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
不言败 更新:2021-02-17 14:13 字数:4841
墨生虽傻,却是很爱花,这么些年什么都学不会,却喜欢看园丁老丁叔修缮园林。
长叹了一声,墨生……
“庄主担心明日的大礼?”一个春风般温煦的声音柔和道。
我转过身,萧然微笑着站立,一身浅翠夏衫,如同一棵修长的竹子。
我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楚宫主,他,怎样?”
萧然呵呵的笑了:“还是惦记着他?他还好,只是身体的损伤比原先想的要厉害,江护法一直为他输送内力,极乐神功第一招涅槃而生也对养伤极有帮助,病还是好的慢。不得以只好放弃前来……明日你大典结束,我们也要回去复命,君上想是急得很……”
身体。
担心,又心疼。
“那他,都在干些什么?”
萧然又笑:“我见了他几次,他都在幽池里浸着,一遍一遍的练龙潜在渊……”
幽池?
那是什么?
“也对养病有好处么?”
萧然略一迟疑:“龙潜在渊?那是神功里的一招,可以将呼吸心脉放的极缓,使人不易察觉,甚至造成假死的假象。应该也是对养伤有些好处。”
哦,那就好,但愿他的身体早些复原。
“射日庄表面上看着跟一般庄子无异,里面倒是藏龙卧虎。”萧然深吸口气,笑道:“连一个扫地的妇人武功都非常的高强,上次我见一个妇人拿着扫帚追赶宁墨……”
呃?我讶异的看看他:“那是陈婶,她并不会武功……”
萧然显然非常惊讶,呆了半晌笑道:“哦?极乐宫等级森严,一般宫众绝对不敢同首领开什么玩笑。”
那岂不是很压抑无趣?
接着寒暄几句,萧然告辞,临走笑道:“云庄主,听君上说你对美食独有研究。那次扬州的小点心你喜不喜欢?”
呆了一下,我忍不住叫起来:“那些小点心是你送的?”
他微笑着点头:“我瞧你对君上一往情深,心中不免又是怜惜又是羡慕,便给你送些小点心,也想安慰一下你……”
我对他微笑,目送他离开。
好吃,可惜,每只都被臭宁墨咬了一口!
即位大礼终于来临。
我穿上楚沉送来的衣服,四平八稳按部就班行完所有礼节。
然后坐上首座,接受大家的祝贺。
很顺利,没有任何差错。
宁墨斜倚在边上一张椅子上,意兴阑珊。
瞧着他有些冷淡的神情,微眯着的眼眸,心里更是酸楚。
不由冷冷的将所有人都扫视一遍。
他们中间的某个人,甚至某两个人,是杀害墨生的凶手。
而我,竟然还要与他们虚与委蛇,惺惺作态。
连自己都觉得很恶心。
目光过处,有些人垂下眼帘。
后来陈叔告诉我,大礼非常的成功,当时我目光森然,威仪万丈,仪态万方。
我缓慢而清晰的发表我的即位宣言,是宁墨亲自下笔书写,文字洗练,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宣言的大意是表明射日庄的立场,绝不会参与无谓的江湖纷争,然而不管是谁,若是对射日庄不利不敬,射日庄也绝对不会做缩头乌龟。
言毕,四下寂静无声,听得见细微的呼吸声。
玉真子打破沉默挤眉弄眼道:“华山派和射日庄一直交好,亲兄弟一样,自然是立场一致……同进同退 ……”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色狼,会不会见色起意,占了某个姑娘的便宜,被墨生撞到,结果……
“玉掌门,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永恒的只有利益和……是非!”我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自以为是。
划清界线。
这个华山派目前虽然尚独立,可那个温眉整天的缠着宁墨,动员他加入无极,还是早些划清界限好。
玉真子有些讪讪一笑,没再说话。
只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道:“不知云庄主要怎样跟极乐宫相处?”
我转过头,赵嫣直视我的眼睛。
我微一点头,这个女人会是凶手么?
瞧着挺正派,可世界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
“那要看极乐宫对射日庄的态度。若他们对射日庄有冒犯之处,我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犯我射日庄者,我必会追究到底!”
