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2-06-19 10:18      字数:4721
  润的嗓子。他想到那儿去用手来抓,这种事很容易,易如反掌。可是阿姆泽尔不愿意,他另有打算,并且已成竹在胸。这时,鳗鲡又流回到小溪里。母牛在叹息。第一只公鸡在啼叫。风车在慢慢转动。轻便铁轨上的火车在转弯处发出当当声。阿姆泽尔决定做一个新的稻草人。
  这个稻草人形象生动:因为利克费特一家子杀了猪,不用任何东西,一个猪尿泡就可以鼓起来,它胀鼓鼓地成了乳房。把熏过的鳗鲡皮制成标本,里面塞满草和弯曲的铁丝,把它缝好,放在猪尿泡上,再把假鳗鲡倒过来,使这些同浓密的头发相似的鳗鲡在空中爬行,倒立在乳房上。就这样,美杜莎①的头就由两根交叉的棍子支到了卡尔威泽的麦地上。
  ①美杜莎,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怪,被其目光触及者即化为石头。
  同卡尔威泽买到这个稻草人时一样——后来稻草人有了一张满是窟窿的死母牛皮,像大衣一样支在两根交叉的棍子上——阿姆泽尔把这个新稻草人一会儿作为草图——没有大衣,但却令人难忘——一会儿作为成品,有可笑的牛皮的作品,记入日记本中。
  15第十五个早班
  演员先生在制造麻烦!当布劳克塞尔和那个年轻人每天每日都在写日记时——布劳克塞尔写的是阿姆泽尔的日记,而年轻人则是写他的表妹,而且也是写给他表妹的——那个人却在年初患了一场轻微的流感。他必须休息,他缺乏适当的护理,他在这个季节老是犯病,他再一次请求允许他提出过去许诺了的预付款。这是依赖,演员先生!您还是去隔离检疫吧,演员先生;隔离检疫对您的打字稿会有好处。哦,这是一种对于能够勤奋工作感到的理智的兴趣——有一个日记本,阿姆泽尔用异常美妙、刚刚学会的聚特林①字母,在其中记下了他为制造菜园和田地稻草人所付出的东西。猪尿泡不值一文。毫无用处的母牛皮是克里韦得了两条口嚼烟介绍给他的。
  ①聚特林(1865~1917),德国版画家。以他命名的手写体于1935~1945年间在德国中、小学广泛采用。
  余额啊,你是一个美妙、圆满的词——有一本日记本,阿姆泽尔在里面用大腹便便、方方正正的数字记下了他出售各种不同的菜园和田地稻草人时得到的收入。乳房上的鳗鲡带来了一个硬邦邦、响当当的古尔登金币。
  爱德华·阿姆泽尔记这本日记大约有两年之久,他画上垂直的和水平的线条,把聚特林字母画得尖尖的,弯儿很多。他给一些稻草人附上设计草图和色彩草图,使他卖出的所有稻草人事后都不会被人遗忘。他用红墨水给自己和自己的产品打分。后来,他作为文科中学的学生,把多次折叠的小练习本放进一块发脆的黑油布中。在多年之后,当他不得不从城里匆匆忙忙赶回维斯瓦河安葬他母亲时,他在一个当坐椅用的木箱里找到了它。这本日记放在他父亲的遗物之间,放在描写普鲁士的战役和英雄们的书籍之间,放在奥托·魏宁格那本厚厚的书下面。这本日记还有整整一打的空白页。后来,阿姆泽尔作为哈泽洛夫和黄金小嘴毫无规律地——其间沉默了多年——用好多警句把这些空白页填满了。
  布劳克塞尔——有一个代理人和七个办事员给他作记录——今天拥有包在油布片里的这个激动人心的小本子。这并不意味着他要用这个容易损坏的原件来帮助记忆。它同种种契约合同、有价证券、许可证和有精确设计的企业秘密一起放在保险箱里,而这时,一份日记本的照相复印件却在塞得满满的烟灰缸和盛着温热的早晨咖啡的杯子之间充作工作素材。
  这个本子的第一页看起来倒像是画的,而不是写的,上面有这样一句话:“爱德华·海团里希·阿姆泽尔制造并出售稻草人。”
