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风雅颂 更新:2021-02-16 20:46 字数:4847
“小心!”送卫思辰出门时,紫云都会这样说,好像那茅屋里关着魔鬼。
大多数时候,那个黑衣人都很温顺,看到送饭的卫思辰,浑浊的眼珠子会转动两下,然后默默抢过篮子,将篮中的饭菜拿出来。
偶尔,吃饱喝足之后,他也会和那天一样,来一段晦涩的舞蹈。
卫思辰暗自窃喜,这个神秘的黑衣男子还是挺温顺嘛,直到第十日,卫思辰刚刚走近茅屋,就感觉无形中有一条绳子,将自己往茅屋里拖。
卫思辰不由自主地丢掉篮子,跌跌撞撞地摔进茅屋内。
卫思辰平时送饭,只送到门口,黑衣人就会急忙接过去,今日第一次进到茅屋深处,头晕目眩的同时,恶臭扑面而来。
“你要干什么?”卫思辰结结巴巴地问道,惊惧地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他眼中的浑浊更甚,隐隐透出几许嗜血的癫狂。
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黑衣男子,卫思辰反而平静了下来,手一扬,空中泛起一股烟雾笼罩住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脚步一顿,迷茫地看着烟雾,不过,很快他就将目光继续投在卫思辰身上,还干笑了两声。
卫思辰只觉毛骨悚然,刚刚撒出去的毒粉,一般人早就躺在地上了,却对黑衣男子造不成丝毫的威胁。
卫思辰被男子的身影遮住,只觉得眼前一黑,模模糊糊地,只看到男子眼中饿狼一般的亮光。他的一只手,轻易地将卫思辰提起来,张开嘴,森森白牙,吓得卫思辰不由自主地一颤,生怕男子下一刻,就会咬上自己的喉咙。
手再次不经意地微动,卫思辰不死心地将袖中仅剩的一点药粉再次挥出,淡淡红雾顿时弥漫在屋内,恶臭顿时消失,空气中带着清香。
男子再次一顿,目光痴迷地盯住卫思辰,目中竟然渐渐清明起来。卫思辰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得大喜,不敢挣扎,静静地等待男子放开自己。
果然,男子松开铁爪一般的手,但依旧轻轻地拉住卫思辰的纤细胳膊。
卫思辰有些发愁,刚刚的药粉可是自己最后的依仗,功力再高深的人,吸入体内都会神志不清,呼呼大睡,从客栈逃跑的时候,卫思辰都没舍得用。
然而,为什么这个黑衣人,越发的精神抖擞呢?
“丫头,这些日子是你在照顾我?”黑衣人温言相问。
“是!大叔你不用感激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卫思辰为难地看了看依旧拉住自己的那只黝黑枯瘦利爪一般的手,吞了吞口水,声音里几乎带着哭音,“大叔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好!”男子非常爽快,随即就松开了手。
他一松手,卫思辰立即兔子似的,窜到屋外,对着清新的空气使劲呼吸,黑衣男子鬼魅一般,紧紧跟在她身边。
“好臭!”卫思辰捏着鼻子。
男子浑身一僵,扑通一声跳进湖水里。卫思辰看着被打翻的菜篮,终于幽幽叹了一口气。回到住的地方,卫思辰找小厮再要了一份饭菜,又偷拿了几件小厮的衣裳,再次走向茅屋。
“我还以为你走掉了!”男子看着转来的卫思辰,喜出望外道。
他还穿着刚刚的破烂黑衣,头发被理顺披在脑后,面上依旧瘦的皮包骨,然而,那眼中的光芒全然不同,理性和睿智,犹如一个慈祥的长者。不过前后片刻,卫思辰若不是亲眼见到男子的变化,真的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将食盒递到男子手里,又递过那几件衣裳。
男子提着食盒,左右看了一眼,目光扫过茅屋旁的巨石时,面上一喜。
一掌劈开茅屋旁的巨石,那石头轰隆隆几声响,激起漫天灰尘,尘埃落定过后,卫思辰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巧夺天工的石桌石凳。
“坐吧!”男子邀请,手再次拂过石桌石凳,灰尘纷纷扬扬地归入尘土。
“你先吃饭吧,凉了味道会变的!”
