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北方网      更新:2021-02-17 14:12      字数:4754
  “……”她多少有点明白刘付新月的意思,这丫头可真不是一般的清明。
  “新月说得对,实在不行,我来教你,省得丢人。”刘付慕年牵着一匹白马过来。
  “我,不,不行。”锦初一看是刘付慕年,心知躲不掉,立时慌了神,她从小就惧怕这些大型动物,一见了马就两脚发软,更别提坐上去了,于是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刘付慕年有些发怒。伸手一捞,她的身子已经凌空,转眼已经坐在马背上。他踩着蹬子,也坐到她后面,拉着缰绳。他靠得很近,呼吸就在耳边,不知怎么的,她的脸竟有些发热,手都不知道往哪搁,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坐在马背上。真是糟糕。她暗暗想着。
  马儿缓缓地走着,遂脚步越来越快,她既不敢往后靠,也不懂拉缰绳,马儿越跑越快,她几乎坐不住了,刘付慕年把她的窘迫看在眼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任何理由娇惯她,说到底,他不能保护她一辈子,有些事情,她得自己学会。
  马儿忽然一颠,她身子仰了仰,慌乱中狠狠地拽住马脖子上的毛,马儿吃痛,身体腾空嘶鸣,她吓了一跳手一松,几乎就要从马背上滚下去了,一只手牢牢地抱紧她的腰,她回过神,对上他深遂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蠢货。”他骂道,抱着她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她惊魂未定,脸色苍白。
  那厢李泽南走了过来,“少帅,刚得了一匹良驹,不过性子极烈,尚未有人能驯服得了它。你要不要试一试?”
  刘付慕年还没搭话,便有一个卫兵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锦初远远地看了一眼,马儿看上去十分的温驯,安静地站在那里,并不像李泽南说的那么烈,可她知道,往往是这种看起来无辜的动物反而最具有杀伤力,“退避三舍”这个词立时在她脑海里掠过。同时她也这么做了,往人群后面站去。
  “把马给我。”刘付新月高声说道,眼神隐约有些诡异。众人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微微一笑,拉过缰绳把马牵到锦初面前,昂着头说:“嫂子,咱们刘付家的女人不能是孬种,只要你能骑得上这匹马,我就真心实意地承认你这个嫂子,往后也绝不会再为难你半分。那么,你敢不敢呢?”
  锦初迟疑了一下。
  她本就不擅长骑马,况且这还不是匹一般的马,是一匹野马,不通人性。若是骑不好,随时有可能被马甩下来,非死即伤。更何况,她骑不骑得上去,还是个问题。她才不会相信会有奇迹出现,有与生俱来的驯马能力,或是这马对她有好感,任她摆布。
  锦初看了一眼刘付慕年,他面无表情,嘴角冷冷的。锦初虽然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却能猜到他不会替自己解围,没准,他也想看自己笑话呢。
  刘付新月还在微笑地看着她,眼睛带着嘲讽:“你若真不敢骑,就认输,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摔下来,伤了,哥哥可就要怪我欺负你了。”
  锦初本是可以不接受刘付新月挑衅的,因为不管刘付新月承不承认,她都是刘付家的人,至少表面上是。可这么多双的眼睛在盯着,她也是有尊严的,更何况,她不想在刘付慕年面前示弱。
  “为什么不敢呢!”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狠下劲一咬牙,一步一步朝马儿走去。马儿抬起它的大脑袋,轻轻扇着耳朵。她看见它黑色的大眼珠,听见它粗浊的喘息声。它看了她一眼,继而低下头吃草。也许马儿骄纵惯了,觉得她太过弱小,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僵绳,蓦地纵身一跃。