  在那下面好像是格言,画得更小一些,而且没有日期:“始于复活节,因为人们什么也不应忘记。克里韦不久前说过。”现在布劳克塞尔认为,转抄八岁学童爱德华·阿姆泽尔的这种初出茅庐的河中小岛文笔,没有多大意思。这种很快就会同逃亡者协会一起绝种的语言的魅力,充其量只能作为死的语言——就像拉丁文可以用于科学一样——在作笔记的过程中作为直接引语时使用。只有当阿姆泽尔、他的朋友瓦尔特、克里韦或者马特恩祖母用河中小岛的方言张嘴讲话时,布劳克塞尔才可能怀着一种新鲜感边听边记。可是在引用日记时,既然按照他的意见,这个本子的价值并不在于这位学生大胆的正字法,而在于早期为了研制稻草人作出的目标明确的努力,爱德华的乡村学生文体只不过是一种文体罢了,所以,也就允许进行半自然、半做作的复述。譬如,这样写道:“今天敲了一下竹杠,稻草人多得了一个古尔登,这时就用一条腿站着,而另一条腿歪着,威廉·勒德沃尔梅尔把它拿走了。再给一顶长枪骑兵的头盔和一块衬里,这村里过去曾经是山羊。”
  布劳克塞尔试图使与此有关的梗概的描述更为真实可信,用了各式各样的颜色笔,有棕色、朱砂色、雪青色、暗绿色和普鲁士蓝色——可是,这些颜色从未用完美无缺的笔画显示出它们色彩的力量,而是必须一层盖一层地证实破衣服的毫无用处——那个稻草人“……用一条腿站着,而另一条腿歪着……”事后,但不是作为习作被记录下来了。除了彩色笔画之外,那个原来用寥寥数笔黑色笔画描上的、如今仍未退色的设计草图也使人感到惊异。“……用一条腿站着……”这个姿势通过一个稍微向前倾斜、缺了两根横木的梯子来暗示。“……另一条腿歪着……”这个姿势只能是那根棍子,那根棍子呈四十七度的角度,从梯子中间往左像跳舞似的叉出去,而这时梯子则往右倾,试图作出一种姿态。尤其是设计草图,还有后来的彩色笔画,为一个舞者画了一幅肖像。这个舞者把一套军装剩下的余辉贴在自己身上,而这种军服又是封·安哈尔德—德绍王子①的步兵团里用滑膛枪装备的步兵在利格尼茨战役时穿的。直截了当地说,在阿姆泽尔的日记本里挤满了身穿军衣的稻草人:近卫军第三营的一个士兵在抢占洛伊滕公墓;托根堡的那个可怜虫站在伊岑普利茨的步兵团里;一个贝林轻骑兵在马克森缴械投降;蓝、白色的纳茨梅尔长枪骑兵和朔尔梅尔尤骑兵在徒步格斗;福凯男爵团队的一个轻步兵被打得鼻青脸肿才幸免于难。简而言之,那些七年之久以及在这以前已经在波希米亚、萨克森、西里西亚和波莫瑙之间驰骋疆场,在莫尔维茨脱险,在天主教盛行的亨纳斯多夫丢失了烟丝袋,在皮尔纳宣誓效忠弗里茨,在科林投降和在罗斯巴赫一举成名的人,在阿姆泽尔手下都变得栩栩如生。不过,他们要驱逐的并非形形色色的帝国军队,而是维斯瓦河三角洲的鸟儿。当赛德利茨不得不把希尔德堡豪森——“……我的苦难已经结束……”——经过魏玛、埃尔富特、萨尔费尔德,一直赶到美因河边时,如果阿姆泽尔在日记本中记下的稻草人把维斯瓦河三角洲的鸟儿从埃普品种没有麦芒的麦地里轰走,把它们轰到栗子树林里、草地上以及桤木、白杨和海滨松树林里去,那么,利克费特、莫姆林、拜斯特尔、福尔歇尔特和卡尔威泽这些农民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①安哈尔德,德国历史行政区,1863~1918年为公国。
  第一篇 早班
  第04章 第16…20个早班
  16第十六个早班
  他在道谢。他在打电话,当然是由收话人付款的长途电话,整整七分钟之久。钱已经到了,他的情况又重新好转,流感已经过了它的高潮,病情已经减轻,明天,最迟后天,他又要去打字了。据说,很不幸,他必须立即去打字,因为他看到自己连自己的字迹都无法辨认。不过在患流感期间,他却产生了一些非常好的想法……仿佛高烧时突然萌生的想法在正常温度下可以被视为突然产生的念头似的。尽管布劳克塞尔经过好几年计算,在作出令人不快的结算之后帮助演员先生算出了令人难堪的余额,但演员先生对复式簿记却评价不高。
  很可能,爱德华·阿姆泽尔不仅仅在克里韦的航海日志中,而且还在他母亲那儿——他母亲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不得不对营业账目唉声叹气——卓有成效地学会了簿记实践。他尽可能在分类存放、装订和复核时帮她的忙。
