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爱之冰点 更新:2022-06-19 10:06 字数:5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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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里爱你。 就为这件事,我终日苦恼,生怕它会给你带来痛苦,真是左右为难。“
德。 马莱尔夫人面色苍白,全身颤抖,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快说呀!”
当一个人怀着满腔喜悦,向别人宣布一项令对方伤心欲绝的决定时,他表面上常要煞有介事地装出一副分外沉痛的样子。 杜洛瓦现在就是这样。 但他语调悲伤,但又十分坚定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就要结婚了。”
德。 马莱尔夫人好像是要昏厥过去一样,在他的内脏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长叹。 她气噎喉堵,喘息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洛瓦见她一句话也没有,就又说道:“我在作出这一决定之前,是经受了怎样的痛苦,你是无法想象到的。 你知道,我既无金钱,也无地位,在巴黎孤身一人,连个依靠都没有。 于是身边十分需要能有个人帮我出出主意,给我以安慰和鼓励。 很久以来,我一直希望能找个志趣相投的人。 现在,这个人我终于已经找到!”
说到这里,杜洛瓦停了下来,想看看对方反应如何。 因为他料定,德。 马莱尔夫人绝对会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甚至对他破口大骂的。不想对方却是以一只手按住了胸口,正像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就要跳将出来那样。与此同时,她的呼吸依然十分急促,胸脯一起一伏,头也在一上一下地不停摆动。杜洛瓦拿起她放在座椅扶手的那只小手,想握在手中。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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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猛的把手抽了回去,一副木然痴呆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啊!……上帝呵!……”
杜洛瓦双腿一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但却没敢碰她,由于她的沉默不语比大发雷霆,更使他如坐针毡。 他结结巴巴地说:“克洛,我的小克洛,我现在是处于怎样的情况,我的处境怎样,你也应该替我想一想。 啊!我要是能娶你为妻,那该有多好!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你是个有夫之妇。 我该怎么办?你不妨替我想想。 我要立足于社会,就得有个妻子,否则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想把你丈夫给杀了……”
他娓娓而谈,语言低沉而柔媚,听来就象一缕丝竹之声。他看到,目光呆滞的德。 马莱尔夫人,眼内慢慢地流出了两颗泪珠,一会儿便滚到了面颊上,眼帘下方随后又涌出了两颗。“啊!别哭了,克洛,”杜洛瓦低声细语地说道。“求你别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和气度,德。 马莱尔夫人作了极大的努力,最后终于开了口,颤抖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她问道呢:“她是谁?”
杜洛瓦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又觉得本来是要说的,因此说道:“是玛德莱娜。 弗雷斯蒂埃。”
德。 马莱尔夫人浑身一阵战栗,但依然一言未发。 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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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了一会儿,而且是那样地专注,简直将跪在脚下的杜洛瓦彻底忘却了。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眼里不断地涌出,落下,又涌出。她站了起来。 杜洛瓦意识到,她要走了,不会对他说一句话。 她没有责备他,但也绝不会原谅他。 他的自尊心因此受到伤害,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羞辱。 他一把抓住她的裙子,不想让她走,接着又隔着裙子而死死地抱住她的双腿。他感到,她那肥硕的大腿绷得紧紧的,没有丝毫退让之意。他于是向她企求道:“算是我求你了,你可不能这样就走了。”
德。 马莱尔夫人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一双饱含绝望的泪眼,是那样地动人,又是那样地哀伤,反映出来了一个女人的内心痛苦。 她抽抽噎噎,泣不成声地说道:“我没有……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事儿了。 你是对的……你……你……选择了一个你需要的人……”
说着,她身子往后一缩,他的手被松开了,一径向外走去。 杜洛瓦见她既然如此坚决,也就未再设法挽留。房内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杜洛瓦站起身,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是头上刚才挨了一棒似的。他把心一横,喃喃道:“天哪,不管好歹,事情总算完了……并没有大吵大闹一番。 这样的结局真是再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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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忽然感到一身轻,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迎接新的生活。 他有点飘飘然,好像同命运之神较量了一番,为自己的处变不惊而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中,不觉狠狠地打了墙几拳。到后来,弗雷斯蒂埃夫人问他:“我们的事,你对德。 马莱尔夫人说过了没有?”
