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2-06-15 12:32      字数:4842
  赏鉴过了。现在我要走了。明天见。 海尔茂 什么!就要走?这块编织的活计是你的吗? 林丹太太 (把编织活计接过来)是,谢谢,我差点儿忘了。 海尔茂 你也编织东西? 林丹太太 是。 海尔茂 你不该编织东西,你应该刺绣。 林丹太太 是吗!为什么? 海尔茂 因为刺绣的时候姿态好看得多。我做个样儿给你瞧瞧!左手 拿著活计,右手拿著针,胳臂轻轻地伸出去,弯弯地拐回来,姿恣多 美。你看对不对? 林丹太太 大概是吧。 海尔茂 可是编织东西的姿势没那么好看,你瞧,胳臂贴紫了,针儿 一上一下的--有点中国味儿。刚才他们的香檳酒真好喝□! 林丹太太 明天见,娜拉,别再固执了。 海尔茂 说得好,林丹太太! 林丹太太 海尔茂先生,明天儿。 □海尔茂有点喝醉了,所以说出话来有点语无伦次。 海尔茂 (送她到门口)明天见,明天见,一路平安。我本来该送你 回去,可是好在路很近。再见,再见。(林丹太太走出去,海尔茂披 上大衣回到屋子里)好了,好容易才把她打发走。这个女人真嚕嗦! 娜拉 你累了吧,托伐? 海尔茂 一点儿都不累。 娜拉 也不想睡觉? 海尔茂 一点儿都不想。精神觉得特别好。你呢?你好象又累又想睡 。 娜拉 是,我很累。我就要去睡觉。 海尔茂 你看!我不让你再跳舞不算错吧? 娜拉 喔,你做的事都不错。 海尔茂 (亲她的前额)我的小鸟儿这回说话懂道理。你看见没有, 今儿晚上阮克真高兴! 娜拉 是吗?他居然很高兴?我没跟他说过话。 海尔茂 我也只跟他说了一两句。可是我好久没看见他兴致这么好了 。(对她看了会儿,把身子凑过去)回到自己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咱 们两个人,滋味多么好!喔,迷人的小东西! 娜拉 别那么瞧我。 海尔茂 难道我不该瞧我的好室贝--我一个人儿的亲室贝? 娜拉 (走到桌子那边去)今天晚上你别跟我说这些话。 海尔茂 (跟过来)你血管里还在跳特兰特拉--所以你今天晚上格 外惹人爱。你听,楼上的客要走了。(声音放低些)娜拉,再过一会 儿整个这所房子里就静悄悄地没有声音了。 娜拉 我想是吧。 海尔茂 是啊,我的娜拉。咱们出去作客的时候我不大跟你说话,我 故意避开你,偶然偷看你一眼,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心里好象觉得 咱们偷偷地在恋爰,偷偷地订了婚,谁也不知道咱们的关系。 娜拉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心都在我身上。 海尔茂 到了要回家的时候,我把披肩搭上你的滑溜的肩膀,围著你 的娇嫩的脖子,我心里好象觉得你是我的新娘子,咱们刚结婚,我头 一次把你带回家--头一次跟你待在一抉儿--头一次陪著你这娇滴 滴的小宝贝!今天晚上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想你一个人。刚才跳舞的 时候我看见你那些轻巧活泼的身段,我的心也跳得按捺不住了,所以 那么早我就把你拉下楼。 娜拉 走开,托伐!撒手,我不爱听这些话。 海尔茂 什么?你成心逗我吗,娜拉?你不受听!难道我不是你丈夫 ?(有人敲大门) 娜拉 (吃惊)你听见没有? 海尔茂 (走到门厅里)谁? 阮克 (在外面)是我。我能不能进来坐会儿? 海尔茂 (低声嘀咕)讨厌!这时侯他还来干什么?(高声)等一等 !(开门)请进,谢谢你从来不肯过门不入。 阮克 我走过这儿好象听见你说话的声音,因此就忍不住想进来坐一 坐。(四面望望)啊,这个亲热的老地方!你们俩在这儿真快活,真 舒服! 海尔茂 刚才你在楼上好象也觉得很受用。 阮克 很受用,为什么不受用?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能享受为什么不享 受,能享受多少就算多少,能享受多久就算多久。今晚的酒可真好。 海尔茂 香檳酒特别好。 阮克 你也觉得好?我喝了那么多,说起来别人也不信。 娜拉 托伐喝的香檳酒也不少。 阮克 是吗? 娜拉 真的,他喝了酒兴致总是这么好。 阮克 辛苦了一天,晚上喝点儿酒没什么不应该。 海尔茂 辛苦了一天!这句话我可不配说。 