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
冥王 更新:2022-06-19 10:05 字数:4791
陆颖呆了一呆,谪阳的唇微温柔软的触感留在了她的额头,如有形的印一样,她下意识用手指碰触了一下,抬起的眸子正好对上谪阳凝望着她的目光,清澈,温润,如同软玉流晶。
他身上也许是在湖中沾染的荷花香此刻也浓了起来,充盈在她的鼻下。
“谪阳——”陆颖尽管知道谪阳只是想表示一下感激,可是她到底是第一次被一个少年亲,脸忽得一下又热起来,有些恼羞成怒,却又没法说出怪谪阳的话。
谪阳没有笑,但眼里却含着十分戏谑的感情,摆明是要看自己的笑话。
自从他们开始谈及婚事,谪阳就开始更加明目张胆的欺压起她了。陆颖虽然还小,却不想背起惧内的名声,哼了一声,侧过脸,明确表示自己的不满。
谪阳却不管她假装发脾气,只起身道:“你打算让你那几个朋友在外面坐多久?”
“想不到郡卿的武功竟然如此之好!”侯盈首先开口。
自刚刚见过谪阳后,她又是惊讶又是跃跃欲试。她天生好武,遇到高手总忍不住想较量一番。只是谪阳到底是男子,又是陆颖的未来夫婿,却是不好开这个口。
谪阳只是微微点头,淡淡道:“侯小姐过奖了。”
不失礼,也不热情,像没有加盐的浓汤。
这时,开门的小厮又端上了几色糕点和茶水。
五人一边集体假装喝茶,一边观察着这位平南郡卿从几碟里拈了一样,送到旁边的陆颖嘴边。
陆颖便侧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皱了下眉头:“太甜了。”
这位平南郡卿眉毛也没皱一下,玉手收回来,把剩下半块塞进自己嘴里。
“确实有点甜了。”平南郡卿认同般地点点头。
被区别对待了。五人在各自的座位上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侯盈再忍不住,起身礼节十足的一礼:“郡卿,恕我冒昧。我素来喜好武艺,见郡卿身手不凡,可否讨教一二?”
陆颖望着侯盈,虽然她知道这位将门世女的性子,但还是忍不住道:“定芳,你要和谪阳比武?”
侯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的称是。
陆颖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了一眼谪阳:谪阳,一会动手,你可要留点情面!
谪阳眼神瞟回来:这种身手,也值得我认真?
陆颖微微直起背,低头掩饰地咳了一声,脸有点红。
谪阳起身,毫不做作的同侯盈走到院子中间。
男子习武都是一件极少见的事,更不谈身份如此尊贵的一位少年。因此五人此刻也都提起了十分兴趣。
陆颖感觉到其余五人一边打量着场中两人,一边用目光询问她:到底谁比较厉害一点?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不知郡卿习惯用什么兵器?”侯盈问。
谪阳合上眼睛:“没有。”
侯盈微微一愣,这平南郡卿倒是十分自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手是男子的原因,被看轻了竟然也不生气,只宽容地笑道:“那就切磋拳脚吧。”
说着行了一礼,便向前一拳轰去。她这一拳速度和力度她只用了七分,存了试探的心思,也防着自己不小心伤了自己这位金娇玉贵的小妹夫。
谪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微微侧身,让过了这一拳。
侯盈眼睛一亮,反身一脚扫去,这一下便开始用上全力。
两人有来有往,一时也走了三四十招。侯盈逐渐脱了试探的心思,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全力以赴,根本能不可能看出这平南郡卿的深浅。
走到一百招的时候,侯盈终于知道,即使自己全力以赴,依旧没法探出谪阳的深浅:不管她的招数是刚猛也好,是灵巧也好,这少年都如同一只轻飘飘的蝴蝶,恰到好处的避开她攻击的轨迹。
仿佛早就知道她的下一步动作一样。
心里的讶异越来越浓:这平南郡卿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神秘!