  尽管战后年代经济困难,但是,娘家姓蒂德的洛特兴·阿姆泽尔却善于使A·阿姆泽尔公司保持勃勃生机,甚至——做出已升入天堂的阿姆泽尔在经济危机的年代也许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改造和扩大了企业。她开始做渔轮生意,兴建克拉维特尔造船厂,也做旧渔船生意,她让人在麦秆堤坝上修复这些船。另外,她还做艇外推进机买卖。她出售渔轮或者出租渔轮——这样做收益更大——租给那些刚成家的年轻渔民。
  如果说爱德华够孝顺的,从不把他的妈妈而且也不暗示性地把她塑造成稻草人的话,那么,他大概从八岁起就开始没有顾忌地模仿她的经营方式了。当她出租渔轮时,他就出租特别牢实的、专门为了出租而制造的稻草人。日记本上有好几页证实,出租了多少次,向谁出租了稻草人。布劳克塞尔在垂直的栏目中总计了一下,这些稻草人轰走鸟儿给阿姆泽尔带来了多少收益。这是一笔可观的数目。这里只能提到一个租借稻草人,这个稻草人虽然并没有索取特别高昂的租借费,但是对我们的故事情节因而也对研制稻草人产生了具有启发性的影响。
  在经过对溪边草已经提到过的研究之后,在阿姆泽尔运用“吃奶的鳗鲡”这一主题制造了一个稻草人并将它售出之后,一方面按照一块三叶草地的比例,另一方面按照挥舞着烹佐木勺并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马特恩祖母模样,又造了一个模特儿。这个模特儿也记在了阿姆泽尔的日记本里。不过,在设计草图之外还有一句话,这句话使这个产品显得与众不同:“今天必须把它弄坏,因为克里韦讲,这只会使人生气。”
  对马特恩一家并不友好的马克斯·福尔歇尔特在阿姆泽尔那儿花钱租了这个一半是草地、一半是祖母的稻草人,把它紧靠篱笆竖在自己的菜园里。他的菜园紧靠通往施图特霍夫的公路,在马特恩家菜园的对面。情况很快就表明:借来的稻草人不仅轰走了鸟儿,连马儿也被它吓住了,打着响鼻逃之夭夭。挥舞着烹饪木勺的稻草人投下它的阴影,就会把回圈路上的母牛驱散。与所有这些稀里糊涂的牲畜为伴的是头发拳曲、可怜巴巴的洛尔兴。她每天都要忍受真正的、挥舞着烹饪木勺的祖母的打骂。现在,她又受到另外一个加上了三个脑袋、按照柳树的样子装扮而成的祖母的恐吓,而且被步步紧逼,以致她不知所措,心乱如麻,到处乱跑,穿过田地和海滨树林,穿过沙丘和堤坝,穿过房间和菜园。有一次,如果洛尔兴的哥哥——磨坊主马特恩不抓住洛尔兴的裙子,她差一点就钻进马特恩家四翼风车正在旋转的风车叶片里去了。按照克里韦的建议,但是却违背老福尔歇尔特的意愿——他后来果然要求退回一部分租借费——瓦尔特·马特恩和爱德华·阿姆泽尔必须在一夜之间毁掉这个稻草人。因此,一个艺术家必须首先明白,如果他的作品只是极力模仿自然,那它们就不仅仅能控制天底下的鸟儿,而且还会干扰马和母牛,同样也会干扰可怜的洛尔兴,也就是干扰人们质朴安静的步法。这种认识使阿姆泽尔牺牲了他最成功的一个稻草人。后来,尽管他有时候在低雾天也在一棵中空的柳树里坐一坐,或者在从小溪到那些躺着母牛的路上非常明确地说出那些饥渴的鳗鲡的名字,却再也没把柳树当做模特儿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免把人和树扯在一起。他自愿进行自我克制,只把为人刚直、心地善良可是作为稻草人却效果显著的河中小岛农民当做模特儿。他让这些乡下人作为普鲁士国王的步兵、明火枪手、二等兵军士、小四方旗旗手和军官,在菜园、小麦地以及黑麦地上空晃来晃去。他从容不迫地完善自己的租借体系,而且犯有贿赂行为,却没有引起不愉快的后果。他用包装精美的礼物买通河中小岛轻便铁路上的乘务员,把阿姆泽尔的租借稻草人——或者说普鲁士可以利用的历史——放在河中小岛轻便铁路的货车上免费运送。
  本书来自。c n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更多更新 免费电子书 请关注
  17第十七个早班
  演员在抗议。接近尾声的流感并没有妨碍他仔细研究布劳克塞尔寄送给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