阮克 (在海尔茂肩膀上拍一下)我倒可以说这句话。 娜拉 阮克大夫,你是不是刚做完科学研究? 阮克 一点儿都不错。 海尔茂 你听!小娜拉也谈起科学研究来了! 娜拉 结果怎么样,是不是可以给你道喜? 阮克 可以。 娜拉 这么说,结果很好? 阮克 好极了,对大夫也好,对病人也好,结果是确实无疑的。 娜拉 (追问)确实无疑? 阮克 绝时地确实无疑。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你说难道我还不应该痛 快一晚上? 娜拉 不错,很应该,阮克大夫。 海尔茂 我也这么说,只要你明天不还账。 阮克 在这世界上没有白拿的东西,什么全都得还账。 娜拉 阮克大夫,我知道你很喜欢化装跳舞会。 阮克 是,只要有新奇打扮,我就喜欢。 娜拉 我问你,下次化装跳舞去咱们俩□应该打扮什么? 海尔茂 不懂事的孩子!已经想到下次跳舞会了! 阮克 你问咱们俩打扮什么?我告诉你,你打扮个仙女。 海尔茂 好,可是仙女该怎么打扮? 阮克 仙女不用打扮,只穿家常衣服就行。□ 海尔茂 你真会说!你自己打扮什么角色呢? 阮克 喔,我的好朋友,我早打定主意了。 海尔茂 什么主意? 阮克 下次开化装跳舞会的时候,我要扮隐身人。 海尔茂 这话真逗人。 阮克 我要戴一顶大黑帽子--你们没听说过眼睛 □这时候娜拉已经有自杀的意思,所以说“咱们俩”。 □阮克本就爱娜拉,说她穿家常衣服就象个仙女,是赞美她。 瞧不见的帽子吗?帽子一套在头上,人家就看不见你了。□ 海尔茂 (忍住笑)是,是。 阮克 哦,我忘了进来干什么了。海尔茂,给我一支雪茄烟--要那 种黑的哈瓦那□。 海尔茂 请。(把雪茄烟盒递过去。) 阮克 (拿了一支烟,把烟头切掉)谢谢。 娜拉 (给他划火柴)我给你点烟。 阮克 谢谢,谢谢!(娜拉拿著火柴,阮克就著火点烟)现在我要跟 你们告别了! 海尔茂 再见,再见!老朋友! 娜拉 阮克大夫,祝你安眠。 阮克 谢谢你。 娜拉 你也应该照样祝我。□ 阮克 祝你?好吧,既然你要我说,我就说。祝你安 □死神常被画作骷髏,头上戴著黑帽子。戴了黑帽子人家看不见 ,就是死了。 □古巴首都哈瓦那產的雪茄烟名。 □娜拉知道阮克快死了,所以祝他安眠。又因为她自己也想死, 所以叫阮克也祝她安眠。 眠,谢谢你给我点烟。 阮克向他们点点头,走出去。 海尔茂 (低声)他喝得太多了。 娜拉 (心不在焉)大概是吧。(海尔茂从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走 进门厅)托伐,你出去干什么) 海尔茂 我把信箱倒一倒,里头东西都满了,明天早上纸装不下了。 娜拉 今晚你工作不工作? 海尔茂 你不是知道我今晚不工作吗?唔,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弄过 锁。 娜拉 弄过锁? 海尔茂 一定是。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佣人不会--?这儿有只撅折 的头发夹子。娜拉,这是你常用的。 娜拉 (急忙接嘴)一定是孩子们-- 海尔茂 你得管教他们别这么胡闹。好!好容易开开了。(把信箱里 的信件拿出来,朝著厨房喊道)爱伦,爱伦,把门厅的灯吹灭了。( 拿著信件回到屋里,关上门)你瞧,攒了这么一大堆。(把整迭信件 翻过来)哦,这是什么? 娜拉 (在窗口)那封信!喔,托伐,别看! 海尔茂 有张名片,是阮克大夫的。 娜拉 阮克大夫的? 海尔茂 (瞧名片)阮克大夫,这两张名片在上头,一定是他刚扔进 去的。 娜拉 名片上写著什么没有? 海尔茂 他的名字上头有个黑十字。你瞧,多么不吉利!好象他给自 己报死信。 娜拉 他是这意思。 海尔茂 什么!你知道逆件事?他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娜拉 他说了。他说给咱们这两张名片的意思就是跟咱们告别。他以 后就在家里关著门等死。 海尔茂 真可怜!我早知道他活不长,可是没想到这么快!象一只受 伤的野兽爬到窝里藏起来! 娜拉 一个人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最好还是静悄悄地死。托伐,你说 对不对? 海尔茂 (走来走去)这些年他跟咱们的生活已经结合成一片,我不 能想象他会离开咱们。