他的动作未必多么精妙稀奇,却是简单有效,仿佛对方的一举一动他早已经知晓,而破解之道也早已经存在他的脑子里,随手就使了出来。
陆颖虽然不曾见谪阳与旁人动过手,却也知道谪阳的功夫一般的高手都还不放在眼中。这实力上巨大的差距让一场较技真成了切磋。
然而侯盈却是不肯罢手,并非是她面子上抹不开不愿认输,而是眼前这少年始终轻飘飘的闪避让她心中极度不甘。虽然说是切磋,但是郡卿你也不能一味的用躲吧。难道她的苦练十年的功夫在你眼中还不堪一击?
这样两百招走下来,连陆颖也看出侯盈倔强的想法了。
谪阳开始有些烦躁,后来也渐渐有些佩服这少女的执拗,于是在第三百招的时候,一掌劈在侯盈的肩膀,一股浑厚的内力如大海掀涛般冲进侯盈的身体。
侯盈心里大惊,这平南郡卿不过十六,如何有这样深的内力?
当下不敢硬接,借着掌力后退,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方才站定。
再抬头,谪阳站在场中,面色如旧,衣衫都未曾一乱,只是刚刚淡漠的眼神稍微变得认真的一些,口中平静评价:“世女诚然有几分真功夫。”
侯盈已经知道对方的功夫深浅远超自己,并非在嘲弄自己,不以为忤,反而心生感激。
“郡卿这句话叫定芳好生惭愧。”侯盈自嘲的坐下,反而怪起陆颖:“你怎不早说?”
陆颖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又没问,难道我没事要到处喧嚷我认识一个绝世高手?”
沈菊凑过身,食指刮着脸皮羞她:“颖,你可打不赢你未来的夫郎,将来——”
话未说完,忽然额上一痛,却是一粒话梅不偏不倚打在自己头上。沈菊忽然直觉后颈汗毛一竖,再抬头,对面的平南郡卿正冷着脸盯着自己,手边恰好搁着一碟话梅,于是赶紧闭上嘴。
陆颖却还是被沈菊半句话揶揄得躁红了脸,不肯示弱说:“我是打不赢——难道你们就打得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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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说得五人都接不上。
许璞轻轻咳了一声:“按理郡卿不是应该在平南城吗,如何又会在这里呢?”
谪阳淡淡道:“按理世女也应该在京城,如何又在花山呢?”
这回答就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了。
许璞问的是郡卿一介弱质男子怎么会不在深闺养着,而孤身一人住在花山附近。本是有意转化话题的一问,因陆颖在场,也算是闲话家事。
而谪阳点出侯盈不在京城,背后却是涉及到敏感的国事。
西北侯掌控着大燕几乎三分之一的兵力,加上长期驻守边疆。朝廷防着领兵大将造反或者拥兵自重,按例都会将其家眷和子女招入京城。而西北侯府邸本身就在京城,所以侯盈是出不得京的。
然而侯盈竟然出了京,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西北侯,或者,已经不能完全控制朝局了。
众人默了一默。
当事人侯盈倒是没有把这件事情看得那么重,她性子豪爽,既然谈到这个话题,即便几位朋友好心略过,也不打算再掩饰:“从去年开始,两位殿下就开始频繁的来访或是送来昂贵的礼品。我身为母亲的继承人,身后占着西北军,不便表态。后来情势越来越紧张,我已经应付不来,父亲借机进宫,请皇夫君上向陛下进言请求让我外出求学,暂避锋芒。陛下同意了,不过指定了,”侯盈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窦自华,“文逸陪同。”
窦自华见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露出愧疚的表情,不由得呲笑:“便不是为你,我早有来花山念书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的身体在这一两年渐渐的也显出不支的状态,政事也开始不能周全。本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女赵榕逐步开始接过权柄,然后在皇帝千秋后接掌大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无奈却又另一支力量从中作梗,便是皇帝的幼妹,太女的皇姨,康王赵昱。
赵昱乃是皇帝一父同胞的妹妹,是先皇最宠的小女儿,自幼聪颖,才干不凡,加上为人豪爽大度,惜才爱贤,是以许多能人奇士都愿意投身康王府。有传言曾说,若非先皇殡天的时候康王还未成年,皇位是否能轮到当今圣上都未可知。