回头看了一下宁墨,懒懒的神色间淡淡的忧伤。
墨生,我决不会让你就这样白白死掉。
也不会让宁墨白白伤心。
终我一生,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
我已经是射日庄主了,我要学会保护我的家人属下。
又是黄昏。
日渐式微。
这几日一到黄昏就非常感伤,尤其是想到墨生。
老丁叔在园子里忙碌,剪去凋零的栀子花。
大部分的栀子花已经开始泛黄凋落,园子里的清香也淡了好些。
“庄主赏花?”看到我老丁叔打了个招呼。
我点点头,不想多解释。“这栀子谢了。”
老丁叔嗯了一声:“谢了还是挺香的。很多人喜欢呢。好多女孩子都很喜欢这花。前几天一个年轻公子每日过来,采很多栀子花,说是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
我笑了一下。
痴男怨女。
古来有之。
看着他们这样的相亲相爱,我都会有一种温暖的感动。
人世间终究是美好的东西多些,才值得我们这样留恋。
“那姑娘确实也挺漂亮,可惜,对这位公子似乎有些冷淡……唉!多情总被无情恼……”老丁叔也不管我爱不爱听,继续嘀咕。
老丁叔竟然还会掉书袋!
我再笑,忽然想起楚沉。
原来能够和一个人这样相爱,已经很是不易。
自己不知道,已经很幸福。
我爱的人也同样热烈的爱我。
夫复何求?
慢慢转身回家。
宁墨正在精神百倍四处转悠,很多天没有看到他这样精神,自从墨生走后。
“瞧见老丁叔没有?”宁墨问。
我愣了一下:“在后花园剪花。什么事?”
宁墨道:“今日听厨子说起,老丁叔那日见过墨生,他帮老丁叔锄草来着。后来墨生有些饿了,说到要跟谁要牛皮糖去了……”
牛皮糖!
我大惊。
忙和宁墨赶到后花园,没人。
老丁叔没在。
又找了几个他可能去的花园,没找到。
去哪儿了?
我有些茫然的和宁墨面面相觑。
无妄之灾
不祥的预感再次浮起在我心间,丝丝微微的不安,萦绕不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人找到老丁叔。
正如我担心的那样,他也去了。
一刀封喉,去的很快,快到几乎没有痛苦。
所以他口眼俱阖,分外安详。
手里散落着几枝栀子花,洁白丰满的花朵,肥嘟嘟香喷喷。
“是我失误。没提前想到墨生很喜欢缠着老丁叔,忘了找老丁叔问话。白白延误时机,失去抓住凶手的最好时机,害得老丁叔枉送性命!”宁墨俯身,捡起花朵,垂目握拳,声音干巴巴的自责。
“前几日忙着大典的事情,没有好好将墨生的事情梳理一下,是我没有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怎能怪你?”我握住宁墨的手,温声道。
宁墨抬目,盯着我,慢慢转眼:“小笛,你已有师父当年的风采……好歹我十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总算将你培养成合格的庄主!”
我苦笑,命运之手,推我上前,即便是撑也要苦撑到底。
宁墨命人将老丁叔的尸体收殓,暗暗命人秘密排查。
暂无线索。
次日,射日庄举行盛宴,答谢各方来宾。
大部分客人参加完宴会,将在次日离开。
怕楚沉着急,萧然已经在昨日带着木雨润提前离开,赶回去禀报现场实情。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只有我,心思郁郁,言笑晏晏间总觉有些蹊跷。
酒足饭饱,宴席也终于散了。
我缓缓走进后花园,走到昨日遇见老丁叔的地方。
是不是我漏掉了什么?
园子的角落里一丛夜来香静静开放,清香四溢。
俯下身摘下一朵,插在鬓间,发间清香,鼻尖萦绕。
香味?
栀子?
脑海中浮现出老丁叔手里的那些肥嘟嘟洁白的栀子。
为什么老丁叔会放下手里的活离开后花园,然后捧着栀子花死去?
那些栀子花他摘下想要干什么?
