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2-06-29 10:45      字数:4920
  花娉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是什么滋味,只是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责备骆习航的立场。如果是她,说不定也会做出和骆习航一样的选择。面不改色地大义灭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大侠最终也只是普通人。
  只是,事情好像要超出她的预想了。她不过想揭穿苏白莲的身份逃离他的控制,脱掉自己的反派皮,并没想过栽赃嫁祸,更不曾想致他于死地。可现在看来,骆慎明显有备而来,估计是欲将事情全都推到苏白莲身上的。
  花娉看向苏良,却见他神情依旧轻松,似笑非笑,带着轻视地看向骆慎和骆习航:“骆大侠此话何意?晚辈可没有那些难以启齿的毛病和奇奇怪怪的嗜好,需要满世界地搜集夜壶往家里搁。”
  苏良语气里的讽意让骆慎眼中闪过狠色,但很快便被他掩去,然后面露痛惜之色,语气凛然道:“虽然我们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如此,我们唯有秉公办理,以还那些枉死冤魂一个公道。苏公子你对外宣称武功尽毁,可这一身高深功力刚刚众大侠可是有目共睹的。第一桩血案,是你和柳姑娘亲耳听到柳兄临终遗言,说是清霄宫所为;第二桩血案,那边那傀儡宫主落网,却被发现毫无内力,我觉不对假扮黑衣人掳走她,欲引出清霄宫之人相救,不想引出的是苏公子你;且正是那一天第三桩血案发生,航儿跟着线索追踪,一直追到鬼哭林却也只见到了苏公子你……”
  花娉越听眉心越紧,目光也越来越冷,突然站起上前打断了骆慎的话:“骆大侠好演技,什么叫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了!苏良杀了哪些人做了什么恶我不清楚,可你我却是清楚的。那日你黑衣蒙面从万鹄门掳走我,明明是想将我带至第三桩血案现场后栽赃嫁祸,不想却被苏良撞破,你不敌而慌乱逃至鬼哭林,骆少侠是沿着你的血迹追踪才到了鬼哭林,并且那日他见到了你的;后来江湖传言说藏着秘宝的夜壶在徐家堡,你又欲上徐家堡行凶,不想好死不死又被我撞见,本想杀我灭口却被骆少侠阻止,那时,我亲耳听到你对骆少侠承认,自己便是那血案真凶!”
  花娉话语出口,众人面色又是一变,现场再度喧嚣起来。
  骆慎却大笑,仿佛花娉刚刚只是讲了一个笑话:“妖女就是妖女,看来你即便只是个傀儡,也终是清霄宫之人。妖女,凡事要讲证据,在场大侠火眼金晶,岂是你这信口雌黄能唬弄得了的?原以为你弃暗投明引出了真凶也算有功,不想最后竟还企图嫁祸于我。呵,我对航儿承认自己是真凶?”
  骆慎转向骆习航:“航儿,你可听曾听过?”
  苏良挑眉,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看向骆习航。
  而花娉面色沉沉,也看向骆习航,虽然已猜到答案,眼中却仍有一丝期待,希望他能告诉她,其实他仍是最初她见到的那个磊落光明、一身正气的少侠。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骆习航身上,骆习航不语,视线终于迎向了花娉,却又在瞬间移开。没有正面回答骆慎的话,而是转向苏良道:“阿良,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我只当你八年前被魔教所伤,多年来一直自责,小其也因愧疚而从此再不练武,却不想,原来你已与魔教为伍,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骆习航虽没有直接回答骆慎,可这一番话却显然给出了答案,甚至还让众人忆起八年前之事,消除了堂堂盟主之子何以会入了魔教的疑点,顺便提醒大家他多年来的欺骗,让众人更加确信了他便是那真凶。
  人群安静下来,皆面色凝重,之前还存有疑虑的也不再出声。
  花娉的心也彻底凉了下来。对于骆习航的选择,她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或许换作她时,她也会选择自己的父亲,可此时,她不是他。她只知当初以为自己是帮凶时,柳家上下的冤魂夜夜在她梦中纠缠。
  花娉目光冰冷,直直地盯着骆习航。
  苏良却仍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困境,移了视线看着花娉,眸中带冷,唇边带笑:“花娉姑娘,你可看清楚了,这便是你坦荡光明的骆大哥……”苏良顿了顿,突然笑意更深,眼神也更冷,“还是说,其实这也是你们串通好的?”
