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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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2-06-15 11:14 字数:4811
林氏早已料到,却在亲耳听到这个结局时依旧不肯相信。
几日下来,她换了不下五位郎中,就想从其中一个口中得出不同的答案,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好容易稳定情绪,“嬷嬷,宛姨娘现在怎样?”
陈嬷嬷看出夫人的怒意,愈加小心道:“宛姨娘吃了徐郎中开的保胎药,才睡下。”
林氏不安的心愈发沉重,想起家境败落后,陪着夫君进京谋生,多少次讨来唯一的馍馍,她首先递给夫君,自己忍着因挨饿而绞痛的胃翻来覆去的汹涌。
照顾那个傻小姨子,擦身、梳髻,什么都是亲力亲为,若非如此,怎会满手的老茧?
摩搓着粗糙的手,林氏心里酸酸的。
她知道夫君现在贵为首辅大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妻子要贤惠,她告诉自己很多次。可试问哪一个为人妻的女子能在满面笑容迎接新人的时候,心内不感到深深的难过?
从二姨娘安妍到小姨娘宛琯,一个接一个的娶进来,有哪一个是好缠的?又有哪一个像她一样,吃过那些个苦?
林氏不觉堕下泪,自己之所以还能稳坐在这正妻的位置上,怕也是那些年的夫妻情分在支撑吧。
“夫人……保重身子要紧!”陈嬷嬷是林氏小时的奶娘,林氏自幼丧母,待陈嬷嬷如同亲娘。首辅大人得势后,费劲周折找到乡下务农的陈嬷嬷,将其接到府上养老,一方面也做自己的心腹。
见陈嬷嬷关切的神色,林氏越发难过,宛郁浤已经很久没进她的房了,她什么时候在暗自垂泪,他又知道多少?
陈嬷嬷深知林氏的心意,却也无可奈何:“夫人莫要伤心,看开些才是。”
林氏掏出帕子拭泪,稳稳心神道:“宛姨娘肚里是男是女,徐郎中可看的出来?”
陈嬷嬷摇头,“徐郎中说日子尚浅,暂时无法分辨,要多等数月。”
林氏思忖半晌,想出点头绪又摇头否定,陈嬷嬷也不敢出声打扰。
待一盅茶喝尽,林氏徐徐开口:“不能等,这次绝不能等,若不是我前两次心软,求祖宗保佑,那恬儿、灼奕还不知道投生在何处。好在这恬儿是个女孩,灼奕却生生是个祸害。陈嬷嬷,你说,我这次还能再冒这个险么?”
陈嬷嬷点头如捣蒜:“夫人说的是,说的是。只是……做这样的事……咳,夫人要为少爷想想才是。”
提到儿子,林氏心柔软了,事情该如何抉择又犹豫起来,偏生此时,门外娇凤道:“夫人,宛姨娘问安。”
“请她进来。”林氏不动声色。
进门后,遍身绫罗珠钗的宛琯春风得意地欠欠身,不待林氏说话,一个转身坐到左边锦缎披盖得太师椅上。
林氏忍气笑道:“妹妹身子不便,不好好休息,这万一磕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宛琯玉手端起茶盅,笑道:“郎中说,有身孕的人要经常散散心,有助于胎儿发育。况且,只要没人刻意去做些手脚,妹妹有信心不会磕着、碰着。”
挑衅的眼神,激得林氏全身发抖。
喜娈赶紧使眼色让娇凤呈上一小碟精致糕点。
“姨娘请用!这是夫人听闻姨娘身孕,特意命人采买到的上好补药外加蜜糖调制而成的莲子糕,这糕入口香甜,名字也寓意极好。夫人本想差人送去芳翔阁,可巧姨娘前来问安。”
宛琯一语不发听完喜娈的跪禀,并未接过糕点,一旁的丫鬟屏翠为难的望着主子,不敢擅自行动。
“夫人真好福气,有那么个伶俐的丫头服侍。”
林氏捏帕子的手攥得死紧,依旧笑道:“下人们不值什么,妹妹若是喜欢,明儿起,叫这丫头去伺候便是。只怕到时候妹妹嫌她手脚粗笨。”
“妹妹可不敢夺夫人所爱。夫人的贴身婢女,妹妹哪里受用得起。”宛琯不咸不淡的发话。
喜娈咬牙支撑,只觉双膝发麻,针扎似的疼。
“哎哟~~你看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来作甚么来了。”宛琯一挥手,丫鬟屏翠抱着锦缎上前。
“说起来,老爷这几日赏了妹妹不少珠宝首饰、名贵绸缎,妹妹一个人哪里用得了许多。这不,妹妹昨儿个挑出最漂亮的几匹缎子,特孝敬夫人。还望夫人在妹妹怀孕期间,多多照顾妹妹母子俩。”陈嬷嬷接过绸缎放在右边的茶案上。
“夫人不看看妹妹挑的合意吗?”宛琯得意的欣赏林氏已经绿了的脸。
“不必了,妹妹挑的必是好的!我收下了。”林氏摆出倦意,“我累了,妹妹也回去歇着吧。”
宛琯起身告万安,顺便让屏翠接过那碟小点心。
“夫人见笑了,妹妹带回去品尝夫人的心意。”说罢便消失在门外。
林氏一见宛琯已走,气的命陈嬷嬷把那几匹绸缎撕了烧了,又唤娇凤扶起喜娈,赏了她盒新近胭脂。
喜娈谢恩。
林氏咬牙切齿对陈嬷嬷道:“她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了!嬷嬷,一切都交给你了!!!”