“已经说过了,”他的回答是那样地安闲。但弗雷斯蒂埃夫人的明亮的眼睛仍在看着他:“她听了后是不是感到很突然?”
“没有,一点也没有。 相反,很好,她觉得很好。”
消息很快传出。 有的人感到惊讶,有的人说自己早就料到。 还有的人只是笑了笑,那意思分明是,他们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现在,每逢发表专栏文章,杜洛瓦用的名字就是“杜。德。 康泰尔”
,有关本地新闻的文章,则仍旧署名“杜洛瓦”。
隔三岔五,他已开始写一些有关政治的文章,署名“杜。 洛瓦”。
他每天都要到未婚妻家中去消磨一些时光。未婚妻对他尽管十分亲热,但也只是将他当作兄弟一样看待。 不过,她终究顶不住男女相爱的诱惑,在这“兄妹情谊”中仍隐藏着一种名副其实的柔情和欲念。 她决定,他们的婚礼将秘密举行,除有关证婚人外,也不邀请任何亲朋好友。 婚礼一举行完,便于当天晚上前往卢昂,去看望杜洛瓦那年迈的双亲,并在老人身边呆上几天。关于卢昂之行,杜洛瓦曾经想方设法劝她打消这一想法,但终未如愿,最后只得照她的意思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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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到了五月十日这一天,这一对新人既已决定不请任何客人参加其婚礼,有关宗教仪式也就成为多余的了。 他们只是在市政厅匆匆登了个记,便赶回家中整理行装,在当晚六时在圣拉扎车站登上了开往诺曼底的火车。偌大的车厢只有他们两个乘客。他们在座位上坐下之前,差不多没有说上几句话。 此刻,列车就要启动了,他们相视良久。 两个人都显得有点窘,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只得莞尔一笑。列车缓缓穿过长长的巴蒂尼奥车站,随后驶过巴黎城墙与塞纳河之间色彩斑驳的平原。杜洛瓦和妻子偶尔也说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语,随后便侧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列车走过阿尼埃桥时,看到河里帆樯林立,船上的渔夫和船夫来来往往,二人不禁心旷神怡。五月的骄阳正在西垂,大小船只洒满一片金辉。 塞纳河波平浪静,平时旋涡翻滚的激流已无影无踪。 整个河面在温暖强烈的夕照下,好像是凝结了似的,一丝涟漪也没有。 河流中央,一条帆船,为了尽量利用轻柔的晚风,两翼各挂着一块白色的大三角帆,看上去好像一只大鹏。“我非常喜欢巴黎郊区,”杜洛瓦喃喃地说道,“记得我曾来这里吃过炸鱼,味道好得令我终身难忘。”
“还有那些小船也异常令人神往,”妻子接着说道,“傍晚时分,驾着一叶扁舟在水上轻轻驶过,该是多有意思的事!”
说了这么两句,两人又沉默了,仿佛谁都不敢尽情地回忆各自的往昔年华。 他们这样默默地坐着,或许是在回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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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留连、富于诗意的事情。坐在妻子对面的杜洛瓦,此刻拿起她的小手,慢条斯理地亲了亲。“从卢昂回来后,”他说,“我们的晚餐有时可以到夏图去吃。”
“可是我们有很多事要做呀!”妻子说。那口气似乎是说:“不能因贪图享乐,而把该做的事丢在一边。”
杜洛瓦将她的手始终握在手中,由于焦灼,也手足无措,才可转而对她表示爱意。即使在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前,他未曾像现在这样神慌意乱,莫知所措。 对于玛德莱娜,他之所以不敢造次,是由于觉得她聪明过人,狡猾的品性。 在她面前,他既不敢过于腼腆,又不敢过于鲁莽,既不敢显得反应迟钝,又不敢操之过急,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笨蛋。他将这只纤纤细手,轻轻捏了捏,不料对方竟毫无反应。他于是说到:“你已成为我的妻子,但我却觉得很是奇怪。”
“为什么?”玛德莱娜显出诧异的神色。“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觉得奇怪。 好像我很想吻你,但又为自己拥有此权利而感到惊讶。”
她不慌不忙地将她的粉脸向他凑了过去,在上面他也亲了亲,像亲一位亲姐妹一样。“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杜洛瓦又说道,“你想必记得,就在弗雷斯蒂埃邀我在你家参加的那次晚宴上。 我当时想,我要是能找个像你这样的女人,这一生也就算是没有白过了。 怎么样?你现在不已经是我的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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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这样抬举我,”玛德莱娜说,一面以她那始终漾着一丝笑意的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我这些话也未免太冷漠,太愚蠢了,”杜洛瓦心下想。“不行,我只能这样做。”于是向她问道:“你同弗雷斯蒂埃是如何认识的?”