  花娉眸色一暗,没有回答,却开始后悔自己的行动,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差了几分。
  花娉的沉默让苏良冰冷的眼底更加晦暗,而后燃起怒意,静静盯着她。
  苏良不再辩解也不再出声,让苏衍正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添一挘魅荩翰缴锨把锲鹆耸种谐そ#骸澳慵纫盐藁翱伤担蔷凸怨允志颓埽俳惺虑榻淮宄!?br />
  其余众人面色一凛,也皆摆出对战之姿。
  苏良终于将视线从花娉脸上移开,淡淡看了苏衍正一眼后,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重新对上苏衍正的视线,缓缓笑了:“自然是要交代清楚的,不过……不是我来交待。”
  苏良说着突然转身,视线越过身后包围之人,远远地看向后方密林,其他人微顿,不明所以地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视野,朝着这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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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娉也看向来人;待人影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之前的马车夫。
  花娉眼中闪过疑惑,而在场大侠们也面面相觑;似乎并不认识来人。
  骆慎虽也不知苏良何意,心中却升起不好的预感,抢先喝道:“莫非苏公子以为多了个帮手就能逃脱罪责不成?”
  苏良嘴角依旧挂着笑;没有回答;马车夫却开口了,声音里明显有着强抑的恨意:“那么骆兄是认为多了一群帮手便能了?”
  这个声音让骆慎愣了一眸;然后突然脸色遽变,满眼惊疑;慌乱又不信地看向车夫。
  “人在做,天在看。骆兄;别来无恙。”车夫再次开口,语气和缓,声音里的冷意却直透心骨,缓缓撕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这张脸花娉不认识,在场众人却同时脸色一变,震惊不已:“柳兄!/柳庄主!”
  原来这马车夫竟是那原本早已惨遭不幸的柳家当家、柳意山庄庄主、柳嫣儿的父亲,柳毅。
  苏良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特别是在看到面色极其难看却强自镇定的骆慎之时,笑得意味深长,慢悠悠道:“现在……有人需要交待清楚了。”
  原来,柳毅身受重伤却并没有死。当时话未说完便撑不住失去了意识,柳嫣儿早已被满庄尸体吓傻,见父亲脖子一歪便以为他也去了,又悲又惧,眼一翻也跟着晕了。
  事关重大,苏良便留了心思悄悄将柳毅藏起来救治,对外只说柳家上下已全部灭口。因柳毅伤势实在太重,直到日前才终于被救醒。
  鬼哭林中那黑衣人功力明明在骆习航之上,可见到追踪而来的骆习航后却突然明显显出慌乱;江湖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养在闺中的骆习舞却知道并因此成了夜壶大盗;骆习航在骆习舞失踪后追至清霄地宫时,明显藏着秘密的挣扎和悲痛。一切都显示出这夜壶血案八成和骆家脱不了干系,只是苏良也未能确定就是当家骆慎所为,直到近日柳毅终于被救醒。
  原来当日柳毅的确是看到了来人身上皆有清霄宫标志,可更让他惊怒的是领着这些人来的,是世交骆慎。
  当时柳家上家皆被下药,只有少数功力深厚的仍能勉强唯持清醒,柳毅自然在列。他眼见着这群蒙面之人将柳家翻了个遍后找出了一些东西,他虽不知是什么,却以为他们找到了想要东西便会走,当时情势不利他本欲不动声色。却不想搜寻完毕,那领头之人竟下令将柳家上下全部灭口一个不留。
  柳毅大骇,和庄内少数勉强清醒之人奋起与之相搏。却显然不是对手,只能眼看着柳家一个一个在睡梦中被一刀毙命,而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却在最后一招时揭下了领头之人的面罩,不敢置信地发现竟是平日与他称兄道弟的骆慎。
  而此时骆慎也给出了最后一击,他重伤倒地时运起龟息,骆慎以为他已亡,随便补了一掌后便带着众人匆忙离去,他因此才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伤势太重,至今才醒。
  苏良得知真相,再看之前骆习航突然的转变,便明显是因已知父亲是凶手而痛苦挣扎。所以苏良突闻他失踪后,以为是骆慎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想到花娉心思,便本是要先带着柳毅去徐家的,只是半路接到了花娉行踪的消息,又得知“回春仙”下落,才临时改了路线。却不料因此中了计,而花娉也参上了很大一脚。
  花娉在树林里的莫明话语和反常举动便已让苏良察觉不对,而如此浓密的山林却静得异常,连一丝鸟鸣也无,更让他确定心中怀疑。可却宁可希望是自己错觉,或是期盼她会改变主意,所以仍是跟她进了密林深处。只是为防万一发了个信号,让山下马车里等着的柳毅上了山。
  最后果然失望地发现,他的判断从未错过……
  柳毅讲述完事情真相,双眼已发红,浑身透散着难以抑制的恨意,直直盯着骆慎:“骆慎,什么夜壶什么秘宝,我柳家根本就不知晓。你要号令武林拿了便是,可却竟如此丧心病狂地灭了我柳家满门!”
