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2-06-19 10:01      字数:4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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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酿三国 作者:胡小伟
  陈酿三国(代序)
  疯子与傻子(陈酿三国之二)
  “戏说”与“演义”(陈酿三国之三)
  说英雄谁是英雄?(陈酿三国之四)
  “智绝”与“奸绝”(陈酿三国之五)
  “老不看《三国》”(陈酿三国之六)
  既生瑜而何生亮?(陈酿三国之七)
  “关老爷现象”(陈酿三国之八)
  “三分”与三角(陈酿三国之九)
  三国的经济战(陈酿三国之十)
  木牛流马话三国(陈酿三国之十一)
  立向斜阳说孔明(陈酿三国之十二)
  文采风流话三国(陈酿三国之十三)
  陈酿三国(代序)
  曾有人言:“新者,天下事物之美称也。”“照例”也有例外,这就是酒。陈酿比之新制,味醇而厚。所谓XO之O,强调old,标榜的就是个“陈”,而不拿“新”作招牌。连带说来,标明“老字号”也是商家的习尚,瑞士银行,日本商社,德国汽车,法国香水,无不如是。连可口可乐一度改变传统配方,想推荐一种新的口味,结果弄到顾客们都跟它急,只得麻溜往回改。可见万事万物,“新”不过其中之一端。前面所引李渔的话,也是极而言之的。
  “历史悠久”是中国人的骄傲。但这也遭遇到严重质疑。比如说百岁寿星佬“历史悠久”,同时也就是他饮食起居将每况愈下的意思。“历史悠久”的国有企业,意味着包袱沉重,缺乏活力。其实任何地区的人类,都拥有大体相同的时间轴线,所谓“历史”,不过是民族记忆的长短。国人引以自豪的,除了一大堆文物古董等精美器物,最重要的还是连续不断的典籍记载。这构成了民族的共同记忆,其中的经验教训不但嘉惠后人,而且启示世界。
  历史当然不如某位学者曾轻率说的那样,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中华五千年历史,是全民族的共同财富。它记载的每一桩尝试,每一项成功,每一个挫折,每一次失败,都铭刻着我们祖先的光荣与喜悦,痛苦和屈辱,都昭示着後世子孙去开拓与进取,发展和提高。尤其是当我们跨出了百余年来的低谷,超越近代历史的迷雾,具备重新认识周围世界和自身能力的今天,历史对于我们,更有着特殊的价值和意义。
  科学也许能预测未来,但历史却明示着过去。从实证的角度讲,它对人类发展的意义或许更为重要。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紧贴地面,视点只见鼻尖,如果有一定高度,方能开阔视野。历史就是给现实中的人们提供观照所必须的高度。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了解历史,至少具备一些历史意识和历史感的缘故。而历史剧就是给一般观众提供这些意识的形式之一。尽管见仁见智,对历史人物和事件的解释会有不同,这正是历史魅力之所在,同时也给历史题材创作提供了充分的空间。
  一部二十五史,人们谈论得最多的就是《三国志》。它还是首先搬上戏曲舞台,同时又被说部编演为小说的,明人谈论“四大奇书”,《三国志演义》就名列榜首。它是历史,是小说,但是又不仅仅是历史,是小说。经过千百年来的流传,演变,沉积,延伸,扩展,再流传,再演变,再沉积,再延伸,再扩展,已经上升为一种内涵丰富,意味深邃,意蕴无穷的文化了。至今人们犹津津乐道于此,无论茶余饭后的闲聊,还是正襟危坐的讲坛,仍然在品尝回味这壶陈酿。只是时与势移,味道反而愈加醇厚,而各人所得,也愈加不同了。
  曹操《短歌行》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之句,为古今酒徒所宗,遂引发了河南伊川酒厂和汝阳酒厂的商标纷争,两家争相拿电视剧《三国演义》中饰演曹操的艺员作形象招牌,正应了那句“鹬蚌相争”的老话。
