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指点迷津 更新:2022-06-29 10:58 字数:4936
拉的直直,嘴角下拉,不怒而威,修剪干净的手指上,带着一枚硕大的象征家主地位的戒指。
我心头一怔,却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突兀的往地上一跪,认真的表情找不到一丝破绽,倒头就拜,“草民上官楚烨,见过丞相大人!”
第十一章 老狐狸丞相
本来端坐在上的她,黑着一张脸,我估计她原本的打算就是不摆官威架子,也要以长辈的身份好好训我一番的姿态,毕竟我大吼着正在云雨销魂叫她滚一边实在是很没给她面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我突然这么一跪,毫无预计,完全出了她的意外之外。
身体猛的站了起来,闪到一边,她拉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再是位高权重,她也没有胆量受我一跪。
我怎么会不了解她?
曾经,我也与她一起商量军国大事,互相敬重。
曾经,她和我文武并重,为母皇立下各种功绩。
曾经,她笑着对我说,待我得胜归来,就让我与沄逸成亲。
穆水如,你厉害!
让我输的没有一点准备,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当我还在沙场征战拼搏的时候,收到了母皇驾崩和姐姐登基为帝的消息。
当我匆匆赶回的时候,看见的是沄逸被极其盛大的典礼迎接入宫的册封仪式,一夜之间,所有都变了。
没有人迎接我这个凯旋而归的战场弑神,没有人记得我三军还在城外没有犒赏,更没有人说,身为母皇女儿的我,应该进梓宫送别。
后来我才想通了,他们防备的,是怕我三军入城之后会逼宫,他们害怕我手中的军权会让我造反。
因为母皇一直不曾立过太女,而我,本该是穆家的长子之妻。
传说中,最忠诚于皇族的穆家,表达他们效忠的方式,就是将家中长子嫁与皇族指定的继承人,也意味着他们庞大势力的交付。
母皇的凤后,也是穆家的人。
所以,当我被穆家承认的时候,几乎全朝堂的人都认为我应该是皇位的继承人,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母皇疼我,爱我,军事上倚重我,更是从来都不吝啬对我的夸赞和赏赐,我可以带兵器上朝,我可以随意告假,我的风流韵事更是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挡了回去,“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愧逍遥王爷。”
直到数年后的‘寒雪峰’头,夜替我推掉了一个极其棘手的刺杀任务时说了一句话,“我在乎你的命,所以不能让你去涉险。”
身为搭档的她,都会有因为担心而放弃任务的时候,如果我真的是母皇心中的太女,她又怎么会让未来的国君在战场上舔血?在危险中经历战火?
所以,她真正在意的人,是姐姐。
那个从来不曾离开过她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她挑剔到刻薄呵斥的姐姐,那个人人都觉得不得圣心喜爱的无用大皇女,才是她真正看重的人。
挑剔她,是为了教她更多的治国之策。
呵斥她,是让她不会因为冲动而妄下判断。
贬低她,更是让所有行刺的目光和他国的仇恨从她的身上挪开。
我不恨母皇,因为她是我母亲,她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王爷的封号,给了我在朝堂中锻炼的机会,也是她让我成就了弑神不败的威名。
我不恨姐姐,我夺走了太多属于她的光环,以至于在她初掌政局的时候受到无数的质疑,而实际上,治军我行,治国,确实她更出色。
但是我恨,我恨眼前这个人。
我不是恨她的两面三刀,因为她所有的意图都是母皇授意,我也不是恨她当初下令将我挡在城外,因为她为国着想,尽忠而已。
我恨的,是她将沄逸嫁给了姐姐。
我捧在掌心中,如琉璃剔透,似冰雪晶莹的沄逸。
他那么清雅的性子,不适合复杂的皇宫,即使有姐姐的疼爱。
他那如冰似云的飘逸,合该有人时时的爱护着,娇宠着,可是姐姐没有那么多的空闲。
他那渺若烟雾的气质,不适合满城黄金朱红的深宫内院。
我唯一深爱过的人;我唯一掏尽一切,愿意将天下间所有最美好拱手到他面前只求他嫣然一笑的人;我唯一在放下所有不甘和恨意后,依然无法释怀的人。
对他的无法释怀,也就让我愈发的讨厌眼前的人,沄逸的母亲,穆家的家主,‘云梦’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
“王爷身份尊贵,不可!”她伸手想要扶我,急急的开口。
我惊讶的抬头,“这里只有平民上官楚烨,何来王爷?”
