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北方网      更新:2021-02-17 14:13      字数:4763
  刘付慕年觉察到不对,眼疾手快地把靳云汐推到一边。
  靳云汐只听到一声巨响,刘付慕年的身体就像一个破碎的木偶,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陡然地落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刘付慕年满面血污,头发凌乱地贴着他的脸,整个人看不到半点生气。
  “慕年。”靳云汐扑了上去,跪在地上。她不敢摇晃,也不敢碰他,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林静昭地从车子里下来,在刘付慕年跟前蹲下,默然地说:“对不起,我没得选择。”
  刘付慕年的身体抽蓄了几下,手指动了几下,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半响,终是没有了动静。
  林静昭默默地转身,面无表情地上车,重新发动车子,把两个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太阳了。漫天的乌云和阴翳,把天地遮成一片昏沉。像是预演着毁灭之声的前奏。远处不时传来低沉而发闷的雷响,震得人心神不安。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付慕年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她却非常迫切地想要见到他。隐隐心里觉得不安。最近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让人不真实。
  昨晚顾均成又是一夜未归,她知道,一定跟刘付慕年有关。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明明知道他就在身边,明明就想知道他的消息,却要时时刻刻隐藏自己的情绪。
  顾均成并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一个月早就已经过去了,他还没有离开颖宁,带自己回宁远。
  雨,下得瓢泼,风把水吹成细雾在雨中穿梭。
  有人推门进来了,同时也迎进了一屋的风雨,他转身把风雨关在门外。
  她收回目光,来人是顾均成,他身上都湿得透顶,整个人像从水里拎出来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才痛下决心的样子:“锦初,出事了。”
  锦初脑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却仍然勉强维持着镇静。她伸手到桌子上去拿茶杯,故作外宣地说:“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连外面的风雨也阻挡不了他的声音:“是少帅,他被车撞了,现在正在抢救。”
  “啪“地一声,杯子砸在了地上,一滴眼泪幽幽地从她脸上滑落,她瘫倒在地上,低声说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远处传来一声炸雷,仿佛要击碎了这个沉暗的天空。
  再次看到刘付慕年,她仍然觉得像一场梦。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自己,难道,到最后真的只剩下自己了?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被白纱缠着只剩下一张脸。他安静的睡着,好像只是在做一个梦。她轻轻地握起他的手,掌心还是温暖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擅抖着问。
  “医生抢救过了,生命虽然没有危险,但是……”顾均成低下头,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了。
  “他会怎样?你说啊!”她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他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顾均成一字一句地说着,他以为她会崩溃,会痛哭,可是她没有,她变得安静,坐在那里,只是坐着。他有些担忧,问道:“锦初,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轻声回答。“哥哥,你先出去吧,我想跟单独跟他呆一会。”
  “好。”顾均成应着,“有什么事就叫我,我随时都在。”
  她点了点头。他把门掩上,屋内只有她,还有刘付慕年。她看着他,伸手轻轻地抚过他的眉毛,他的嘴唇,他不会再吼自己了,也不会再用厌恶的眼神看自己了,可是,他也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了。真傻。她苦涩地笑,不知道是他傻还是自己傻。
  “靳小姐,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就过来了?”顾均成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我想过来看看。”是靳云汐的声音。
  “少帅还没有醒。”顾均成回答。
  “哥哥,你让靳小姐进来。”锦初高声说。
  不一会儿,靳云汐就推门进来了。锦初看到她的脸,缠着厚厚地纱布,不禁有些惊诧,“你的脸……”
  靳云汐倒是很平静:“这脸上的伤是被日本人划的,不过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张脸而已。”
  “也是,慕年他不是贪图外表的人,不管你的脸被毁成什么,他都不会嫌弃你。”
  “我知道。”靳云汐顿了顿,“可是,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真的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吗?你只知道他移情别恋,跟我纠缠不清,可你却不知道他为你日日忧心,夜不能寐。”她笑,“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我跟他明明认识的时间比你还要长很多很多,可他对我,永远都是彬彬有礼,每说一句话,都像早就打好腹稿,每一个字都恰到好处的小心谨慎。不像对你,他会情急,会慌乱,会口不择言,面对你时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有血有肉的他。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也没想过要和你争。休书是他写给你的,那天他拿枪对着你,因为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他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他要你彻底地死心,忘了他,找一个适合的人,过安稳平定的生活。可惜,你还是回来了。所幸,你还是回来了,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值得了。”
  锦初怔住了,好半响才说:“连你都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我又怎么会想不到呢?虽然我跟他在一起不及你认识他的时间长,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何偿不知道?他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活着,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想不到,你是个如此明白事理的女子。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你而不喜欢我了,你才是真正懂他成全他的那个人。”
  “可那又如何?”她苦笑。“我只知道逃避现实,逃避自己,我若有你一半的勇气,也不会和他错过那么久,也不会让他自己去面对这一切,说到底,我根本就是个懦夫。”
  “这是劫数。”靳云汐叹息。
  锦初握起刘付慕年的手,把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摩擦着,泪水从眼角滑落。刘付慕年,我应该爱谁应该跟谁在一起,不是由你说了算!谁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比你更清楚,你凭什么要替我做选择?你以为你是英雄,你以为你了不起?就算是为了革命,为了亿万人的幸福,你也没有权利这样遗弃一个爱他需要他依靠他的女人,不管是什么理由。
  “慕年,我从十五岁起,就没有了家,当别人喊我少夫人的时候,我很开心很满足,因为我终于有了家,还有你。所以,请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不管,你一定要醒过来。”
  天,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草,一点一点地变黄。
  明湖的荷叶已经败退,残叶败枝,就着水草在风中摇曳。落日染红了湖面,满眼的血色。一只孤雁在湖面上,来来回回地划着水波,时而停下来,在一片红光中,望着遥远的天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林静昭倚在那颗大柳树下,静静地吹着笛子。今日的笛声听起来很忧郁,却又不易察觉地就让人深陷其中,随着悠悠的音符在时空里流转。他一遍遍地吹着,仿佛这天与地都与他无关,只有笛声,才是属于他的。他脸上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平静得就跟明湖的水一个模样。
  有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干燥断裂的声音,细碎又好听,在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像早有预料,笛声赫然停止。他默默地转过身来,看着锦初清丽的面庞,嘴唇微微上翘。事实上,打从刘付慕年出事后,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一天一夜。
  “阿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他说。
  “阿邺。”锦初抬眼看着他,声音不轻不重地问道,“你可知道,爹娘当年宁可死,也不肯和日本人同流合污,如今你却做出这样违背良心的事来,将来你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父母?你对得起他们吗?”