  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一跃就骑到了了马背上,简直就是运气太好了。大伙愣了,她也愣了,就连马儿也愣了。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马儿就已经回过神来,它叫嚣着,扬蹄,然后一路狂颠起来,竭尽全力地悍卫自己的尊严!锦初被颠得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了,热血直往脑门上冲,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她伏下身子,死死地抱紧马脖子,不让自己的身体离开它的脊背。她知道自己如果滚下去,立即会被踩得肠穿肚烂,惨不忍睹。
  马儿像疯了一样,还在狂奔,一会儿向树林冲过去,一会儿向山坡上冲过去,一会儿向草地冲过去。
  整个世界是颠倒的,摇晃的,她只觉得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它和她。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她闭上了眼睛。
  马儿又朝河边奔去,忽然发现没有路了只好急转弯,这一瞬锦初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从马背上抛了出去,掉进了河里。
  冰冷的河水淹没她的时候,像一把刀戳进喉咙,不能呼吸,连血液也仿佛凝固了。唯一还能活动的,只有脑子。她以为自己会死掉,心里却还有那么一点遗憾,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人,她的父母,弟弟阿邺,顾均成,胡先生,宋灵,还有刘付慕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刘付慕年的水泠泠的脸,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的害怕,哪怕转瞬即逝。她脸色发青,发丝还在拼命地往下滴水,只觉得浑身冰凉,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就往他怀里缩去。
  刘付新月吓到了,她惊慌失色地跑了过来,扑到锦初跟前。她的眼里竟含着泪,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锦初的手,锦初感觉到那双手触觉冰凉,浑身都在发抖。眼前的这个人,真不是故意要跟自己作对,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罢了,她比自己想得更长远。
  “嫂子对不起,我,我没想过你真会骑上去,你怎么那么傻呢?”刘付新月自责地说。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刘付新月服软,又怜又疼,扯出一个苍白的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夜里,锦初疼痛难忍,连翻身都困难。她拼命地忍着,几乎把枕巾都咬烂了。溺水,受冻,惊吓,她到底还是没杠住,病倒了。
  关于那一个晚上的记忆,她已经想不大起来了。
  依稀只记得,那晚的风很冷,很冷,直通通的像是从身体里横穿过去的孤单。风吹起的叶子婆娑的声音,微妙得像一首首歌曲。迷朦中,她似乎是睡着了,贴着冰冷的床铺,疼痛难忍却睁不开眼睛。
  真累。她想,真希望就这么永远地沉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她把脸蹭过去,是一个宽阔厚实的怀抱。熟悉的味道,极淡,淡得像天边的一抹云霞,随时都会消失。
  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陡然崩溃,她是那么的孤独,孤独得想流泪。
  医生来诊治过,给她开了些西药吃下去。
  发过汗,她的脸色才恢复几分正常。刘付慕年仔细地替她把被子盖好,又瞧着她那张苍白瘦弱的脸,心中有恨:“你是我的女人,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做这些傻事,又有何用?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倔呢?你就不能认一次输么?要知道,想要好好地活在这个世间,是需要妥协的!我很讨厌你知不知道?你总是什么都为别人着想,为了别人连自己都可以委屈,还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人,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弄得好像我是全世界最坏的人一样!”