“多谢姑娘!”
“不谢不谢!”
卫思辰惭愧地摆手,给他送饭,只要他不再发狂,实在是极为轻松的一件事情,远远胜过在那个捉摸不定的男人身边侍候。
“丫头叫什么?”
男子很快吃完饭,将碗筷收进食盒。他慈爱的看着卫思辰,目光中的锐利,似乎洞察一切。
“卫思辰!”在男子那慈爱却锐利的目光之下,卫思辰甚至没有多想,就将真实名字脱口而出。
“果然是你!”男子惊喜万分,他陡然站起来,竹竿一样的身子,慢慢靠近卫思辰。
“丫头,居然真的是你……太好了,你平安长大,我也就放心了!“
卫思辰惊讶地看着面前激动的男人,“你……“
“丫头这些年过的可好?”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身丫鬟打扮的卫思辰,以为她被福王府卖掉,“你的卖身契呢?是不是在这家庄子的主人那里,你放心,等我功力恢复,就去帮你拿回来。”
“是!”卫思辰低头环顾了下自己的打扮,“多谢叔叔!“
“你就像我的孩子,不要客气!”男子感慨万分,“想我九天神龙,竟然被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害到如此地步,惭愧!”
九天神龙……卫思辰感觉自己听过这个称呼,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
“你刚刚那几个动作,和我初遇她时简直一摸一样!”男子透过卫思辰,彷佛看见了谁,深陷的眼眶里,那两个黑珠子发出灼灼的火光,温柔似水,热情似火。
“她?”卫思辰有些许好奇。
“当年我们初见,她误会我是登徒子,也是这样用袖中的药粉想要对付我,你们扬手挥洒,眉梢带笑,简直是一摸一样!”男子的声音,嘶哑而温情,“这张脸,这眉眼,活生生就是她再生啊!”
“你认识我娘?”
“丫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男子带着几分迫切,几分懊恼,将头探到卫思辰面前,“当年说好三天后来带你走的,丫头,你可是怪我失约?”
“啊,你是……”
卫思辰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夏弄舞死去的那个夜晚,大雪纷飞,屋子的窗户被狂风撕裂,风雪肆虐,很快,屋内两人的脸上,都附上了一层白雪。
卫思辰眼睁睁看着母亲咬破手指,指着漫天的风雪,用生命作为代价,下了两道诅咒。
一明一暗的两个诅咒,明的那个,诅咒面前的女儿,若是不能将自己的遗体葬入王陵,就一辈子不得摆脱福王府,否则,血尽而亡!暗的那个,卫思辰无从知晓是什么,只是心里的惧怕,让她当场哇哇大哭!
门口,是卫思辰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圆嘟嘟的身体,披着厚厚的狐衾,满脸傲然淡漠的笑容,就像是专门来看这一场戏,屋内人的生死,却并不在他的心上。
却有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住那已经冻紫的小小手掌,将呆坐在地上的卫思辰揽进自己的怀里。
福王爷勃然大怒,退到屋外立即下令放箭,血雨纷飞中,黑衣男子将她搂在怀里,从容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和福王府的几千铁卫。
当男子的长剑,终于搭在福王爷的脖子上,转过身,房门口,一个矮个子的侍卫,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提着夏弄舞的尸身!
那火把就在夏弄舞的尸身旁边,张狂地吞吐着火舌,矮个子的脸上戴着盔甲,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那清脆得有些稚嫩的声音。
“一个活的,一个死的,你要哪个?”
男子搂住卫思辰的手缓缓松开,身影如鲲鹏展翅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留下雪地上的孤女,穿着被鲜血浸染的衣服,像一朵妖娆盛开的红莲。
临走时,他在卫思辰的耳边低声留下一句,“等我,三天后我来带你走!”
可是,三天后,三十天后,三百天后,他都没有来!
后来,福王爷带着卫思辰去夏弄舞的坟墓前面守株待兔了一下午,卫思辰这才知道,那晚过后,京城戒严,出动了整个京畿卫,男子浑身是伤,最终逃遁而去。
回去时,总管提着血肉翻飞的卫思辰,有些嫌恶地将她横搭在马上,卫思辰痛苦地呻吟着,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福王爷和总管在说话。
“他中了阎王草,想必再无生还的可能!我们倒多虑了!”