  “对不对得起爹娘是我该考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阿邺,你清醒一点,不要黑白不分,跟日本人为虎作伥!不要让爹娘白白牺牲!”
  “阿姐,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是吗?那慕年他有什么错?你为什么一定要害他?当年害死父亲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是我丈夫,你是我弟弟,你让我怎么办才好?你让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要怎么办才好?”
  “你眼里心里只有他!你可曾关心过我?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林静昭提高音量,陡然拿出手枪放到锦初的掌心里,“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你杀了我呀,为他报仇啊!”
  锦初怔了怔,反手打落手枪,仍然嘴硬道:“我不是你,没你这么狠毒!我这辈子,只对着一个人开过枪,那就是刘付慕年!但是我后悔,后悔竟然听了你的鬼话,我不会杀你,但我不会原谅你,从今往后,我再不会认你这个弟弟。”
  说罢,她转身决绝地离去。
  林静昭望着她的背影,双膝忽然跪在地上。他一面流泪一面在心里默默地说:“阿姐,对不起。”
  他的内心既孤独又苍凉,那是没有人能懂的悲怆。他歪身坐在地上,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拭了拭笛子,然后放到唇边,笛声又悠悠地响起,在明湖的上空回转,这一次,更加的凄凉和悲婉。
  “我们不能让三岛涂夫得逞,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进入实验室,把LZ拿到手,就算不能拿到手,也要毁了它,以免酿成大祸。”
  “那我们怎么办?”
  “这件事,人越少越方便,至于想什么办法……”靳云汐看着锦初,“三岛枫田,他跟你关系还不错吧?他是不是喜欢你?”
  “……他是对我有好感。但是他人还不错,他从来没有跟他父亲做过坏事。”
  “我也没说他就是坏人,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于是,锦初再一次坐在了三岛枫田的面前。
  “枫田君,你爸从来不让你插手他的事吗?”
  “对啊,他从来不让我插手,他只希望我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且我也不喜欢政治。”
  “我听说,你爸在西效新建了个实验室,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那幢楼还是我亲自设计的呢。”三岛枫田有些得意。“我学了五年建筑,那是我第一次设计出来的大楼,为此我爸感到很自豪。”
  “你设计的?我不信。”
  “怎么不信?设计图还在我手里呢,不信给你看。”三岛枫田急了。
  “看,我又不懂,看了又能怎么样?”
  “要不,我可以教你怎么看呀。”
  “那倒也可以让我见识见识。”
  三岛枫田从抽屉里把设计图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摊开,然后一一开始给她讲解,她听得很认真,哪里不懂就仔细地问,直到明白了为止。三岛枫田还以为找到了知音,越说越起劲。
  “别光顾着说,喝一口水吧。”锦初把杯子递到他的唇边,他站直了身子,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她,手就那样轻轻地握上了她的。她轻劝地挣了挣,还是没有挣开。他带着笑,一边望着她,一边轻轻地把水喝下去。
  锦初把水杯搁到一边,继续听他的长篇大论。
  不一会,他便觉得有些困意,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终于,他不醒人事地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枫田君,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百姓,我一定要这么做,我会记得你的,你是个好人。”锦初从他身上翻出通行证,再顺便把桌子上的设计图拿到手。
  锦初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一支枪顶在了她的脑后,三岛枫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锦初,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锦初出奇的平静,头也不回。
  “我生日那天,张大帅受伤,当时我就猜跟你有关,我不想怀疑你,不想调查你,我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你接近我另有目的,可你,却硬生生地把真相摆在我面前,林锦初,我恨你!”
  “果然如此。”她说,“你恨我,那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父亲?你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最心爱的男人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这样的仇,如果我不报,我就算是死,也死得不安心。”
  面对她声声俱厉的指责,他怔了片刻,随后,无力地问道:“所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对,没错。”
  “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
  “你到现在还这么天真。”锦初残忍地说道,她转过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他的眼里既有愤怒,也有痛心。都是被爱恨折磨的人啊,又有哪个是逃得掉宿命的安排呢?她伸手把手枪拉到心脏的位置,依旧从容地说:“来,对着这里,开枪。一切都会结束的,包括所有的爱和恨。你开枪啊。”
  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