  她的睫毛动了动,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你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怎么跟顾均成交待?”他注视着她,清丽可人的容颜,睡梦中是难得一见的安详,只是眉头始终微皱着。他是有过自责的,他只是想看一看她到底会倔到何种地步,他甚至断言她根本就骑不上那匹马,可是,他忘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怕死。她就像是一株仙人掌,外表坚强,却有着柔软的内心,容易受伤,所以才会在外面长出这么多的刺来保护自己,用坚强的外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的。
  他握紧了她的手,才惊觉几天的时间里,她又瘦上几圈,顿时又怜又恨,百味陈杂。
  “我冷。”她闭着眼睛轻声唤着。
  他的心颤了颤。
  “我冷。”她还在念叨。
  他忙加了床被子。
  “我还冷,冷……”她的声音是可怜兮兮的,还带着哭腔。
  他犹豫了片刻,上床抱紧了她,那么用力,几乎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开始在他怀里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我心难受。”她模模糊糊地说。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喃喃地说着,在他的怀中停止的颤抖,遂慢慢地睡了过去。她睡得很安静,像个小孩子,细细的鼾声又柔又匀,像轻轻的小夜风吹过月下草原。
  是夜,难得的寂静与安宁。
  刘付慕年抵着锦初的脸颊,心中自是百转千回,难以入眠。
  她现在只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如果,她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她又会怎么待自己呢?也许根本不会在乎了。
  这一年的雪下得要比往年还早些,雪下得并不大,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天地,描成白色的世界。
  这日,雪停了。刘付慕年刚一出门,刘付新月就挽着锦初,从后门处溜出去,她轻快地说:“走,嫂子,我们出去玩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时候刚刚好呢。”
  自从那天效外骑马事件发生了以后,刘付新月彻底地抛开了对锦初的成见,打从心底里接纳了这个嫂子。此时在她的心里,只有锦初这样一个坚强而傲然的女子,才配得上自己的哥哥。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贴心的姐妹,再者两人年纪相当,很快就谈到一起了。
  “可是,你今天不是要上课吗?”锦初感到奇怪。
  “这么冷的天,上什么课呀,再说现在时势动荡,政事一日三变,哪个还有心思上学?统统都忙着关心国家大事去了。”
  “那你呢?”锦初问着,心里却在担忧着刘付慕年恐怕是比以前更为艰难了。
  “我?我身为颖宁帅府的二小姐,当然不能输给别人,我可是学生会的代表!不过,学生代表嘛,向来都负责大事,现在那些小事自然就是让别人去代劳了。嘻嘻。”
  锦初笑了笑,她像刘付新月那么大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宏大的事情,她一心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她太需要一个安稳的家。可偏偏上天要跟她开个玩笑,让她不得安生,过着浪萍一样漂泊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没走多远,便远远瞧见一片广漠的湖岸,湖水还未完全结冰,白雪薄薄地铺在凋败的荷叶上,脆弱得仿佛随时都能化羽而去。岸边的白梅与雪花难辩,只闻暗香袭人。锦初忍不住惊叹,没想到颖宁竟还有这么一片地方。
  “可惜不是夏天,不然美死了,说它是天堂都不为过。”刘付新月说。
  锦初却不这么认为,湖里的荷叶虽然有些已经凋败,剩下一些枯枝败叶铺在水面上,可经落雪这么一点缀,反倒别有一番韵味,冰清玉洁的可爱。
  刘付新月解开岸上的一只小船,然后鼓励锦初也上去。
  锦初虽然在南方生活了不少时间,却不谙水性,不免有些害怕,上次落水的事,她还心有余悸。
  “不怕的,有我呢,我水性好着呢。”
  “可是,这么冷的天,水性再好,也不成啊。”
  “哎呀嫂子你就别扫兴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个老娘们似的婆婆妈妈。”小姑娘开始不耐烦了。
  锦初迟疑了几秒,踏上了小船,船身晃了晃,吓得她慌忙扶住了刘付新月。刘付新月捂着嘴笑,随即轻轻摇起双桨,往湖心荡去。
  雪后放晴的天空很高很高,蓝的透明。微风带着纯白冷冽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远处有笛声悠扬地传来,空灵而透亮,伴着冰棱从枝头碎裂跌落的声音。
  是林静昭。他倚在岸边的一棵大柳树旁。他笛子吹得可真好,声音像一束细长的金色光线,冉冉地划过明湖的上空,徘徊着,旋转着,久久不能散去。
  锦初心想,世界上最好听的乐器便是笛子了,可惜,她向来没有音乐天赋,只会哼一点小调歌谣什么的,难登大雅之堂。她遥望着林静昭的身影,不知为何,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莫名地好感就那样存在心里。
  她想再看仔细一点,可距离太远,还是没能如愿。不过这样远远地看着,远远地听着,倒也有一种朦胧的美。
  刘付新月丢开划桨,坐在船上,又手托着下巴,朝明湖的远方遥望。衣裙飘飘,被风翻动着。她的神情是陶醉的,眼睛闪耀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雪里的星星,美丽又绝然。
  好一幅美仑美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