  但领略历史文化的陈酿,并非喝酒知味,借以忘今。苏子美以《汉书》下酒者,读至张良博浪椎击秦,惜乎击之不中,满引一大白。又至与刘邦会,慨叹君臣际遇,再举一大白。(见龚明之《中吴纪闻》)读书知味,就别是一番境象。而裴松之注《三国志》引《江表传》:“与周公谨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交友而知味,则是一个更高的境界。
  近年来我的兴趣逗留于此,多少与中央电视台的邀约有点关系。88年和95年为策划制作三国方面的节目,曾有机会“行万里路”,两度走访三国时代的遗址和后续文物。89年和97年访问澳洲和台湾,也都以此题作过学术讲演,目前还正在写一部专著。本书所辑,兼及其他方面的问题,都是陆续应报刊之约,拉杂写成的。
  性本疏懒,不复“倚马”之才思;薄发浅见,犹以“厚积”为自嘲。读者诸公知我罪我,端赖见仁见智了。
  陈酿三国之二疯子与傻子
  题目套的是“演戏的象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这句现成话其实也是中国民间艺人总结戏剧的“诛心”之论,我以为已经触及到斯坦尼戏剧艺术体系的神髓。类似的话还有一些,如“戏台小天地,天地大戏台”等,过去常常用作小台子的俗联,洞穿时空两轴,品起来也满有哲理。
  自从电视这个鬼东西风行以后,“天地大戏台”的话又应验出另一层涵义。尤其在中国这样重视家庭生活和天伦乐趣的国度,看电视成为绝大多数人日常的信息来源,娱乐中心和休闲方式,“黄金时段”的电视剧也因此身价不斐,成为制作者和广告商通力争夺的焦点。单只“数以亿计的观众”几个字,就不仅使演艺人员奋力争取,“混个脸儿熟”,而且也在制造商和销售商面前,展示了一个几乎无穷大的市场。
  据说,中央电视台93年的广告收入,相当于每位国人掏出3/4元(报载98年黄金时段的广告竞拍,收入已然达到40亿元)。为了回馈社会,为了弘扬文化,或者也为了在愈演愈烈的各台“节目大战”中继续保住中心地位,中央电视台近些年来一直在斥巨资推出大制作,最近的例子,便是84集连续剧《三国演义》的播出。这部片子在好几个方面稳居“中国第一”:投入的人力、设备、宣传攻势、投资、效益、播出时间,一直到绵延不绝的演职员名单。
  照说《三国演义》在明代已有“四大奇书”之目,但由于它从历史、传说到戏剧、小说的反复互动和漫长过程,其在老百姓中影响之广大深远,可谓无出其右。更借助“汉字文化圈”的流播和海外华人社会的扩大,在世界经济“风景这边独好”的东亚和东南亚拥有现成的观众群。又因为日本企业界对《三国志》偏好的传闻,使国内喜欢动心机,或者不得不动心机的各界人士,也对《三国》谋略翘首以待。拍摄《三国演义》,因此成了“万事具备”之事。其实十年前就有人发表过想以电视、电影与《三国》联姻的“公告”,但终因“心有余而力不足”放弃了,于是这副担子也就理所当然的,甚至可以说是“历史的”落在了中央台的肩上。
  现在电视剧已播映过半,主要创作者的自信心还挺足,甚至有说“一百年也不会超过”的。舆论方面则评价不一,赞赏的不少,但批评方面尖刻的说“味同嚼蜡”,激烈的已经提到了“以谢天下”什么的。有反响、有争论,至少部分实现了制作者的初衷。作为古典小说的爱好者,我的看法倒是认为该有的情节人物差不离都敷衍到了,只是“戏”太差,不过是一部“电视连环画”,远不如当年的京剧电影片《群英会》好看。京剧《群英会》是在前辈艺术家千锤百炼的基础上,又集中了萧长华、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袁世海、叶盛兰等一代名伶,在组织戏剧冲突,刻画人物性格方面都极富创造性,不但演“疯”了,而且形成了“一棵菜”,也就是各位艺术家自觉主动的配合。
  中国戏曲中本有“唐三千,宋八百,数不清的三列国”之说,这是一个戏剧和表演的宝库,遗憾的是电视剧的编、导、演们对这种成就基本上视而不见,更谈不上研究继承。有人说,电视剧不过是“大众通俗传播形式”,不必认真苛求,但一看见片子里刘备的人马老是扛着“蜀”的大旗满世界绕,想起诸葛亮《后出师表》中“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的话,就老是觉得别扭--刘备立的国号明明叫“汉”,史书为了和西、东两汉分别,才称“蜀汉”。后世陆续以“汉”为名的朝代还有一些,历史上分别称为“成汉”、“北汉”等。如果刘备自立“蜀”号,则“王业”早已“偏安”,“汉、贼”业已一气,还闹腾什么劲儿呢。类似的明显疏忽不少,据说有不少专家参与了“创作把关”,不知是怎么审的。