他的痛苦和寂寞比起咱们的幸福好象乌云衬托 著太阳,苦乐格外分明。这样也许倒好--至少对他很好。(站住) 娜拉,对于咱们也未必不好。现在只剩下咱们俩,靠得更紧了。(搂 著她)亲爱的宝贝!我总是觉得把你搂得不够紧。娜拉、你知道不知 道,我常常盼望有桩事情感动你,好让我拚著命,牺牲一切去救你。 娜拉 (从他怀里挣出来,斩钉截铁的口气)托伐,现在你可以看信 了。 海尔茂 不,不,今晚我不看信。今晚我要陪著你,我的好宝贝。 娜拉 想著快死的朋友你还有心肠陪我? 海尔茂 你说的不错。想起这件事咱们心里都很难受。丑恶的事情把 咱们分开了,想起死人真扫兴。咱们得想法子撇开这些念头。咱们暂 且各自回到屋里去吧。 娜拉 (搂著他脖子)托伐!明天见!明天见! 海尔茂 (亲她的前额)明天见,我的小鸟儿。好好儿睡觉,娜拉, 我去看信了。 他拿了那些信走进自己的书房,随手关上门。 娜拉 (瞪著眼瞎摸,抓起海尔茂的舞衣披在自己身上,急急忙忙, 断断续续,哑著嗓子,低声自言自语)从今以后再也见不著他了!永 远见不著了、永远见不著了。(把披肩蒙在头上)也见不著孩子们了 !永远见不著了!喔,漆黑冰凉的水!没底的海!快点完事多好啊! 现在他已经拿著信了,正在看!喔,还没看。再见,托伐!再见,孩 子们! 她正朝著门厅跑出去,海尔茂推开门,手里拿著一封拆开的 信,站在门口。 海尔茂 娜拉! 娜拉 (叫起来)啊! 海尔茂 这是谁的信?你知道信里说的什么事? 娜拉 我知道。快让我走!让我出去! 海尔茂 (拉住她)你上哪儿去!□ 娜拉 (竭力想脱身)别拉著我,托伐。 海尔茂 (惊慌倒退)真有这件事?他信里的话难道是真的?不会, 不会,不会是真的。 娜拉 全是真的。我只知道爰你,别的什么都不管。 海尔茂 哼,别这么花言巧语的! *娜拉想出去投水自杀。 娜拉 (走近他一步)托伐! 海尔茂 你这坏东西--干得好事情! 娜拉 让我走--你别拦著我!我做的坏事不用你担当! 海尔茂 不用装腔作势给我看。(把出去的门锁上)我要你老老实实 把事情招出来,不许走。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干的什么事?快说!你知 道吗? 娜拉 (眼睛盯著他,悉度越来越冷静)现在我才完全明白了。 海尔茂 (走来走去)嘿!好象做了一场恶梦醒过来!这八年工夫- -我最得意、最喜欢的女人--没想到是个偽君子,是个撒谎的人- -比这还坏--是个犯罪的人。真是可恶级了!哼!哼!(娜拉不作 声,只用眼睛盯著他)其实我早就该知道。我早该料到这一步。你父 亲的坏德性--(哪拉正要说话)少说话!你父亲的坏德性你全都沾 上了--不信宗教,不讲道德,没有责任心。当初我给他遮盖,如今 遭了这么个报应!我帮你父亲都是的了你,没想到现在你这么报答我 ! 娜拉 不错,这么报答你。 海尔茂 你把我一生幸福全都葬送了。我的前途也让你断送了。喔, 想起来真可怕!现在我让一个坏蛋抓在手心里。他要我怎么样我就得 怎么样,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他用可以随便摆布我,我不能 不依他。我这场大祸都是一个下贱女人惹出来! 娜拉 我死了你就没事了。 海尔茂 哼,少说骗人的话。你父亲以前也老有那么一大套。照你说 ,就是你死了,我有什么好处?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他还是可以把事 情宣布出去,人家甚至还会疑惑我是跟你串通一气的,疑惑是我出主 意攛掇你干的。这些事情我都得谢谢你--结婚以来我疼了你这些年 ,想不到你这么报答我。现在你明白你给我惹的是什么祸吗? 娜拉 (冷静安详)我明白。 海尔茂 这件事真是想不到,我简直摸不著头脑。可是咱们好歹得商 量个办法。把披肩摘下来。摘下来,听见没有!我先得想个办法稳住 他,这件事元论如何不能让人家知道。咱们俩表面上照样过日子-- 不要改样子,你明白不明白我的话?当然你还得在这儿住下去。可是 孩子不能再交在你手里。我不敢再把他们交给你--唉,我对你说这 么一句话心里真难受,因为你是我向向最心爱并且现在还--可是现 在情形已经改变了。从今以后再说不上什么幸福不幸福,只有想法于 怎么挽救、怎么遮盖、怎么维持这个残破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