不想她竟带着挑逗的调皮神情说道:“我们此番去卢昂,难道就是为了谈他?”
杜洛瓦觉得面红耳赤,说道:“对不起,我真笨。 不过这都是让你吓出来的。”
玛德莱娜忍不住喜形于色:“我吓的?这怎么可能呢?你倒是说说看。”
杜洛瓦移过身子,紧贴着她坐下来。“瞧!一只鹿!”她叫了一声。列车正穿过圣热尔曼林地,一头受惊的小鹿被他看见了,纵身一跃,跳过了一道小径。趁她俯身敞开的车窗,向外了望之际,杜洛瓦弯下身子,温情脉脉地在她颈部的头发上亲吻了很久。她起初僵着身子未动,然后便抬起头来说道:“别闹了,你弄得我怪痒痒的。”
然而杜洛瓦并未就此甘休,不停地抖动卷曲的胡须,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到处激烈地吻着,这弄得她烦躁不已。玛德莱娜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我说你安分一会儿好不好?”
杜洛瓦将右手从她身后插过去,她的头也扭了过来,就像老鹰袭击小动物一样,对着她的嘴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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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挣扎着,竭力将他推开,想挣脱他的拥抱,最后总算将他一把推开,说道:“你还有没有完呀?”
杜洛瓦哪里听得进去?
他一将她搂住,带着激动的神情,饿狼似的在她脸上狂吻着,同时试图将她按在座位的软垫上。她猛地一使劲,终于挣脱了他,霍地站了起来:“啊!乔治,你这是怎么啦?别再闹了。 我们都早已不是小孩,卢昂就要到了,怎么还等不及了?”
杜洛瓦坐在那里,满脸通红,听过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言词,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稍稍平静下来后,他又轻松地说笑了起来:“好吧,我就耐心地等着。 不过请你注意,我们现在才到普瓦西,在到达卢昂之前,我是没有多少闲情,跟你说上几句话的。”
“那就让我来说好了,”玛德莱娜说道。她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显得很温柔。她把从卢昂回来后该做些什么,详细同他谈了谈。 他们将住在她的前夫留给她的房子里。 弗雷斯蒂埃在《法兰西生活报》的职务和待遇,杜洛瓦也将承袭。婚礼举行之前,她已像生意人一样,把他们未来家庭的收支,开开出一份详细清单。他们的结合,采取的是将财产分开的做法,对诸如死亡、离婚、生下一个或数个子女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男方声称可带来四千法郎,可是其中有一千五百法郎是借来的,其余部分是他在这一年中为准备结婚,而省吃俭用地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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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下来的。 女方可带来四万法郎,据她说这笔钱是弗雷斯蒂埃留给她的。说到这里,她又谈起了弗雷斯蒂埃,并对他大大夸奖了一番:“他这个人很能埋头苦干,生活井井有条,他节俭很好。要是不死,定会很快创下一份家业。”
杜洛瓦坐在那里,总是心猿意马。 这些话,他哪里听得进去?
玛德莱娜说着说着,因想起一件事而停下来。 此时,她又说道:“不出三四年,你每年的收入便可达到三四万法郎。查理倘若健在的话,在他名下他让下了这笔钱。”
杜洛瓦对她这番说教已开始感到不耐烦,于是回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