“白白浪费本王许多时间,那人也不过如此!”
那个他是谁?卫思辰感觉昏沉沉的脑袋中闪过一抹亮光,胸前的痛意滚滚而来,让卫思辰无力去细想,只能任由寒风将身旁两人的对话带进自己的耳中。
“王爷此后可以宽心了,他要是活着,定然不可能连这个丫头也不顾!”
“夏弄舞那个贱人,死了还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
“是是!王爷身体金贵,为了如此下贱之人来到这般荒芜之地,她简直罪该万死!”
……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卫思辰甚至想着,要给那个让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父爱的男人报仇。然而,现在他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关切地望着自己。
“你居然没死?”卫思辰欢喜的惊呼道,整个人像一只乳燕,一下子奔进男子的怀里。
“是的,我没死,丫头,这其中一言难尽!”
男子脸上泛起几分苦涩,显然当初九死一生,留得一命极其不易。
卫思辰用手擦着控制不住滚落的泪水。
“丫头长成如今这般水灵灵的模样,舞儿九泉之下,一定甚感安慰!”
男子唏嘘不已,看着卫思辰,脑海中,呈现出另外一张梨花带雨的倾城容颜。他的舞儿,笑如春花般绚烂的舞儿,苍天有眼,还留下了一个女儿在人世间!
“还不知叔叔如何称呼?”卫思辰哽咽着,牵挂了八年,时至今日,她竟然还不知道这位和母亲关系匪浅的男人叫什么。
“我叫凌天……”男子一顿,忽地住口,似乎话未说完,看着卫思辰,眼中莫名多了许多欢喜。
“原来是天叔叔!”卫思辰等了半晌,男子也未继续说下去,理所当然地认为男子名叫凌天,凌天满脸沉重,看着卫思辰的目光中,突然悲痛起来。
倾城夺命
卫思辰怕凌天担心,并没有说出体内的毒,一个月发作一次,这两天,正好到了发作的时间。
今天从茅屋到庄院,来回奔波了两趟,回到屋子里,气喘吁吁,喉头好似梗着什么东西。
也不点灯,直直地往床上一躺,任由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而来,鼻间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手却偏偏动不得分毫,十指彷佛被人用力拽着,一寸寸脱离身体,五腑六脏就像被大石碾压……
卫思辰发出小兽般的呜咽,上次还有残存的内力相抗,这次,却是毫无依仗,又没有解药……若是痛昏过去也就罢了,可是偏偏疼痛越厉害,神智反而越清晰,卫思辰在心里将无情无义的福王爷咒骂了千百遍,眼泪终是忍不住,从眼角蜿蜒流出。
倾城之毒,并不让人立死,若无解药,会每个月发作一次,发作之时,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足足发作够三次,耗尽人的气血,留下一具枯骨,反之,若能及时服下解药,有美容养颜之功效,真正是红颜枯骨!
卫思辰当初之所以大胆的逃出来,就是想着三个月的时间里,总可以求得解药,哪里知道,这没有解药的第一次发作,就是如此的难以忍受,若手能动,真恨不得立刻解脱了自己。
漆黑的屋内突然响起一声叹息,下一刻,卫思辰感觉到自己依偎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因为浑身的每一寸都疼痛无比,所以身体的感官反而格外灵敏,那人的呼吸声长长短短,就好似凭空奏响的魅惑乐章,那有力的雄健心跳声,好像就响在脑子里。
那人的胸膛冰凉,稍稍抵消了痛意,卫思辰拼尽所有的力气,努力将自己靠过去……
有一只手,缓慢坚定地脱去了卫思辰的衣服,卫思辰屈辱而无奈地圆睁着双眼,奈何屋里太黑,她只感觉那人的手宽阔修长,手拂过的地方,就好似燃烧起熊熊火焰,和心中的痛楚相互抵抗,因为紧张,因为害怕,卫思辰感觉到浑身的痛意,犹如潮水般,微微退却。
直到浑身没有了遮身之物,那人站起