自从我在城下向三军宣告我放弃主帅之职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传说中的弑神将军。
自从我看到黄绫诏书冷笑背手离去的那天起,我也不再是什么王爷。
我,只是上官楚烨,没有任何光面堂皇的光圈。
“王爷,您这是折煞我了。”扶不起,她只能选择躲开,“当年是我对不起您,若要打要杀,您尽管下手!”
“对不起?”我站起身,拉拉被扯皱的衣服,“何来对不起的话?”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我潇洒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于国,你不放我进城,稳定朝野之心,你没错,于私……”执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眯起眼细细的品着,“你我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穆水如谢王爷当年义举!”我起来了,她倒想跪下了,“若没有当年王爷舍身而去,皇上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收回兵权,稳定天下,您却背上了抗旨不尊的罪名,这一点,我就该跪您。”
手间挥出一缕劲风,她怎么也拜不下去,半蹲半站着好不尴尬。
我放下茶杯,静静的看着她,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的呼吸声,谁也不曾先开口,彼此无声的拉锯着。
沙漏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房间里的烛光越来越暗,已经燃到尽头,猛的一抖,房间陷入黑暗。
“你找我回来干什么?”先出声的,是我。
并非我耗不下去,相反,黑暗中,我飘忽的声音让她更加难以捉摸我的心思,就象子衿说的,黑夜中她看不到我的眼睛,而我能看清楚她。
“流波是你的人,他到现在没出现而你来了,微服私下进这烟花之地,显然你有急事不能再等。”她神色才动,我已开口点破。
果然,她的脸上有微小的变化,我嘴角一牵,无声的笑了。
“王爷,这三年,您可有关心过四国局势?”半晌,她丢出一句试探的话语。
“‘九音’内乱,‘御风’隐忍,‘沧水’强势。”十二个字,我说出自己知道的表面,不再多言。
“那王爷可记得那个传说?”她定了定神,补充了一句,“神族的传说。”
“嗯!”我一声轻应。
什么是传说?就是千古不变的一个谣言而已,上代传下代,认真的说着自己其实都不相信的一个故事,四国的皇族,自小听的信的,也就这么一个谣言。
传说中,四国大陆都是神族的子民,每一任君王都受神族的庇佑,神族保证皇族血统的纯正,而皇族为神族管理着百姓的安宁,一旦有人妄图篡谋皇位,神族就会降下天罚,而如果皇族不能给百姓安宁,神族就将收回所有的权利,合并四国大陆。
这种皇权意味极浓的故事,不过是在告诫所谓的没有资格的皇女们别妄图篡位,也告诫着掌权者,要勤于朝政,为民尽心。
仅此而已,狗屎!
四国之间的斗争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一个皇位争来抢去也不知道上演多少次了,我也没看过神毛一根。
“‘九音’皇族继承人失踪,而没多久就传出了神族使者已入人间,介入四国间的斗争,‘九音’参与政变的五名皇女,已经莫名其妙死了两人。”
我一声冷嗤,拒绝接嘴如此愚蠢的问题。
当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时,最好的推诿,就是天意。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直切主题,“想要借机会吞并‘九音’是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九音’位于三国中心,无论谁争夺到了这块领地,都会对其他两国造成极大的威胁,我们不是为了扩张领土,只是如果让‘御风’和‘沧水’吞并‘九音’,下一个被吞并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所以你想借着神之手的传说,让他们的皇族继承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光,国家陷入动荡,我们就有机会介入,是吗?”
