娶你还不如娶一条香肠。
  “他们说人死之前若是不曾成亲,在地下就要受到欺压,而在人死之内十二时辰拜堂成亲,也算是成家了,所以老是急急的就拜堂了,有时候就忘记问是怎么死的了。”
  这一次,我是彻底瞠目结舌,手中的筷子洛了地,“你结阴亲?”
  “什么叫阴亲?”纯洁的眼眨了眨,一脸无知,“他们有求于我,我看着能帮人我就帮了啊,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嘭!”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全部跳了起来,碰撞出巨大的声音。
  我的手指着他,自己都不明白哪来的这么大的怒火,半晌,我挤出来一句,“你个笨蛋,你蠢到家了。”
  我知道他烂号人,却没想到他烂到了这个地步。
  所谓结阴亲,不过是些乡野间的传言,说什么死人如果生前不曾娶亲,死后落入阴间就要受更多的苦,有些年少便过世的人,家人就趁着十二个时辰魂魄尚未踏上黄泉路的说法赶紧张罗着婚事。
  但是通常,是没有人愿意嫁的,谁愿意好端端的大活人嫁给死人的?即使有,也是些有其他想法,或索要大笔银钱,或无依无靠得已而为之,哪有他这样,拿着家人当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