  全场众人因柳毅所述而再度哗然,或惊或疑地皆看向骆慎。
  骆慎眸光阴沉,却力图镇定地笑道:“柳兄无恙,我本是惊喜有加,却不想竟莫明含冤。清霄宫之人上门行凶,柳兄你是亲眼看到的,想来也不会与他魔教合谋陷害于我,所以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还望柳兄慎言,待我众人查明真相,必还柳家一个公道。”
  柳毅嘴角勾起冷笑:“误会?误会自是有,苏贤侄已与我解释清楚,此事的确与清霄宫无关,不过你栽赃嫁祸找的替死鬼。清霄宫与我柳家无怨无仇,且向来收钱才杀人,若真是他们所为,那也得先有人买了我柳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
  柳毅顿了顿,眸中恨意更甚:“骆慎,当年你求娴儿不得,她与我两情相悦嫁予了我,二十年来你道貌岸然与我相交,我本以为你早以释怀,却不想竟一直怀恨在心。你若有怨,冲着我来便是,我柳家上下何其无辜,可你却连三岁稚童也不放过!”
  “住嘴,你有何颜面提娴儿?”骆慎脸色突然一变,大喝道。待现场因他这一声怒喝而静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回复冷静:“柳兄,前事休提,凡事讲证据,既然柳兄污蔑于我,不知有何凭证?”
  “我亲眼所见便是凭证,我柳家上下百余条人命便是凭证!”柳毅怒道,停了停又冷笑道,“不知你背上伤处可还会疼痛?我柳家飞絮掌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当日我尽全力在那凶徒左背留下一掌,算算时间,这几日那掌印应正是朱色正艳之际,既然你声称无辜,不如便让苏盟主察看一二以证清白?”
  骆慎脸色未变,眸光却闪了闪,场中诸人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心中已有判断。
  苏衍正肃容看向骆慎:“骆兄可否向诸大侠以示清白?”
  骆慎不语,脸色越来越沉,神情莫辨。
  “骆兄?”苏衍正再次出声。
  骆慎突然神情一改,满脸不再掩饰的戾色:“不必了!”
  骆慎昂首,环视众人,眼中满溢戾气与蔑视,大笑道:“谁不想号令天下,谁不想称霸武林?在场中人又有几个敢说自己真正清白磊落,无愧于天地?”
  苏良又笑了:“骆大‘侠’说得的确有理,不过也不能因为你自己生得黑,便说天下无肤白之人不是?何况这黑还是有层次的,骆大‘侠’这层次,倒确是少有人能企及。”
  “哼,苏良,你也别说风凉话,以为戳穿了我,你便能脱得了干系?消息可是你清霄宫卖与我的,我几番行动也都是你清霄宫同我合作一起下手的。”骆慎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扔于苏良眼前,“这东西别说你不认得,这是与清霄宫达成买卖后清霄宫给予买方的信物,在买卖彻底完成之前都不会收回。”
  场中之人的目光移向了地上之物,而后又转向苏良。众人中偷偷与清霄宫有过合作的的确不少,所以自然也认得这信物。
  苏良懒懒看了地上的火红令牌一眼,神色不见丝毫波动,依旧笑得闲适:“这种东西,想制多少便制多少,骆大‘侠’以为它能代表什么?”
  苏良话虽如此,心中却沉了沉,那令牌他认得,确是清霄宫之物,而骆慎这一回也不似作假,何况他事迹已败露,再拉清霄宫下水也无益处。
  苏良不动声色的淡定让场中众人升起的怀疑又消退了几分,骆慎脸色却益发难看。
  “骆慎,今日我便要以你之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