送人!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忽然拔腿向昨日发现老丁叔尸体的地方奔去。
那里住着些谁?
经过九曲回廊,远远看到回廊尽头,挑高的宫灯下,站了一个人影。
一身黑袍,带着风帽,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貌身材,只觉得浑身上下,尽是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谁?
这么夜了还没有睡?
这么热的天,还带着风帽?
本能的向那人走去,那人缓缓转身,从容转过回廊的拐角,从视线里消失了。
我小跑了几步,也转过拐角,没人。
发了一小会呆,忽然想起是不是应该找人搜寻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又将庄里搞得鸡犬不宁。
可别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我叹气,正打算转身离去,听见兵器划空的声音,来不及转头,觉得背心一痛。
全身的力气忽然抽丝一样离去,我奋力转头,只瞧见一角衣袂,深黑的棉布,飞一样在空中划过。
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在那个瞬间忽然离去。
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最难受的是呼吸,不仅一呼吸就痛,而且气短,整个胸部好像被大石头压住,透不过气。
怎么了?
我努力睁开眼,在眼前逐渐清晰的是宁墨的面孔。
我仔细分辨,他的眼睛红肿,眉眼冷淡凄凉。
宁墨。
我叫。
声音很低。
胸口剧痛,几乎喘不上气。
宁墨俯身,在我耳边道:“别说话……你受了伤,长剑从肩胛刺入,几近贯穿左胸,郎中说……不能说话……”
受伤了?
迷迷糊糊记起昨夜的一幕,我真是没用。
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还能保护别人?
闭上眼睛,忽然又想起一事,睁眼对宁墨急道:“老丁叔……送花……”
宁墨再次示意我不说话,道:“我知道,我已经查过,老丁叔死去的地点周围,并没有客房,比较偏僻。想那凶手十分狡猾。”
一丝失望掠过我心头,我继续艰难的张嘴:“栀子……”
宁墨再次点头:“我知道。昨夜宴席间,我借着跟每个女客插科打诨,在她们身上都闻了一遍,身上带栀子香的共有二十几个,都已经记录在案。不过,我担心有人为了参加宴席,用了其他香粉,将栀子香味掩盖了。”
我闭上眼睛,没用。
所有我想到的线索都没什么用。
墨生,老丁叔,我终于不能为他们报仇。
难受的不行,渐渐我又失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听见宁墨大发雷霆:“庸医!都是庸医!这么一点小伤就说不治!统统赶走!”
不治?
我挣扎着睁眼,我要死了?
宁墨呼的伸掌,拍碎了边上的茶几。
宁墨。
我艰难出声,大喘气。
宁墨飞快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到我嘴边,什么?
我在他耳边尽力大声道:“宁墨……不要这么烧包……那个红木茶几,是前朝之物,很值些银两……以后,你要努力开源节流……带着射日……庄……蒸蒸日上……”停下大喘气。
我真的要死了,连说句话都这么艰难。
宁墨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泪水忽然象决了堤坝的洪流,毫无顾忌的奔流而下:“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我从此吃素禁欲,念经向佛,麻衣粝食……只要你不要死,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
差点笑出声,宁墨,会吃素禁欲?
会做和尚?
打死我也不相信。
不过,什么都答应,是真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沉……我要……嫁给他……”
宁墨的嘴角再次抽动,然而他并没有答应,而是站起身,对外面大吼:“快!去看看苏无困那个疯子来了没有!去!”
然后转身,端起一碗药:“小笛乖乖,把这碗药喝了……”
我没有推托,顺从的张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马上死,我要见他,我要等着见我的山芋。
那个漂亮的有些孩子气的山芋。
赵存亮兄妹的折回多少出乎我们的意料。
“赵四先生为何回头?”宁墨冷冷的声音,仿佛隆冬尖利的冰凌,在人心上划出痕迹,凉透全身。
“区区在路上听到噩耗,说是云庄主受伤,危在旦夕,故而过来探望。”赵存亮的声音不亢不卑。
“庄主受伤的事情,射日庄着意隐瞒,为何你会知道?难道是凶手告诉你的?”宁墨的声音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