“是!”她毫不掩饰她的目的,“可是我们派出的探子,没有一个能深入他们的中心,还莫名其妙的下落不明。”
如果她的话是真的,那只能证明两件事。
要么我们的探子实力太差,要么‘云梦’朝中有内奸,而且地位不低。
前者的可能性太小,只有可能是后者了。
如果是文官,这个人有权利知道很多机密,只怕是六部高官。如果是武将……
我心头一惊,恍然明白了她如此隐秘的寻找我回来和微服见我的理由,若是如她猜测那般,别说吞并‘九音’,很可能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云梦’。
“你不怕我得回军权威胁到皇姐的地位?”我大笑。
“你不会!”她肯定的出声,“即便会,‘云梦’依然是上官的‘云梦’,而不是被其他国家吞并消失。”
“你能给我什么帮助?”我扣着桌子,一下一下的声音在空气中沉闷的响着。
“没有!”直接而清晰的两个字,“你如果决定回朝,先要过的,是如何面对当年抗旨不遵的罪名。”
“知道了。”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扭僵硬的骨头,“流波送我了。”
也不等她回答,我径直出了房门,丢下她一个人在黑夜中。
钻入温香的软榻间,抱上子衿暖暖的身子,他迷糊的一声低吟,手臂揽上我的腰,这个动作让我心头一软,蹭上他的耳边,“子衿,今天放过你,明天陪我出去好吗?”
“嗯。”他轻应着,声音朦胧,“去哪?”
“去神庙。”我亲上他的脸颊,“我们去拜拜神。”
黑夜中,我的唇划出古怪的笑容。
神庙,看来我势必是要去找那个人帮忙了。
第十二章 ‘云梦’国师临月栖
长长的山路,两边的青草绿树烘托着青石板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着,一眼望不到边,远远的山头,一角飞檐隐约露着气势恢宏的宫殿。
我与子衿十指相扣,慢慢的走着,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也是为了多嗅些草木清香。
他的额头已经浮出了薄薄的汗意,倒让身上的兰花香气更浓了些,不过行动间,依然风摆杨柳,飘逸如云。
我停下脚步,看看山头终于放大了些的神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看见神像都是五体投地的跪拜了。”
“为什么?”他目光如水,粼粼潋滟。
我努努嘴,对着蜿蜒而上的台阶,“你想啊,这些台阶爬完,谁不是恨不得趴在地上喘气啊,又不能太丢脸,只能借着拜神趴着休息啊,不然你说,为什么一趴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他捂着唇要笑不笑,没好气的白我一眼,“你连神明都敢亵渎,真大胆。”
我耸耸肩,一脸正经,“我从来不亵渎神明,并且十分敬重,尤其是……”贴上他的脸颊,“欢喜佛。”
脸上一红,他抛开我的手,飘然前行,身姿如柳,高雅清丽。
“子衿,你没有发现,春暖花开,柳絮漫天飘飞。”我望望天空,一声感慨。
他的睫毛在日光下,一根一根清晰纤长,这一次,他聪明的没有开口,只是闪着询问的眼神。
“所以,挖鼻孔的人也多了起来。”一声感慨,换来无数侧目眼神,他抿着唇,几次隐忍,终于在身边一人大大咧咧捅着鼻孔走过的时候笑出了声,粒粒贝齿在阳光下如珍珠一般美丽。
我再次抓上他的手,劲气顺着贴合的掌心传进他的身体里,消除他的疲累,他微微挣了挣,“不要。”
我又紧了紧手,不让他抽出,“我的功夫,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坏坏的举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亲吻那葱白修长,“虽然我更喜欢你在床上检验我的功夫。”
这一次,他索性不理我了,只是耳边的红晕出卖了他的羞涩。
他不言语,我自嘲的笑出声,“你是不是想说,我没有半点皇家应有的风范,反而象个市井无赖?”
“不。”他反握紧我的手,侧脸看着我,发丝扬起,挂在唇边,说不出的秀美,“我只心疼你这三年受的苦。”
我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果然知我。
市井,因为我在乞丐堆里混过饭吃,在沙漠中七天七夜追杀人而不曾合眼,在街头翻过垃圾,与三教九流打成一片,不融入那个阶层,就完成不了我的目的,多少会沾染些气息。
也许我的骨子里,本来就没有什么贵气,才这么轻易的被改变了。
神殿就在前方,我一拽他的手,大吼一声,“冲啊……”
风中,飞扬着我和他的笑声,交叠着,声声远去,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