陈嬷嬷只得领命而去。
……
“姨娘,夫人好像很生气。这样做不要紧吗?”屏翠试探的问宛琯。
宛琯冷笑:“我就是要让她生气!老东西,丑的一脸皱纹,还霸着正妻位置不放。真是上天不负我,让我怀了胎,看我这次不把她给拉下来!”
“那这点心……”
宛琯瞥了眼那碟点心:“屏翠,倒了它!就这个还拿来孝敬我?真是笑话!”
屏翠无法,只能将糕点悉数倒进湖中。
“呦~~前面那容光焕发的是谁呀?”迎面宜美姝带着丫鬟春巧笑意吟吟的打趣。
宛琯心下冷哼,‘蠢货!’
“宜姐姐又笑话妹妹~~妹妹不依。”
宜美姝盯着宛琯平坦的小腹,嫉妒神色跃然脸上,“妹妹好运气呀,这一举得男,老爷岂不是会把妹妹宠上天?好生让姐姐羡慕!”
宛琯挽着宜美姝的手臂:“姐姐别开玩笑了。府中男丁大的有灼华哥儿,小的有灼奕哥儿。哪里轮到我们家这个更幼的。更何况,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
宜美姝嬉笑道:“别以为姐姐不知道,老爷这一颗心啊!可全在你这个小妖精身上呢!”
宛琯心生厌烦,但不得不赔笑和宜美姝又去百花园逛了半天,方才离去,暂且无话。
……
品缘高烧接连数天,林氏急得脚不沾地,小姨娘的事也暂时搁浅。她每逢人便说,蝶儿丫头生生是她命中克星!总不是不让她安生。说归说,人却是日日往柳林院里去,一守便是两三个时辰,连丫鬟们都为之动容,口耳相传夫人如何疼顾外甥。
“紫鸢……”品缘幽幽转醒,喉咙粘瑟的发声。
“姑娘!”紫鸢掀帘进来,“姑娘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品缘完全一股子死人气状态,头痛欲裂。
“三天三夜!夫人担心死了。”紫鸢松口气。
那么久啊!蝶苒身子弱,但凡病了,简直是排山倒海。
“打发人和姨娘说一声。”品缘吩咐。
紫鸢应声,打发罂瑶去了。
“水。”喉咙干哑的难受。
紫鸢忙倒了杯茶,伺候品缘喝下。“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品缘点点头,紫鸢为其披上件苏绣大衣:“姑娘吃些什么?”
品缘摇头,完全没有饥饿感,反而饱胀感很重。
她让紫鸢在后院竹桌上摆些茶水,想去看看晚上的月亮。
“姑娘才缓过来,当心再次受寒。”紫鸢劝道。
品缘坚持要去。屋子里的憋闷令她难受之极。
“好紫鸢,如果我觉得冷了,就回来好不好?”
紫鸢败在品缘炙热的目光下,只得唤明儿准备,又为其披上狐貉袄,裹得像个球一样,才许出屋门。
“姑娘,已经准备齐备了。”明儿来回品缘。
品缘答应声,遣了众丫鬟,只留下紫鸢在身边服侍。
她坐在石凳上,抬头望天,漫天星斗很是合意,美丽的闪烁。像祝公子坏笑却坚毅的眸子,又像伊络闪动的流水目光。
想起这一路的坎坎坷坷,忽而觉得每一刻都那么值得回味。
“孟姑娘,孟姑娘~”彷佛听见祝启臻那么唤她,又浮现出他因为照顾她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品缘心内戚戚,一直想要的温暖,居然在这个异世界得到了。
又想起伊络温柔似水的目光,她的心似乎窒息。
原以为入了府,她就不再漂泊,人是不再漂泊了,可是,心又该停驻在哪儿?如果能回到当初自由自在驰骋天地间,与祝启臻、伊络饮酒畅谈,品缘愿意用一切来换。
思及此,品缘感到胸腔中积聚一阵阵绞痛:“紫鸢,替我拿一壶酒来!”