  话又说回来,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创下的若干个“中国第一”,更多的恐怕只是数字上的意义,而没有利用各种优越条件把它作成一件精品,毕竟是件憾事。想当初乾隆皇帝临逝前,也曾对自己一个人诗歌创作的数量,竟然能比《全唐诗》总和还多而颇为自得。但是人们至今仍然奉行着“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没有拿《乐善堂集》和《御制诗》当范本的,这就是“数”不敌“质”的一个证据。
  小说《三国演义》是耐得住咀嚼的。它所以在“廿五史演义”中一枝独秀,不仅因为它成书最早,流传最广,手笔最大,而是因为这一段历史包含的经验教训极为深刻:一场较小的社会动荡,经过群英纷争,三家竞雄,最后达到一统。但是不过37年后晋室就“东迁”了,成为“南北朝”,竟酿成了更广泛的社会动荡,更深刻的社会矛盾,更长久的民族分裂。后来人痛定思痛,感到刘备的仁政,诸葛亮的民族政策和治蜀方式,才是长治久安的正道,因而总结出“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超功利历史价值观。
  另一方面,方今天下的经济竞争也是“三足鼎立”,欧洲和北美竞相实现本土的“自由贸易区”,稳住阵脚,隐然与蓬勃兴盛、发展势头正猛的东亚及东南亚抗衡。这是下一世纪贸易战的基本格局。谁说《三国》总结的历史经验教训,不会使“汉字文化圈”及其影响地带的国家民众,在这种未来的竞争格局中受益呢?
  从“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的老话看,当初《三国》戏的观众里,确有一批被“疯子”们精湛演技迷倒的“傻子”。但现在的电视观众,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傻子”了,因为在家庭中观看电视的形式本身,已具有充分的“间离效果”。而《三国》电视剧的主要创作者们心里却横亘着太多的功利,急于靠着古典名著“扬名立万儿”,也没有下应有的功夫,把戏吃透、演“疯”,就马上又要移师全部《水浒传》了。
  这消息传来,不禁使人倒抽一口凉气。我们还记得前苏联改编名著的谨严精湛,因为名著是民族以至世界文化的共同财富,理应用结合了现代科技成就的影视形式进行深刻的诠释阐发,才会功在当代,利及若干秋。希望挟中央电视台巨资和播放优势的决策者们,改变一下只搞“普及”的思想,更多的具备“精品”意识,不要再把第四部中国古典名著也拍成马马虎虎的“连环画”,再以“遗憾艺术”为由,挡着让“别人三十年内也搞不成”。
  “戏说”与“演义”——陈酿三国之三
  也许并不偶然,当中央电视台推出大型历史戏《唐明皇》时,北京台正在播《戏说乾隆》;后来中央电视台的《三国演义》挟强大的宣传声威播出时,北京台又在播《戏说乾隆》续集。“戏说”续集换了赵雅芝这样的主角,戏也较正集略差,但据一项统计说,北京地区的收视率仍旧超过《三国演义》,前年的帐就不用算了。《三国》主要靠小说原作的名声,以大投入博大产出,没有赔本。而《戏说》的投资者从不张扬他们在海内外收入的数字,显然是自己个“闷得儿蜜”了,要不然急着忙着拍什么“续集”呢。
  黄金时段的电视剧是争夺热点,当然就有行有市。观众不用举手,只须用“换频道”
  来表示他们的选择就够了。如果有客观独立的收视统计,实在应该是所有电视节目决策人员案头必备的参考。一位决策者曾激愤地同我说:“我就不相信《唐明皇》不如《戏说乾隆》,看《戏说》的是什么层次的人?”我答曰:“我就是看‘戏说’而不看‘唐明皇’的。”
  以两剧作出这样的比较,本来没有必要,却看得出一种失衡的心态。这就是前些年喧腾一时的“严肃文艺”、“纯文艺”对“地摊文艺”的讨伐,和近来以“高雅文艺”、“典雅文艺”与“通俗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