也许是当今皇帝胸襟广阔,又也许是念着同胞而生的姐妹情,登基之后,对这位享尽先皇宠爱的幼妹并没有打压,反而十分优容。
不过这位康王从一个富贵闲王变成现在的英明贤王却是在四年前赵榕入主东宫之后开始的事情。这种十分凑巧的变化颇让人玩味。因而又有风传:皇帝是为了制衡太女的力量而故意扶植康王。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太女的势力近年来大受康王府的压制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因此东宫和康王府不对盘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局面。
上面的主子相看两厌,下面的奴才各为其主自然把没事彼此找茬当成了头等重要的大事。今天你弹劾我,明天我攻击你,反正人在官场中,也没有几个真正是纯白的。四年来结党伐异,构陷下套,嗖嗖的冷箭在朝廷里飘来荡去,密集得连崇文殿里只司修书的大学士都给拉下狱两个,正经的政务反到没人做了。
三年前,燕江爆发三十年一遇的大洪水,从中游一直到下游一下子淹了几百个村镇,二十几个大小城池……几十万灾民一夜失去自己的家、田地后,在绝望的情绪引导下,疯狂向周围的村镇弥漫。
抢劫,杀人,落草为寇……人人自危。
朝廷曾下了几次拨款用于赈灾,然而赈灾还没有完成,奉命赈灾的钦差接二连三的被人捅出贪污,受贿的罪证,纷纷落马……朝廷最后几乎落到无人可派的局面。
从去年开始,一向安宁祥和的花山镇上开始涌入越来越多的流民,花山的氛围也开始不安宁了。
将西北侯的女儿送到花山书院来,一则可以避免西北侯被两位其中一个拉去了,让朝堂的局面失了平衡,另一方面皇帝也不会允许西北侯的继承人被消耗在这种内斗中——她是将来要接替她母亲守住大燕西北门的重要人物,若是平白浪费在这种皇家内耗里,将来谁来领兵抗齐?
当然皇帝也没有那么简单放人,侯盈身边总要放一个可信之人监督,一旦有何不妥,可以随时知悉。
窦自华的母亲是御史台的人,为人刚正不阿、忠诚耿直。窦自华承袭母亲的性子,同时与侯盈自幼交好,是皇帝和侯家都认可的最好人选。
于是,皆大欢喜。
“与其说我是来念书的,不如说是来避难的。”侯盈苦笑道,“前几天收到家里和宁秀的信,说京城又出大事了。”
窦自华最是关心朝政发展,第一个发问:“怎么了?”
“康王府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人证,指控六年前东宫的那一场动乱和大火都是如今太女赵榕和其父德君君上暗中操作指使,为的就是害死楠殿下。”
几人都听得面色微变。
“楠殿下?”陆颖平时极少涉及政事,听到突然跳出来的一个陌生的人物,不由得疑惑,不知道侯盈说的是谁。
“便是那位已经不在了的前太女赵楠。”谢岚赶紧小声补充。
经谢岚这么一提醒,陆颖想起来了,曾听老师提过这位早夭的前太女,只知道是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宫廷动乱。大火烧了一夜,整个东宫当时都被烧塌了一半,死去的宫侍宫女有数百人。这惨剧过去也有好几年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被老师带上花山书院,是以现在突然听人提起,好像在听故事一样,心里十分好奇。
沈菊瞟一眼眼睛亮闪闪的陆颖,手中将扇子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嘴角的笑冷冰冰的:“这下可捅了篓子。”
陆颖扫了周围一眼,发觉其他人都露出同样的表情。
“以皇上对前太女的宠爱程度,此事怕是不会像以前其他事情一样善罢甘休。”许璞缓缓道。
陆颖虽然少涉及政事,但是也是修过史的,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许璞口里所指的其他事情,自然是太女一派被康王翻出的诸多烂事丑闻。
“楠殿下是皇上登基那一年出生的,在皇上眼里,正是大吉之兆,加之是当时最受宠的贵君所诞,所以深得圣眷。因着这个女儿,贵君才终于入主中宫,楠殿下同时被封了太女。”窦自华陈述着当年的发生的事情,“楠殿下前面有可有七个有封号的姐姐,当时其中四个已经成年了。若非这份骇人的宠溺,如何也轮不上她的。”
侯盈叹了一口气:“说句不该的话,我总觉得如果楠殿下没有出事,现在朝局不至于这么乱。”
窦自华翻了个白眼:“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