紫鸢诧异道:“姑娘怎会要饮酒,万不可以,身子要紧!”
品缘提高音量,“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只是个奴婢,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紫鸢被吓到,怔怔的不敢出声,也执意不愿去取酒。
品缘烦躁不安,索性起身要自己去取。
“刁蛮任性,可不是我所认识的孟姑娘!”突如其来的温婉声音传来,停滞了品缘的动作。
二十六 步步为营攻心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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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缘顺着声音一路找去,巨大的阔叶树上人影晃动。
紫鸢害怕地攥紧品缘的衣袖,颤抖地问:“你……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首辅府!”
品缘的心跳得极快,那个声音,她狐疑又带有一丝肯定:“是……是伊络吗?告诉我,是伊络吗?”
没听到回应,她哑着嗓子,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继续说:“伊络……你是伊络吗?”
黑影晃几晃,一个纵身,褐发随风飞舞,依旧是那双闪亮亮的眼眸,璀璨如天上明星。
他轻启红润的唇,俏皮地摇摇手里的酒:“孟姑娘,我们来喝一杯怎么样?”
品缘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一个猛子抱住伊络,口中喃喃:“太好了,伊络,我又见到你了!太好了,你没事!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健康!”
伊络动容的反环住品缘,带有无尽的宠溺:“傻姑娘,我贱命一条,上天不是那么想收的!哭什么?本来身子就弱,再哭个什么好歹,只会连累身边人!”
品缘哽咽着放开手,随后让紫鸢时刻注意前院动静,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伊络留意到紫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紫鸢见状,也瞪大眼睛狐疑的看看伊络。
伊络遂有些自嘲,他这些年在外,疑心病太重了。
待品缘又端来几碟小点心唤他入座,方才缓过神来。
品缘先自饮一盅,甜甜的酒味入喉,胃部暖洋洋。她拿起酒壶打量:“这是什么酒?没有刺鼻的辛辣,反倒甜丝丝的。”
伊络也自斟一杯,笑道:“此酒乃桂花酒,你那小身骨,我哪里敢寻烈酒给你喝。怕是一杯下去,我们也不用聊了。”
品缘觉得眼角发酸,是惊异于伊络的贴心还是今晚的相见,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难得一片静谧的时光,漫天的繁星,如此美景有人一起共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伊络,中毒之后你被钥带走,直到现在,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伊络拈起点心,绝美的容颜赫然悸动,“是啊,很久~久得我已经失去耐心了!”
品缘不解其意,便不答言。
伊络笑道:“我想你霸道坏脾气的样子!”
品缘也笑了,“都多大人了,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你目前就呆在京城吗?”
“在京里有些要事要办。”伊络道。
品缘笑,“要事?你们都喜欢说要事,哪有那么多事要做?”
伊络不语。
品缘接着道:“伊络,有些事我不明白。”
“何事?”
看着他明媚生辉的脸,品缘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他是什么人?
伊络默默在心里问了自己很多遍。
举杯饮酒,伊络笑,“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品缘讶异,“这是什么话?”
伊络起身,负手背对着品缘,凝望幽深的黑夜,似乎吞没了一切。
“很小的时候,母亲还在,她告诉我,我是谁。十几岁的时候,母亲走了。父亲把我赶出家门,他告诉我,忘记自己是谁。兜兜转转这些年,我已弱冠之年,只记得自己是伊络,也只能是伊络。”
伊络絮絮的说了半天,品缘一句没听懂。
她只问了一句话。为何引了数句话?
品缘汗颜,而且是根本一句也听不懂的话。
“伊络,快喝酒吧,酒都凉了。”
饶是黑暗,品缘还是看见伊络踉跄一下。
“喝酒!!”伊络转身抓起酒杯,一昂头。
品缘抱酒坛的手顿在半空,“我还没倒。”
“……”伊络镇定自若的抹抹嘴,“我说怎么什么也没喝到。”
“那你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